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趙陽手下的一個軍法兵忽然走來,躬身在他耳邊低聲稟報了幾句,趙陽聽罷扭頭看向了陳禹道:“老陳,李大弟那小子肚子壞了,要去拉屎,批不批吧!”


    “讓他去吧,咱們在這裏休息久一點,這裏離城還有七裏地,不急著迴去!”陳禹一聽是李大弟,自然也不管什麽夜晚突擊演練的紀律了。


    趙陽聞言,朝著那個軍法兵揮了揮手,示意對方按著陳禹的意思去做,然後咧嘴一笑:“老陳,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偏心護短了,這李大弟幹什麽你都批啊!”


    軍隊向來都是最重兄弟感情的地方,雖然有軍隊紀律的約束,軍法隊的監督,但是相處久了之後,隻要不是特別嚴重,會危及到軍隊戰鬥力和士兵團結的事情,趙陽也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特別是李大弟這種百裏挑一的好苗子,更是直接大開綠燈。


    李大弟咬了咬牙,麵目猙獰,然後猛地一用力,終於拉了出來。他這兩天吃了太多陳禹送給他的炒豆子,肚子一直不舒服,現在終於舒服了!


    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李大弟才終於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他憋著氣,褲子還沒穿上,就趕緊跑到了一邊。


    隻是,剛一抬頭,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愣了一愣,然後根本就是目瞪口呆:月光下,一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軍隊連綿不斷,行進在山下的小道中,其中還有一些騎兵環繞兩側。


    朱慈烺為了鍛煉士兵的夜戰能力,要求每一支部隊都要參加夜間突襲演練,但石門關附近,每次隻有三支隊伍,都是百人左右,走完全不同的路線,更不可能會相遇。


    李大弟哪裏還能猜不到這是什麽情況,他趕緊穿上褲子就往迴跑,這絕對是清軍夜襲來了,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摸掉了大軍布置在前麵的暗堡。


    一路狂奔到到土山的另外一邊,李大弟也不敢大喊大叫,就怕驚動了不遠處的清軍,隻見他直接跑到了陳禹麵前,微微喘了喘氣,道:“百總,山對麵,有一支不明身份的軍隊,估計有三四千人,我懷疑是清軍!”


    “看到清軍旗幟了嗎?有沒有騎兵?”陳禹聽罷,依舊麵色如常,但語速十分之快!


    李大弟神色有些緊張,迴憶了一下,又趕緊迴道:“太黑了,看不清楚,就在山對麵的小路上,看不到尾巴,看樣子隻有一些哨馬!”


    陳禹和趙陽聽罷,甚至沒有一刻遲疑,兩人對視了一下,趙陽立即帶上手下,叫上李大弟帶路,朝著剛剛跑迴來的地方摸去,然後陳禹又叫來手下的兩個軍官,簡單交代了兩句,對方立即領命,跑向了正在休息地士兵。


    這兩人可都不是什麽戰場初哥了,戰場之上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更談不上驚慌失措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陳禹才看向了緊急集合起來得麾下一百餘士兵,然後大手一揮,領著部隊朝著剛剛趙陽走去的方向,輕輕潛行而去。


    “看來不止三四千人馬,估計有五六千,而且看行軍紀律,絕對都是一等一的精銳!”趙陽趴在草叢裏,眼睛緊緊盯著兩百多步以外的清軍,低聲道。“清軍怎麽會如此輕車熟路,而且他們沒帶火炮,如何就敢來偷襲?”


    “前麵的暗堡沒有發出一點信號,應該是我們內部出了奸細,城內恐怕已經有人投了韃子!”陳禹眯了眯眼,目光兇狠,“我之前聽說因為這段時間的嚴打,有一些沒骨頭的軍官直接投降了韃子,要是有這些人帶路,溝通內外,那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陳禹雖然護短且胸無大誌,有時候也不管什麽軍紀,但這人是非分明,做事也很有原則,這次嚴打他非但沒受到任何牽連,反而因此備受讚賞,聽說馬上就要升官了!


