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蘭城南麵城牆外的曠野上,明軍的鼓號聲接連響起,親軍營和虎衛營兩個嚴陣以待的千總部迅速衝出,負責奪取城牆的是親軍營的一個司。他們順利奪取城牆之後,另外的三個司便會通過架起的雲梯,迅速進入城中,控製主要的街道。


    與此同時,親軍營和虎衛營在城外的另外兩個千總部也將緊隨其後,迅速入城,然後分別沿著城牆和街道肅清城中的荷軍。通過城門投送兵力確實是最快捷的方式,但幾個城門都已經被荷軍堵住,明軍隻能是借著雲梯進城,這也使得他們幾乎無法攜帶任何重型武器。


    兩聲劇烈的轟天巨響不僅僅是炸塌了水洞之上的城牆,便是架在護城河之上的壕橋都有不少被震掉了,一些停在護城河南岸的盾車,原本就被城頭上清


    荷軍的火炮打得偏離了位置,再被那麽一震,直接就歪歪扭扭地掉進了河中。


    當然,這一切早就在參謀部的反複推演之中被預料到了,停留在護城河以南地區的明軍士兵根據一早便做好的預案,在各級軍官帶領下,迅速展開行動,將倒下的壕橋重新架起,特別是受到影響最大的水洞方向,那裏的大半壕橋都已經被震倒。


    親軍營第二千總部第一司很快接近護城河南岸,這裏的壕橋在他們抵達的時候,都已經被重新調整。不過,因為城牆垮塌處煙塵的擴散,前方的視線並不好,十幾丈,甚至二十幾丈的距離更是讓過橋的明軍不時有人摔進江中,後麵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推進也因此變得頗為緩慢。


    大約一刻鍾之後,第一支明軍兵馬順利通過護城河上的壕橋,出現在了城牆下。這裏的視野更是一言難盡,整個城牆垮塌處完全被籠罩在了煙塵之中,明軍一時之間不要說展開攀爬行動了,就是眼睛都難以睜開。


    不過,明軍如此,城牆上的荷軍更是如此。原本駐守在這段城牆上的荷軍士兵並不多,在爆炸發生的時候,不是被震死,就是被震死之後,全部在城牆垮塌的時候被碎石磚土掩埋了。而其他地方的荷軍此時也還來不及支援,雙方都在等著這些煙塵散開,視野變好之後再行動。


    城牆下的明軍越聚越多,負責奪取城牆的把總大喊著招唿手下,火槍兵開始在城牆下列隊,他們把槍口對準了左右兩邊的城牆段,而每一伍剩下的戰兵則是排成了一個個縱隊,最前麵的幾個士兵已經站在了垮塌的石塊土堆邊上,隨時可以向上攀爬。


    一陣山風吹過之後,垮塌處原本遲遲還未散去的煙塵很快就消散了大半,明荷雙方的視野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城牆上甚至還射出了幾支帶著破甲錐的重箭,不過全都插在地上。


    然後,城牆上盲射的荷軍士兵立馬就遭到了牆下明軍火槍兵的猛烈反擊。上百名火槍兵接連齊射了三輪之後,城頭上除了接連傳出的十幾聲慘叫哀嚎,便再無任何反應,原本零星射出的箭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指揮前線攻城的親軍營把總見狀,當即下令,嚴陣以待的親軍營戰兵隨即沿著垮塌的城牆向上攀爬,最前麵的士兵舉著盾牌,他們的身後是手持長矛,攻擊力極強的長槍兵。


    不過,等到他們爬上城頭的時候,荷軍的反擊也隨之到來,這些荷軍剛剛意識到了明軍的火力十分迅猛之後,便主動選擇了“被動挨打”,為的就是現在的突然襲擊。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明軍士兵猝不及防,慘叫著從牆頭滾了下來,但他們後麵緊隨而至的戰兵卻毫無畏懼,繼續上衝,手中的武器也同時攻擊。局勢到了如今的地步,那些荷蘭守軍的負隅頑抗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城頭上的荷軍抵抗得頗為激烈,他們沒有任何退路,一旦城牆被明軍攻破,他們便隻有死路一條。而明軍連戰連勝,士氣高昂,此時也越戰越勇,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然後滾落到垮塌的城牆碎石堆邊上,屍體慢慢堆積,如同不斷長高的小山包。


