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選聽了,卻是一臉驚訝地看著艾能奇,開始胡攪蠻纏道:“艾能奇艾將軍,你不信我也就罷了,難道也敢不敬大王,你是不是對大王有什麽不滿?”


    艾能奇一時驚愕,眼睛瞪得滾圓,他沒想到白文選那麽不要臉,一時氣急,大聲吼道:“老子何時罵大王了,老子罵的是你!”


    “難不成艾將軍還對孫將軍心懷不滿嗎?末將的這個職位,就是大王親調,孫將軍親許的。”白文選也高聲大吼道。


    兩人這一番對吼,周邊的人全都聽到,幾十雙眼睛都看向了正在對罵的兩人,但他們又沒聽到前麵的那一段,單單隻聽到了最後的兩句,這使得艾能奇一時百口莫辯。


    白文選見艾能奇落了下風,並沒有繼續窮追猛打,而是幽幽道:“艾將軍,李定國和張煌言派出了數萬大軍圍堵咱們,損兵折將也是情理之中,你又何必對大王心懷不滿呢?此事咱們好好商議,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李定國和張煌言如此強勢,咱們兵敗,也是情理之中嘛!”


    艾能奇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兩邊的眉頭幾乎都要擠在一起了。他現在雖然損兵折將,但罪責可大可小。甚至說,若是孫可望最終敗了,而明廷接受他的投降,那這算不算罪責,還是另外一迴事呢。


    所以,就算是孫可望最終勝了,後麵的事情如何,關鍵是要看怎麽說,和白文選撕破臉皮對他沒有好處,反而是兩人統一口徑,才能落得個好。西軍當年很多次都打到了隻有數百人,但都活過來了,到了如今占據兩省之地,十數萬軍的地步。


    “白文選,你到底想怎麽樣?本將軍這次折損了六七千兵馬,今後若是追究起來,恐怕......”


    艾能奇還沒說完,白文選就直接笑著打斷了:“咱們九死一生,千裏迢迢去救援,孫可望又在哪裏?兩萬兵馬擋不住李定國和張煌言的數萬大軍,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其他人都沒有被追究,劉文秀擁兵兩萬之巨,還按兵不動,咱們這才哪到哪啊?”


    白文選最怕的就是艾能奇不配合,孫可望此時為了守住廣州城,防止眾叛親離,除非事情已經下不來台,自然不敢全麵問罪。


    艾能奇摸了摸頷下的胡子,似乎正在考慮白文選的這個提議,見他還在猶豫,白文選又繼續道:“而且,此次陣亡那麽多將士,最根本的,還是有人臨陣脫逃。”


    在艾能奇猛然抬頭看著自己的驚愕眼神中,白文選繼續緩緩道:“大王說過,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艾將軍又沒幹什麽虧心事,難不成還怕他們反駁嗎?”


    艾能奇聽完,嘴角抽搐了兩下,他聽明白了白文選的意思,雖然心中十分不爽,可為了保全自身,隻能如此,他不確定鬧起來之後,孫可望會在他和白文選之間選誰,與其賭,還不如選個穩妥的。


    “白將軍說的極是,不過具體是誰臨陣脫逃的,本將軍一時記不清楚了,到時寫折子的時候,一定好好想想。”


    “無妨,艾將軍不記得,本將軍記得,本將軍可是冒死來接應艾將軍的呢!”


    兩人說話的這段時間,那些率先逃脫的西軍騎馬戰兵都已經渡過了流溪河的浮橋,開始在河對岸重新整隊,一隊幾十人馬的騎兵也正從南麵飛奔而來,他們的身後,則是黑色潮水一般湧來的李定國座營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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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萬隻馬蹄敲打地麵,艾能奇和白文選感受著大地的震顫,悶雷般的馬蹄聲逐漸響起,他們齊齊扭頭看向了地平線上不斷長高的黑線,都是麵色沉重。


    不過,艾能奇沉重的麵色上,忽然露出了一絲驚愕,緊接著又忽然睜大了眼睛,嘴巴也跟著張大了,就好像是看到了死人說話一般。但下一秒,他的臉色又立刻變得陰沉起來,隨即轉向了白文選。


    白文選看著那隊不斷靠近他的騎兵,臉上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等到劉國鎮翻身下馬,跑了過來朝著他拱手抱拳行了一個軍禮之後,他才驚慌道:“劉總兵,你,你不是已經戰死了嗎?怎麽又活過來了?”