    隻能說,新明內部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也同樣也有陳禹,張東這樣的百總,朱慈烺這樣要改變天地的人!


    “那現在要怎麽辦,要是咱們直接在這裏發信號,恐怕等不來援軍,就都得戰死在這裏了!”趙陽扭頭看向陳禹,問道。“這附近都是山丘,咱們可跑不了。”


    這樣糟糕的地理環境,隻要清軍反應過來,就能很快將陳禹所部團團包圍,然後憑借著兵力優勢,在石門關內的援兵趕來之前,殲滅這支百人部隊。


    而且,在這樣的局勢下石門關內的大軍會不會貿然出兵救援,也還是個未知數,趙陽等人不可能不考慮到這些問題。


    “我們等,等清軍過去!”陳禹嘴角微微勾起,心中似乎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清軍為了減少大軍行進的動靜,不被河哨發現,隻能走這些山間小道。現在隊伍又拉得很長,估計有二裏地。咱們隻要等到它通過,然後攻擊它的尾部,它短時間內就根本奈何不了我們!”


    陳禹進駐的這段時間,利用突襲演練的機會,已經摸清楚了附近的地形,怎麽樣帶著麾下的兵馬既拖住清軍主力,又保存實力,他心裏早就有了主意!


    “那信號怎麽辦......”陳禹手下的一個軍官連忙問道。


    “不用著急,現在清軍距離縣城還有六七裏地,行軍速度也快不了,我們等它過去,然後直接以信號彈作為發起進攻的信號,打他個措手不及!”陳禹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他們既然擺出了一字長龍陣,咱們集中力量,給他們從後麵開始,全部截斷!


    而且,跑了一夜了,老子的兄弟們都還沒休息夠,現在還打不得。再休息一會,等兄弟們養精蓄銳,恢複體力之後再打!”


    .


    博洛騎在馬上,迴頭看了看連綿數裏的軍隊,又朝著石門關的方向眺望了幾下,一想到常青山就在石門關內,他心中便抑製不住地激動!


    他太需要常青山了,大清也太需要常青山了,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隻要拿下了常青山,這份軍功足以讓他確立在清廷中的地位,更能壓服眾人。


    博洛畢竟還太年輕,參與的戰事不多,更是缺乏獨自領兵的經驗,資曆還不夠壓服軍中的那些悍將。如果這個時候,能夠打一場大勝仗,擊殺明軍的高級將領,那其他人都必須得高看他一眼,甚至隻能唯他馬首是瞻,而他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需要這樣的權力和聲望了!


    “碩賽,本王再給你增加兩個牛錄,你將他們布置在石門關南北兩翼,絕對不能讓明軍潰兵趁亂逃跑!”博洛看向年輕的碩賽,命令道。


    “嗻!”碩賽領命,隨即打馬往西而去。


    碩賽打馬離開之後,博洛扭頭看向了沈永忠和麾下的其他將領,又吩咐道:“入城之後,先殺光抵抗的明軍,投降的那些全部交給劉榮,讓他帶領。隨後各部人馬立即在城內收集糧草,若是有老弱婦孺,皆可殺盡,精壯都留下來,用以加固城防!”


    “嗻!”諸將得令,又齊齊拱手道。


    這樣的命令在這個時代,是最正常不過的了。博洛可不是個親漢派,普通百姓,能交糧納稅的,自然是好的,不能趕盡殺絕,可若是阻礙到了滿清的利益,博洛自然殺起來不會眨一下眼睛。


    就在博洛策馬前行於大軍中段,誌得意滿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尾音拉得極長的“嗖”的一聲,他扭頭一看,天上立馬就炸開了一朵絢爛的煙花,心中頓感不妙。


    隨即,一聲軍號忽然從他的後方傳來,滿清大軍行進隊列中的最後部,沈永忠本部所在的位置,很快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數十名明軍將士從山腰處衝了下來,跳動的甲葉不時閃動著耀眼的白色月光,明軍以兩列縱隊,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的陣型,如牆般衝下。


    清軍綠營兵猝不及防,他們聽到聲音,扭頭看去的時候,明軍便已經開始下衝,借著由上而下的勢能,一派銳不可當之勢!