    張季此時已經帶著手下的旗隊來到了城下列隊,他們是負責巷戰的兵馬,並不參與這場奪取城牆的戰鬥。孫俊聽著城牆處傳來的喊殺慘叫聲,麵色平靜,似乎是早已經習慣了戰場的殘酷。


    荷軍做了充足的準備,城頭上到處堆積著守城用的武器和材料。阻擊衝鋒明軍的不僅僅是刀槍,還有滾落的檑木,潑灑的金汁,親軍營負責進攻的第一個局很快因為巨大的損失退了下來。


    那個指揮的把總見狀,當即下令原本對著牆頭射擊的火槍手朝著城牆垮塌的地方齊射,而隨軍運來的兩門四磅炮此時也已經架好,在火槍齊射之後,又正對著城頭同時轟了三輪。


    城頭上還有些朦朧的煙塵中隨即發出了一陣慘叫,幾具麵目全非的荷軍屍體在槍炮聲翻滾而下。還有一些檑木和倒金汁的木桶也劈裏啪啦從上麵掉了下來。


    在這個時期,除非是城中的守軍極少,又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守城經驗,甚至於說是攻城的一方有什麽秘密通道,或者是內應,否則攻打戒備森嚴的堅城完全就是困難重重,想要迅速破城,隻能用人命堆出來的,也隻能用人命來堆。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明軍當前的這種傷亡在這個時代正經的攻城戰中根本還不算什麽。畢竟,守城的千餘荷軍在明軍的火力壓製下,傷亡不小,反擊能力已經被大大削弱。


    軍號聲再次“嗚嗚”響起,第二個局的明軍戰兵前赴後繼,大喊著往城牆上衝去,牆頭上荷軍的反擊也隨之迎麵而來,雙方依舊在這塊狹窄的垮塌城牆上交換著死亡。


    不過,張季和孫俊兩人手下帶著的新兵,看著激烈的戰鬥場麵,臉上大部分都露出了激動的神情,他們沒打過幾場惡戰,從南京到赤嵌城內的突襲和追擊,體會到的都是明軍的強大和敵人的不堪一擊,七十四人到目前為止戰死的也隻有四個,戰鬥對他們來說似乎隻是在迎接一場場勝利。


    隨著熱蘭遮城南麵,東西兩側的荷軍被城牆下開始了佯攻的明軍其他兵馬死死牽製,能派來阻擊親軍營第二千總部登城戰兵的荷軍並不多。在這場生死交換中,阻擊荷軍因為缺少支援,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逐漸在白刃戰中落入了下風,很快就有明軍戰兵衝上了城牆。


    不僅如此,隨著彌漫的煙塵逐漸消散,視野變得清晰,荷軍的虛實也徹底暴露無疑,而失去了城頭居高臨下的地利之後,損失慘重的荷軍士兵和雇傭兵都再也抵擋不住明軍源源不斷地進攻,開始朝著兩邊潰退。


    明軍的兵力十分充足,僅僅是負責奪取這段城牆的兵馬就超過了南麵城牆上荷蘭守軍總兵力的一半。正是憑借著這樣的兵力優勢,一場惡戰之後,明軍依舊能朝著城牆的兩邊迅速推進,將這一段城牆給牢牢控製住。


    東西兩邊各一個局的戰兵很快到達了指定的戰鬥位置,他們以縱隊的形式,六人一排,將盾牌居前作為掩護,在城牆上不斷往前推進——以進攻為防禦。如此有利的局勢,對於明軍而言,進攻便是最好的防禦。