    .


    艾能奇和白文選的殘兵在靳統武領軍追來之前,便已經全部過河,還拆除掉了河上的浮橋,以拖延李軍的追擊速度。


    靳統武追到流溪河的時候,見狀並沒有下令大軍架橋過河,繼續追擊,而是直接帶著繳獲和首級撤迴了明軍伏擊的地方,和任宣會合。


    任宣此時早就已經整理好了隊伍,為了完成張煌言交給的政治任務,在兩軍士兵收割首級的時候,故意安排手下的人和李軍士兵起了衝突。然後,他便以此為由,將原本屬於鄭軍的一半首級送給了靳統武賠罪。


    一開始,靳統武還是不肯接受的,但任宣搬出了張煌言,以軍紀嚴苛,如果靳統武不接受,他或許隻是受罰降職,但那幾個士兵必然是死罪難逃為由,最終打消了對方的顧慮。


    而靳統武其實也想要更多的戰利品,李軍東征廣東以來,損失頗大,繳獲甚少,這還是第一個實打實殲敵數千,繳獲豐富的大勝仗。同時,一路追擊,圍剿潰兵的李軍幾乎沒有損失,士氣十分高昂。


    “任將軍,此戰若非有武衛營攔截,本都督還真不一定追得上艾能奇和白文選這兩個慫蛋。”靳統武剛剛獲得大勝,如今又得了好處,心情大好,對任宣的印象也大為改觀,好像對方身上的陰狠之氣如今也變成了英雄豪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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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都督謬讚,若非都督進軍神速,白文選,艾能奇皆望風而逃,此戰也不會如此順利,我武衛營的將士又不知道要有多少殞命於此了。”任宣收斂起在明軍中的豪放隨意,客客氣氣地奉承道。


    他粗魯的麵孔下,心思十分細致,也很會琢磨張煌言的心思,知道對方想要韜光養晦,把李定國頂在前麵,吸引孫可望的攻擊,消耗他的實力。所以在靳統武麵前,任宣並沒有徐誌彪那般直接了當,特別是之前的那次聯合軍事會議悄悄注意到張煌言的表情之後。


    靳統武哈哈笑了幾聲,這話他倒也受用:“咱們這次幾乎全殲了艾能奇帶來救援的西軍,到時候把人頭再一擺,孫可望這廝肯定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有李將軍和張將軍在,孫可望也就敢龜在城中苟且偷生,他若是敢出城野戰,廣州城早就被咱們拿下了。”任宣點頭讚同道。


    “孫可望此人奸猾得很,不像白文選那麽容易對付,隨便就能打敗,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出城野戰的。”靳統武說著,想起了李軍在肇慶損兵折將的經曆,微微歎了口氣道:“咱們兩軍防守的時候都必須要小心,否則極有可能被這狗日的偷襲。”


    .


    任宣和靳統武指揮手下士兵打掃戰場的同時,兩人派出的哨騎早已經迴到了廣州城外的大營,張煌言和李定國都是在中軍大帳中收到了北麵大勝的消息。


    正如白文選所料,來救援的西軍還沒有攻到城下,孫可望自然沒有出城搏命的道理。李定國和張煌言雖然調走了一部分兵馬,但還是占有一定的兵力優勢,他大白天的出城襲擊,那就是活脫脫的送人頭了!