    就在清軍還不明所以,指揮係統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明軍的鐵甲洪流便已經吼叫著鑿進了清軍軍陣中。


    陳禹身先士卒,他盯著眼前的一個綠營長槍兵,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長槍便已經嘶吼著猛地刺出,矛尖刺中了對方腹部的鐵甲,依著衝擊的慣性和勢能,直接刺穿了那個綠營兵的鐵甲,發出了“鏘”一聲金屬斷裂聲。


    那個綠營兵手中的長矛剛剛舉起,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自己的敵人,就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他口吐鮮血,一臉痛苦,手中的長矛隨即掉落地上,還不等他用手抓住陳禹的長矛,李大弟便立即上前,一腳踹開了這個將死的綠營兵。


    陳禹和李大弟兩人順勢一起前衝,配合著作戰。李大弟手執圓盾在前掩護,弓著身子往前衝去,陳禹則居後掩護,提供戰力支撐,手中的長槍連連突刺,銳不可當。兩人連戰連勝,如同野獸一般兇猛,嘶吼著進攻,很快就殺穿了六人一行的清軍隊列。


    在明軍將士的猛然一擊下,沈永忠所部位於行進大軍隊列最後的上百綠營兵損失慘重,死傷大半,潰兵又衝擊了那些剛剛反應過來綠營兵,使得明軍趁亂襲擊的優勢得以維係。


    相對於這個清軍而言,陳禹所部兵力實在太少,他隻能靠突襲來取得局部優勢,借此打擊清軍。但這支清軍可不是疲弱之師,一旦反應過來,陳禹除了撤兵,別無他選,他的這點兵馬,拚不了多久。


    而當前的處境之下,他能依仗的隻有山丘,火槍兵已經在既定的山頂處部署完畢,陳禹需要在清軍反應過來之前撤兵,最大限度保存實力,留到防守山丘的時候再消耗。


    當然,陳禹剛剛也可以選擇清軍再往前推進二三裏地,自己可以安全脫身的時候再放信號。


    但他也很清楚:若是那樣,石門關極有可能還沒完成軍事動員,就會被全速衝擊的清軍,在裏應外合的優勢之下,一舉擊破。


    作為身經百戰的老兵,陳禹不能,也不敢冒著個險,他隻能選擇把自己當作誘餌,拖住清軍,為城內的大軍動員爭取時間。


    狹窄的山間土路既限製了清軍的行軍和反擊,也限製了明軍的進攻,陳禹敏銳地察覺到了戰場形勢的微妙變化,隨即下令士兵撤退,軍號聲再次迴蕩在山間。


    李大弟聽到軍號聲,隨即準備後撤,但一個清軍長槍兵已經盯上了他,將手中地長槍斜刺過來。李大弟舉起盾牌先是一擋,然後又往側麵一用力,那個長槍兵隨即被帶歪,因為用力過猛,身子朝著李大弟的方向撞來,被李大弟身後的陳禹一槍刺穿了脖子。


    兩人擊敗了麵前的這個清軍之後,隨即和其他十幾個負責掩護的老兵一起,開始且戰且退,而清軍的指揮係統已經恢複,他們排成軍陣,前麵是密集的各式兵器,相互配合著推進,使得明軍再也沒有機會反擊。


    這支綠營兵可謂是精銳,那些來不及撤退的明軍散兵無奈之下,隻能迴頭迎擊,但他們麵對清軍軍陣中無數兵器的聯合攻擊,便是再高強的個人武藝也無濟於事,很快便被殺死。


    不過,結成軍陣推進的綠營兵速度並不快,陳禹很快率領麾下兵馬脫離了戰場,往山丘之上撤去。哪裏還埋伏著近四十個火槍兵,隻等清軍迎頭撞上去。


    關齊福端著火繩槍,心中緊張不已,他還是第一次參加實戰,槍上的火繩已經燃燒了一小半,可清軍還是沒來,這讓他焦躁不安的心情愈發惡化。


    李大弟和陳瑞安都已經衝下去許久了,雖然他在山上能看得到山下的混戰,可是卻認不得那兩人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受傷了!