    而城牆垮塌處殘餘的荷軍此時還在潰敗,隊形大亂,根本無法組織起反擊。東西兩麵其他的荷軍也在拚命守著自己的防區,他們這個時候同樣正在遭受城下明軍的攻擊,隻是這些地方的明軍都是在佯攻牽製,根本不急著登城。


    明軍登上城牆之後,荷軍再無地利優勢,在巨大的兵力劣勢之下開始節節敗退,兩個局的明軍很快往兩邊推進了幾十步,然後才遭到了城牆上荷軍士兵的有效阻擊。雙方在城牆上隨即展開了激戰,半空中彈矢橫飛,慘叫聲不斷傳出。


    與此同時,城牆垮塌處和周邊的城牆全都已經架起了雲梯,親軍營和虎衛營的戰兵一個接著一個跳上城牆,然後又迅速從另一邊的雲梯衝下,準備在城牆內側重新整隊,列陣防禦。這些都是明軍中身經百戰的老兵,戰鬥技巧十分熟練,各級軍官的臨陣反應更是迅速準確。


    熱蘭遮城城內的一些荷軍士兵原本還想趁機阻擊截殺那些從雲梯跳下的明軍戰兵,但城頭上的明軍火槍兵早已經準備就緒,在連綿不絕的爆響聲中,這些荷軍士兵根本不能靠近,甚至為了躲避明軍的火力打擊,隻能躲進附近的街巷之中。


    城頭上的明軍士兵源源不斷地跳到地麵,然後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貼著城牆迅速完成了整隊列陣。帶頭的一個把總領著他的幾個親衛和一個局的戰兵一起跳下了城牆,簡單列完軍陣之後,他也不等後麵的兵馬,就下令旗手揮舞著自己的認旗,帶著這個局的百餘士兵朝著南門大街的方向衝去。


    原本躲進了街頭巷口的荷軍看到大隊人馬襲來,也不敢阻擋,紛紛轉身往後撤去,這支明軍的勇猛善戰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從城牆垮塌處進入城內,完成整隊列陣的明軍士兵越來越多,一個局接著一個局的明軍方陣奔跑著衝向了那條貫穿熱蘭遮城南北的主街,紅黃相間的隊列中,密集的腳步聲和甲葉碰撞聲混雜在了一起,沿著街道撞向了那些正在街口負隅頑抗的清軍。


    張季領著手下的旗隊一路小跑,他後麵跟著的依舊是孫俊的那個旗隊。這一次,在赤嵌城已經證明過自己實力的他們不再是預備隊。當然,無論是從戰力,還是論資排輩,這個時候也都還輪不到他們來做前鋒。


    城內第一場激烈的戰鬥在南門大街和北門大街相交的那個街口爆發,槍聲響成一片,一陣陣硝煙被風吹來。張季等人也暫時停在了原地,受到街口寬度的空間限製,明軍的優勢兵力在這裏得不到施展,被兵力遠遜於他們的荷軍成功阻擊。


    城內駐守的荷軍應該是早就做好了城破的準備,南門大街和北門大街街的街口交匯處早就搭建好了防禦的工事,那些退下來的雇傭軍士兵和荷蘭士兵躲在磚石堆砌的胸牆之後不斷射槍放箭,還有兩門虎蹲炮架在中間的缺口,明軍根本不敢硬衝。


    “他娘的,前麵到底是有幾個營的紅毛,打那麽久打不下來?”聽著前方激烈的戰鬥聲,張季不耐煩地哼哼道。


    孫俊此時臉上也有些著急,拖得時間越長,城牆上的荷軍就會有越多人撤下來,散到民宅裏麵去,那後麵的仗就越難打,這是百總在簡報裏麵特別強調過的。


    塔讀@


    不過,此時正在前方巷口指揮戰鬥的把總很快就讓親衛傳來了命令,戰鬥進展不順,他作為前線指揮,比張季和孫俊還要著急。


    得到了上級命令的百總隨即連聲吼叫,招唿著自己手下的三個旗隊轉身往西麵跑去。張季和孫俊聽到了命令之後,也立即提醒手下的幾個隊長轉向。而那些並不知道具體戰局,也做不出判斷的普通士兵,在戰場上則是要始終緊緊跟隨自己的長官,就是那個頭盔上插著三角形小旗的隊長,以及那杆代表著旗總所在方位的旗槍。


