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敵營燒了,充當坐標。”


    “兩司各出一局人馬直接走大路拔營,其他部以旗為基礎,不要距離太遠,對賊寇追擊,盡可能殺傷敵寇,盯著主力打!”


    “注意軍陣,保全自己與隊友,天亮時統一迴主路,與兩局人馬匯合!”


    一眾人領命。


    相較於賊寇,西安營的將士吃的相對較好,夜盲症的情況也會小一些。


    而且江越特地把開戰時間選擇在後半夜,一方麵是因為這個時候即將出現微光,方便作戰,減少被埋伏的可能。


    另一方麵則是迴複過精神的西安營將士可以直接拔營,盡可能不妨礙追擊。


    讓這些人攜帶火炮先走,總比江越等人帶著火炮追擊


    現在流寇已亂,膽子已經嚇破,追殺即屠殺,江越不想放棄機會。


    這樣的情況在西安營訓練時就有過練習,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人員開始密集移動,火槍的聲音不斷在林間響起,前麵的人瘋狂逃竄,後麵的人死命追趕。


    流賊們不是沒想過迴頭與江越等人再戰。


    但崩潰是一種惡習,古代軍事便是如此,潰敗是止不住的。


    就算這群人的首領再有怒氣,也隻能跟著一眾人逃亡。


    接近兩個時辰的追擊,效果並不是很好。


    原因很簡單。


    這幫賊寇很快就丟到了手裏所有能扔的東西,身上的戰甲都隨手丟棄在路邊。


    負重低,逃亡起來自然方便。


    而且就往林間穿梭,追的哪有跑的方向清晰。


    負重不同,哪怕西安營的士卒們在過去吃的飽,體力養的足,依舊免不了慢慢被拉開距離。


    天亮時分,一眾人終於退去,離開山林間,迴到大路上與車隊匯合。


    這一戰,江越直接將麵前流賊打散,死亡者不計其數,丟盔卸甲。


    不能用的東西都已經被江越燒幹淨,糧食和兵器則被帶到自家的軸重營中。


    然後,繼續追。


    對方逃亡的方向很明確,這是江越遇到的第一夥賊寇,也是現階段他唯一的敵人。


    不管是找機會俘虜對方,還是殺光他們以證軍功,這都是現階段江越唯一能做的事。


    …………


    霍家屯。


    山林間,一少年手持獵弓,一箭朝著一片樹林間射去。


    箭進叢中,一抹鮮血很快流出。


    少年大喜,鑽入叢中,很快拿出一隻兔子。


    身後另一少年走來,眼神中充斥著羨慕:“三娃,你抓到兔子了!”


    三娃一手拿著兔子,一邊摸著後腦勺,笑道:“運氣好,運氣好。”


    多年災荒,災民們早就進山搜過糧食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山被吃空了。


    獵人這個職業在如今的秦地已經相當稀少,山裏既然已經混不到飯吃,成年人自然不會再把時間浪費在其中。


    唯有三娃這樣的少童,在做不了重農活的情況下,才會把打獵充作自己的一項事業,徘徊在早已空蕩的山林間。


    三娃的目光死死盯著麵前的兔子。


    他想到了前些日子找到小溪,勉強做水利開荒的阿爹。


    想到了已經好幾個日夜沒有好好休息,隻為早日盼得一點收成的娘。


    還想到剛剛和姐夫一起迴來,懷有身孕的姐姐。


    今晚有兔子吃,他們一定很高興!


    身後少年雖然羨慕,但也不至於做什麽下三濫的事情。


    他隻是看了看頭頂的陰天,對三娃道:“迴去吧,天要黑了。”


    “嗯。”


    三娃果斷點頭,背上弓,拎著兔子便朝著家的方向趕去。


    霍家屯位於山林之間,坐落在兩個山穀的口子裏。


    周遭的環境不錯,最上麵原本有一條小河,沿途滋潤一大片土地。


    後來幹旱不斷,小河變成露出堅石的河床,幸得山上多出一條小小的溪流。


    隻要肯幹,每日清晨便起來打水,三五裏的山路走上三五趟,田地裏還是能養活人的。


    隻是吃不飽。


    但在這年月,吃不飽是常態。


    三娃到家,迅速推開房門。


    阿爹、姐夫和娘都在田地裏尚未迴來,三娃把兔子放到懷有身孕的姐姐麵前,讓後者好一頓開心。


    殺兔、剝皮、割肉,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柴火剛剛燃氣,田地裏的人便進了家門。


    聽說有兔子肉,三娃娘迅速把糜子餅攤出,放到灶裏,希望肉湯能夠帶給這些糜子餅不一樣的味道。


    吃完這一頓,不知道下一次吃肉是在什麽時候了。


    三娃阿爹眼睛格外疲憊,專屬於農家人的乏力在他身上呈現。


    他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道:“我迴來的時候碰到裏正了,官府的衙役已經來傳過話,我們霍家屯的糧食不能少交。”


    三娃娘聽到這話,當即楞在原地:“不能少交?”


    “如今地裏這點收成就已經是勉強夠活,如果再按照往常交糧食,怎麽夠得我們幾口人吃。”


    吃飯,一切問題的核心都是吃飯。


    眾人沉默。


    片刻後,三娃姐夫繼續出聲:“怕是還不止,咱們要交的比以前還多。”


    “交的比以前還多?”三娃阿爹、娘同時皺眉。


    陝西雖然多年幹旱,但幹旱也是分地方的,陝西很大,不可能所有地方都一樣。


    霍家屯在崇禎八年以前雖然日子難過,但怎麽也能活的下去。


    交完糧,到年尾雖然不剩下啥,但是弄一口肉吃,來一副隔壁村秀才寫的對聯還是勉強可以。


    相較於陝西的其他地方,已經算是幸運。


    正是因為能活,所以逃亡的人也少,霍家屯的人更願意在地裏拋食,就算辛苦,也比出去指不定什麽時候被人打死強。


    等崇禎八年,霍家屯小河也斷流,一副活不下去的景象後,陝西朝廷又被流賊鬧的一團糟。


    在很多時候,流賊才是陝西的朝廷,他們說話才管用。


    故此,霍家屯進入了不用交稅的時代。


    霍家屯失去交稅的壓力,再加上找到小溪流,勉強也能繼續生存了下來。


    但現在,不同了。


    朝廷迴來了,衙役們又重新活躍在了這片土地上。;


    稅,要開始交了。


    三娃他媽喃喃自語:“怎麽闖王來的時候我們能吃的上飯,官府來了反倒活不下去了呢。”


    “究竟哪個是官府,哪個是闖王,哪個能讓我們吃得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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