    一個個明軍戰兵從火槍手中間的間隙穿過,關齊福看不到李大弟和陳瑞安,心中愈發不安,但戰場之上嚴苛的軍紀又使得他不敢亂動一下,否則就極有可能被趙陽帶的軍法兵就地殺掉。


    這個時代的火槍兵由於武器性能的原因,必須齊射才能發揮威力,這也就使得火槍兵的戰場紀律要求遠高於戰兵,若是有人敢不聽號令,會被直接斬首!


    陳禹很快率兵返迴,身後一百步左右就是蜂擁而至的清軍綠營兵。清軍軍陣停在山下,不一會又開始往前推進。


    清軍往上推進了三十多步之後,又停了下來,隨後軍陣之中便射出了無數箭矢,朝著早已經撤往山頂的明軍軍陣傾瀉而下!


    不過,在兩層鐵甲和盾牌的掩護之下,明軍的傷亡並不大,隻有五人被箭矢刺傷。


    而隨著三聲軍號響起,二十多步長的明軍軍陣前方,橙紅色的火光登時連成一片,伴隨著爆炸聲,幾十顆鉛彈從火繩槍的槍口疾速飛出。


    鉛彈重重地砸在了清軍的盔甲之上,綠營兵軍陣前排瞬間就哀嚎著倒下了十幾個人,昂貴精良的鐵甲在廉價的鉛彈麵前不堪一擊,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得清軍的陣線亂成一團。


    陳禹帶著麾下將士占據了這座土山的山頂,居高臨下,依仗地利防禦。追擊而來的清軍遭到了明軍火槍兵的幾輪齊射,在山腰處丟下了幾十具屍體之後,被迫退迴了山底列陣,等待再次進攻的命令。


    兩軍的意外遭遇打亂了清軍的偷襲計劃,特別是陳禹已經讓人發射了信號彈向石門關報信,博洛此時再去偷襲石門關,也隻能是白費功夫了。


    畢竟,清軍前鋒現在距離石門關還有五六裏的距離,騎兵不到一百,就算博洛立即指揮大軍從附近兩岸平坦的穀地極速行軍,等他趕到石門關城下的時候,恐怕常青山早就準備好了。


    想到這裏,博洛當機立斷,隨即派出哨馬四處偵察,以確定周邊的情況,他現在對戰場的局勢還不完全了解,隻知道大軍後方出現了一支人數不多的明軍,戰鬥力十分強悍!


    “傳令,讓碩賽率部停止前進,直接在前麵山穀依據地勢布防,嚴防明軍主力突襲!”在還沒弄清楚局勢的情況下,博洛寧可錯失機會,也絕不輕易冒險。“還有,讓劉榮立即來見本王。若是其行為詭異,拖延不前,即刻格殺勿論!”


    很快,沈永忠便從東麵策馬而來,見到博洛之後,隨即翻身下馬,抱拳稟報道:“王爺,奴才已經派人弄清楚了,後麵山頂之上有一支明軍,隻有百人左右,奴才已經派兵將他們團團圍住,這支明軍便是插翅也難飛。”


    “附近還有其他明軍出沒的痕跡嗎?”博洛微微皺眉,頓了頓,又問道:“總不能是碰巧遇到吧?”


    “王爺,奴才剛剛來的時候,暫時還沒發現其他地方有明軍出沒,這事實在可疑!”沈永忠也不明白是怎麽迴事,隻能順著博洛的話往下說。


    “隻有不到百人的話......沈將軍有把握在一個時辰之內消滅這支明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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