    張季聽到轉向的命令並不奇怪,他雖然看不清楚前方的戰況,但聽到一陣陣猛烈的槍炮聲,特別是炮聲之後,就猜到了要往這邊攻,隻是上司沒有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動罷了。


    畢竟,他的右手邊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是一條近三丈寬的河流,因為水洞被炸塌的碎石磚土堵塞,河道的水位已經上漲了不少,附近也沒有橋梁可以通過,所幸的是河水因為可以從另外一個水洞流出,沒有進一步上漲,否則就要淹上岸了。


    而他的左手邊則是稀疏的房屋,到處都是通向更深處的小巷子,張季雖然沒有進去過,但他看過簡報上的熱蘭遮城地圖,大概知道這一片都是民宅,以及從哪個方向可以繞到另外一條街上。


    三個旗隊的士兵按照命令依次轉入了左邊的一條巷子,百總和三個旗隊長都大概看過地圖,但簡報上的地圖很簡單,他們心裏其實並沒有什麽底,隻能根據槍炮聲傳來的方向尋找通往南北街道交匯處的道路。


    街巷兩邊的房屋皆是門窗緊閉,明軍從突襲赤嵌城開始,一係列的行動都非常突然,而熱蘭遮城的駐守荷軍為了防止城中混進明軍的內應,一早便封鎖了全城,等城內的百姓知道明軍即將打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出逃了。


    張季和孫俊領著手下士兵朝著西麵穿過一條小巷子,然後又轉向了西北方向,走了幾十步之後,緊接著又在一條三岔路朝著東北方向的那一邊拐去。


    但又是一陣疾跑之後,包括百總在內的幾個領頭軍官都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裏了。幾人看著麵前的兩個朝向北麵,同樣偏東的路口,一時都有些犯難,張季聽著周圍傳來的槍炮聲音,也分不清楚哪裏是南門大街和北門大街交匯的巷口。


    百總和張季還在分析,孫俊不善言辭,並沒有加入,他焦急之中抬眼看了看,發現了不對的地方,然後趕緊叫過百總和張季看半空中飄著的煙,幾人很快根據煙霧的位置和濃淡多寡找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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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巷中再次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戰兵們身上背著的幾十斤甲胄在奔跑中叮當作響。即使是經過了嚴苛訓練的戰兵,背負著這一身裝備跑了幾百步,也不免開始喘著粗氣。


    又轉進了一個小巷子後,張季眼前一亮,他終於看到了一條寬敞的大街,出街的巷口距離他隻有十幾步的距離,他心中大抵確定那就是南門大街了。


    不過,就在領頭的百總喜出望外,馬上要帶著手下的三個旗隊往前衝去,從背後包抄那些阻擊荷軍士兵的時候,張季忽然發現了不對的地方,他直接粗暴地推開麵前的戰兵,追上去叫停了奔跑的部隊,並做出了準備戰鬥的手勢。


    而等他們的腳步聲一停,領頭的百總也立即察覺到了問題,趕緊揮手讓最前麵的幾個刀盾手和長槍兵上前,這個巷子不大不小,隻能同時並排站三個人,若是讓火槍兵居前,一輪齊射之後,他們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衝出去,成為荷軍刀下的冤死鬼。


    孫俊見狀,也知道是怎麽迴事了,這是他們巷戰演練中提到了典型場景。他隨即搖了搖旗槍,帶著自己的那個旗隊往後退去,打算從另外一邊找出口,直接包抄到那股突然冒出的荷軍的屁股後麵。


    前麵街道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張季和百總心中估摸著距離,他們現在距離巷口隻有七八步,起跑加速,直接攔腰截斷那股荷軍,力量是應該是夠的。如果,這股荷軍隻有幾十人,甚至更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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