    孫可望的耐性也確實非比尋常,除了在城上虛張聲勢了一番,以免落人口實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實際的行動,李定國和張煌言的擔心都成了多餘,精心部署的伏擊和防禦計劃也落了空。


    而北麵的攔截戰一勝,包括之前對白文選所部突圍大軍的阻擊,兩軍殲滅了上萬西軍的有生力量,而且都是可以野戰的精銳。“圍點打援,削弱廣東西軍實力”的戰略目標已經基本達成,再之後,就是進攻廣州城了。


    如此一來,在艾能奇撤軍之後,暫時不會再有援兵加強的孫可望軍在折損了大量精銳之後,士氣也將會被沉重打擊能。不過,孫可望的實力依舊不容小覷,城內的數萬西軍也沒有就此失去了組織戰略進攻的能力。


    但是,短短半年來,廣東的西軍除了孫可望一部,幾乎損失殆盡,粵北的艾能奇軍或死或降,白文選的精兵隻剩下不到三千,孫可望自己更是同樣損失了數千精銳兵,西軍可謂是連戰連敗,計劃不能再戰。


    而張煌言和李定國這段時間已經將廣州城周邊的百姓全部遷移,並控製了東西南三麵的門戶,兩人都製訂了周密的計劃,李定國更是激進,直接在廣州城外圍構築土牆,以便以後可以對廣州城長期圍困,隨時發起進攻,也是杜絕孫可望從周邊地區獲得寄養。


    陷入了被動防守的戰略劣勢之後,廣州城又孤懸南方,孫可望若是想要守住這座戰略意義重大的城池,隻能出城和李定國和張煌言野戰,否則就隻能等著被困死。


    換言之,在暫時攻不下廣州城,強攻需要付出巨大代價之後,張煌言和李定國都選擇了逼迫孫可望出城作戰。


    兩軍的大將們也再一次集中在了李定國的中軍大帳之內,商討雙方築牆圍困的區域和順序,以及防範孫可望趁機突襲的具體事宜。


    作為勝利之軍,兩個統帥都沒有太多顧慮,他們並不覺得孫可望那麽精於計算的人,會在這個時候冒險派主力出城。畢竟,孫可望就算偷襲成功,也不過是小勝,而一旦失利,極有可能局勢崩壞。退一步說,孫可望在陷入真正的絕境之前,都完全沒必要冒這個險。


    張煌言領著麾下大將們從李定國大營迴到自己的大帳之後,任宣已經領兵迴到了大營,張煌言也由此了解到北麵戰場更為詳細的消息。


    隨著一道道命令從兩軍的中軍發出,興兵半年有餘,合圍廣州城近兩個月之後,這兩支強軍都開始了築牆長期圍困準備工作,孫可望即將迎來終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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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廣州城東麵的明軍大營內外,一大早便軍歌陣陣,數千將士齊聲高歌,就連城頭上正在打盹的西兵都被這洪亮高昂的歌聲給吵醒了。


    隻是,沒有人知道這些此時眼神都頗為複雜的西兵,是因為被擾了清夢,還是因為聽清了城下的敵人正在唱什麽,心情複雜。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軍容嚴整,氣勢不凡的明軍隊列上空,嘹亮的軍歌依舊繼續迴蕩。歌聲中,一隊隊天剛剛亮便已經完成了集合早訓的明軍士兵從大營前的空地離開,奔赴各自的陣地。


    朱慈烺十分注重軍人榮譽感的培養,為此還製訂了詳細的計劃,軍歌便是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為此,他已經下令太學派出儒生,負責起了各部士兵的軍歌傳唱工作,如今看來效果斐然。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每次唱到這裏的時候,徐誌彪的聲音都異常嘹亮,嶽武穆是他心中最為敬佩的英雄之一,追隨陛下驅除韃虜,收拾舊河山,如今又收拾流寇,平定天下,他十分自豪。


    “將軍,城東幾個開闊地的人頭陣已經布下,城西的李定國那邊,昨天駙馬爺把人頭送過去之後,他們繞著城牆豎起了木杆,每隔十幾步掛一個,那人頭高懸的場麵看起來比咱們這裏還要壯觀。”徐誌彪說著,忽然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道:


    “隻是,孫可望那家夥真的會派人來搶人頭嗎?這麽明顯的激將法這家夥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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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來了又如何,隻要這些人頭擺在這裏一天,廣州城裏兩三萬西軍心中的那根刺便紮在那裏一天,除非他孫可望有本事把這幾千顆人頭都給變沒了!”張煌言嗬嗬冷笑了幾聲,然後又幽幽道:


    “他不來搶這些人頭,城中的士氣便難免受影響。他來搶了,勝了還好,一旦敗了,城中的士氣將會更加低落。而且軍中總會有對他不滿的人,一旦他吃了敗仗,這種情緒便會迅速蔓延。這樣的變化一時半會或許還看不出什麽影響來,可咱們打的是持久戰,人心一旦生變,他遲早會被反噬。”


    昨日打掃完戰場之後,明軍也統計出了伏擊的戰果,最終斬殺了六千一百三十七名西兵,俘虜五千五百二十九人,繳獲戰馬八千二十多匹,兵刃甲胄近萬。


    這些人頭在任宣的設計下,其中的六千多顆給了李定國,附贈的還有兩萬多現銀,以及一千多副輕微受損的甲胄。


    周世顯這個李定國大軍的好朋友送出了那麽多真金白銀之後,緊接著就是一番聲情並茂的訴苦和吹捧,得到了李軍大將們的一致同情和歡喜,最終從李定國那裏換來了猛將竇名望親領的兩千騎兵助戰。


    原本李定國便擔心張煌言的兵馬能不能守得住這條重要的通道,但對方是朝廷大軍,他又不好直接幹涉對方的防區,如今張煌言給他送了那麽一份大禮,他自然不會拒絕對方的急切請求,甚至還覺得自己賺翻了。


    而且,這也讓他看到了明軍的虛弱,李定國原本十分擔心明軍算計他,這時候潛在對手變弱,他便也穩住了。


    兩人談笑間,竇名望領著幾十個親衛已經策馬來到了明軍大營之前,他遠遠看到將台上的張煌言便勒馬停了下來。


    竇名望雖然是昨日才領兵移營過來的,但是明軍的軍容,隊列,軍歌,以及那些鐵甲崢嶸的戰兵,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讓他懷疑兩軍之間的戰力是否真的如他以前所認為的那樣。


    不過,短短一日,竇名望也沒能觀察出什麽來,甲胄更好,營寨更穩固,隊列更整齊,這些在他看來都隻是因為這一萬多人馬是朱慈烺的精銳大軍,靳統武麾下的中軍座營單獨拉出來也不會比這個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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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鄭軍軍中的那幾十門大型火炮確實讓他十分羨慕,李定國大軍目前最缺的就是火炮,特別是這種重達千斤的攻城大炮,張煌言雖然送了幾門,可對於偌大的廣州城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張將軍。”竇名望收斂起心神,來到了張煌言的麵前,弓腰拱手行禮道。


    “竇將軍終於來了,本將軍和徐將軍可是一直在這裏等你呢。”張煌言笑著說道,竇名望打起仗來也是不要命的,衝鋒陷陣甚至不遜於徐誌彪這樣的明軍悍將。


    站在張煌言身前的徐誌彪打量了幾眼竇名望,也笑著說道:“國姓爺今日把竇將軍請來,是專門準備了一台好戲呢!”


    “好戲?”竇名望微微皺眉,大戰在即,難不成這張將軍還請了戲班子?這不像是對方的作風啊!


    “沒錯,是一台煙火大戲,等好戲唱完之後,一定讓竇將軍大唿過癮!”張煌言說著,抬手指向了大營西麵正在出營的兩隊人馬,其中一隊正在用馬車拉著大炮,另外一隊運輸著大炮。


    “張將軍這是要幹什麽?”竇名望順著張煌言指著的方向看去,心裏不禁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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