趙原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顯微鏡下的一切,腦海中計算著各種可能。


    毫厘的誤差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視神經損傷。


    不僅是醫療糾紛的問題,更會帶來良心的不安。


    趙原的停滯,使得原本酣暢的手術節奏中斷,也讓觀看直播的在線觀眾開始亂帶節奏。


    “不用多想,肯定是腫瘤與重要神經粘連了。”


    “那個位置應該是視神經。”


    “太難了!如果不動那個位置,腫瘤清理不幹淨,還會卷土重來。如果動了那個位置,很有可能導致視神經受損,孩子會變成盲人。”


    趙原調整了一下姿勢,用新的手法,開始一點點地剝離腫瘤。


    顯微鏡下的操作,必須要對力量和器械足夠了解,加上無數次訓練,才能做到將腫瘤與神經給分離開來。


    “趙原用自己獨創的筷子手法了。這個操作真的是細膩啊。”


    “何止是細膩,根本無法複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吳江站在趙原的身側,激動地看著他的每個操作。


    一開始或許有些許懷疑,但隨著手術進入中期,他並不擔心趙原有失誤。


    趙原的手法成熟老練,就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名將,跟在他身邊做手術,完全是一種享受。


    腫瘤結構終於顯現出來。


    吳江倒抽了涼氣,腫瘤竟然將垂體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粘連比想象得更加厲害。


    趙原的眉梢挑了挑,屏氣凝神,開始將腫瘤從垂體小心翼翼的剝離。


    “腫瘤未破潰,未浸潤。”趙原偶爾要將自己看到的情況說出來,形成手術記錄。


    手術記錄對醫生來說,看似多了一件工作,其實也是一種保護。


    醫生在手術過程中看到了什麽,做了什麽,最終形成什麽樣的手術結果,都要形成文字記錄。


    最終,主刀醫生、助手、護士還有麻醉醫生都要簽字。


    成熟的醫生,手術記錄也會非常規範。


    患者術後出現什麽問題,找到醫生,想要挑毛病。


    醫生將手術記錄拿出來核對,隻要操作規範,那就不存在責任。


    即使有了什麽問題,隻能說明醫生的能力不夠,而不是醫生操作存在失誤。


    醫療糾紛在醫院很常見,醫生也為此形成一整套規避的方法。


    也不能覺得醫生狡猾,這個行業比較特殊,如果沒有相應的保護措施,這個行業會極為混亂。


    醫生整天被官司糾紛纏身,哪裏還有心情對待工作?


    即使水平特別高的醫生,難免也會遇到雞蛋挑骨頭故意惹事的人。


    對普通人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多找幾家醫院,多找幾個專家。


    剝離腫瘤的過程,特別枯燥!


    稍微缺點耐心的人,都做不了這種活兒。


    不過,看起來的話,卻是特別的解壓。


    感覺像是女孩擠男朋友臉上的痘痘一樣。


    神經外科醫生絕對是世界上最細致,最有耐心,最有韌性的一群人。


    打個簡單的比方,讓你去數一個美女有多少根頭發,一開始會因為美女的顏值在線,屁顛顛地去數,但數到一半,你就會失去興趣。


    但,對神經外科醫生而言,無論眼前的腫瘤是大是小,截取一小塊可能要幾分鍾,但他們依然會不考慮時間,用最敬業的心態清理每個潛在的威脅。


    時間過去了很久。


    直播間的人離開了一批,又有一批全新的人加入,在線人數始終維持在一萬人左右。


    至於現場觀摩區的醫生也扛不住,陸續離開。


    畢竟此刻已經是深夜。


    商妤並沒有離開,站在觀摩區默默地守候。


    站在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商妤認出了她,是骨科的天才女醫生厲沁。


    厲沁是湘南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名人。


    年少成名,攻讀醫學之後,進步很大。


    沒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或許是因為趙原跟她是同類人吧?


    厲沁望著手術室裏的趙原,心中翻湧起各種震撼的詞匯。


    之前看過趙原做膝蓋韌帶修複手術,盡管看得出他的基本功,但說實話大部分的操作,她是能夠複製出來的。


    因此厲沁對趙原很欣賞,但並不覺得趙原是不可戰勝的。


    但親眼目睹趙原此刻的操作,厲沁意識到趙原能成為神經外科主任,那是實力使然。


    即使經驗豐富的吳江,想要跟上趙原的節奏,也是非常難。


    趙原的動作再次停了下來,盡管經過多次嚐試,始終無法將腫瘤和垂體完全剝離。


    若是換作大部分主刀在這一刻隻能選擇將腦垂體給切除。


    從此以後,女孩將會“凍齡”。


    對一個成熟充滿韻致的女郎,凍齡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對一個五歲的女孩而言,將永遠停止發育,這是何等殘忍的現實。


    吳江看了一眼趙原,“垂體邊位置很難保住。”


    趙原深吸一口氣,“我再試試!”


    雖然難度很大,哪怕還有一絲機會,都不能放棄。


    吳江盯著顯微鏡,他尊重趙原的想法。


    換做自己是主刀醫生,也不會輕易繳械。


    趙原耐心地分離,將腫瘤不斷地剝離出來。


    不過,即使是趙原,在分離最後的一部分腫瘤時,還是將被汙染侵蝕的垂體柄給切除出來。


    當腫瘤被取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這就是醫學的無奈。


    盡管有高超的技術,勇敢的毅力,但有時候必須要進行取舍。


    “垂體被切了!”


    “孩子是活了,但她永遠長不大了。”


    “她還這麽小,等有一天發現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會後悔嗎?”


    突然間!


    吳江眼睛一亮,驚訝地朝趙原看了一眼,“你保留了部分垂體柄?”


    趙原微微頷首,“這部分垂體柄一樣可以正常地運作!”


    柳暗花明!


    當趙原說出結果的時候,所有人的心瞬間活了過來。


    太厲害了!


    腫瘤已經汙染到了垂體,必須要進行取舍!


    將傷害降到最低程度,這便是超級醫生的能力。


    就像是在球場上的超級明星,當你覺得比賽注定會以失敗告終,超級明星卻能動用個人能力,閃轉騰挪,扭轉局勢,率領球隊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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