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慈烺指揮的征遼軍事行動開始，複州城周邊的局勢也愈演愈烈，這是清軍在遼東的第一道防線，鼇拜領著一支成建製的滿洲兵龜縮在了城中，還有收攏來的兩千綠營兵，四千包衣兵。
複州城外西南，沙河邊上，正是月色如銀，江麵上波光粼粼，潮水撲打在江海交匯的岸上，發出了嘩嘩的水聲，然後又悄悄退下。如此循環往複，晝夜不息。
而岸邊的一片水草叢中，一張堅毅粗獷，滿是泥巴的臉在月色下若隱若現，那雙銳利鷹眼正靜靜地打量著東麵的小樹林，似乎在焦急地尋找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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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老三是明軍中的一員哨騎，有著豐富的偵察經驗，如今趁著夜色潛過了複州海灣，率隊前往複州城等地偵察，以及作為明軍代表，聯絡清軍綠營中反正將領的任務。
想到這裏，他又不由得扭頭看了看身側那個新近反正，頭發還沒長完全迴來的原綠營百總林更。
朱慈烺的部隊在攻取膠東各州縣的過程中，收編了上萬綠營兵，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北方人，還有北直隸的，和如今正在複州，蓋州等城池中協助八旗兵，包衣兵防守的綠營將領都認識。
於是乎，憑借著大明皇帝的旗號和軍情司的滲透，兩邊很快就搭建起了聯係，現在鍾老三作為張煌言的代言人，便是要來和這些“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綠營將領派來的使者展開談判。
當然，這個時候，沉永忠已經在蓋州了。而複州城內還有從北直隸被裹挾著進入遼東的千餘綠營兵，如今歸到了原本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綠營總兵李章的手下。
複州城被加固之後，可謂是城高牆厚，易守難攻，便是多爾袞最後隻留下了數千人防守，朱慈烺也幾乎不可能在一個月內攻下了，就算強攻攻下了，損失也是不可承受的。
所以，這個時候，這些清軍中並不忠心耿耿的綠營將領就相當關鍵了，他們早就已經想著反正，到時裏應外合拿下複州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林更看著身邊的這個明軍將領，一時恍忽，不免有些出神。想起自己原本好端端一個明軍百總，打過張獻忠，打過韃子，幾年前忽然間就跟著別人降了清，然後又跟著清軍去打大明，現在居然又變迴了明軍，要去打韃子了，一時隻覺噓唏不已！
“來了！”鍾老三低聲說道。
話音剛落，林更便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去瞄，隻見鍾老三手下的三十幾個士兵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每個人都已經箭在弦上，隨時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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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連忙集中注意力，抬頭往正東麵望去，果然看到了一閃一閃的燈光，隨即便確定了來者是接頭的人，而林更也趕緊拿起手中裹著黑布的風燈，閃了三下，以作迴複。
隨後，東麵的燈光熄滅，一個人影在黑暗朝著鍾老三所在的位置走來，月光中偶然能夠看到若隱若現的身影。
隨著接頭的使者走到岸邊，林更學了一聲蛙叫，對麵迴應了一聲野鴨子叫，雙方才正式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然後，鍾老三直接從水草叢中站起，借著月光稍稍打量了一下來人，對方已經剃發，標準的兩縷金錢鼠尾辮，臉上一道明顯的刀疤，看起來三十四歲，應該是個老兵油子了。
孤身一人前來接頭的那人絲毫不被鍾老三的氣勢所攝，隻看了一眼，便扭頭看向了林更：“林狗，這就是明軍派來接頭的？”
“老趙，這是鍾隊長，張大將軍的心腹，你家將軍的要求，要說的事情，都可以和鍾隊長說......”看起來林更和接頭的人很熟，而且還有點害怕對方的意思，被叫做“林狗”卻是一臉陪笑。
那人聞言又扭頭看了一眼鍾老三，隨後似乎是確認了什麽，才從容地脫下鞋子，從鞋底拆出一封信來，遞給對方說道：“這是我家將軍給張將軍的信，最下麵一頁是清軍在複州城西城的布防圖，至於其它的地方，不是我家將軍的防區，他也不知道具體的布防情況。”
“這是張將軍給你家將軍的信。”鍾老三接過對麵遞過來的信之後，立馬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然後直接遞給了對方：
“迴去告訴你家大人，陛下已經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準備南北夾擊複州，韃子敗亡在即，若是不想陪著那些韃子一起死，棄暗投明，及時反正，以往種種投敵賣國皆可一筆勾銷，至於官職大小，部下歸屬，這個由不得你們討價還價，一切待事畢再論功行賞。”
雖然要盡力爭取這些綠營將領反正，但是在當前的局勢下，必然是不能讓步太大的。說到底，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牆頭草，首鼠兩端。所以在給好處的時候，必須要敲打一番，不然就會被認為是實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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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個自然沒問題，我家將軍不是那種不知道分寸的人，但是也請轉告張將軍，事情最終如何，我家將軍固然想要反正，但也得有命反才行！”那人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冷哼一聲，絲毫沒有讓步。
很顯然，對方隻是看到八旗兵敗退，打算給自己留條後路的，隻是為了不掉價，還硬裝了一番。畢竟，這近千人馬在近萬八旗包衣中舉兵反正，就有點貽笑大方了。
“若是這樣，那還請轉告你家將軍，讓他洗好脖子，等著受死吧！”鍾老三也不是慫人，張煌言親自囑咐了他談判底線，所以他也絲毫不讓步：“這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嗎？我叫一聲‘你家將軍’就已經是給你臉了，你在這嚇唬誰呢？”
隨即，鍾老三又將剛剛接過的那封信從懷裏掏了出來，舉在手上：“陛下同意招降，便是給你們一條活路，不要給臉不要臉，既然你家那個所謂的將軍那麽厲害，那就請你把這份信拿迴去吧！”
“哈哈哈......”沒想到，鍾老三話音剛落，對麵那人的態度馬上就變了：“好，將軍果真是英雄，還請將軍放心，我家將軍那絕對是一心一意反正的，到時候隻要貴軍給信號，我家將軍絕對立馬起兵舉義，殺光這群狗韃子......”
鍾老三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大概也猜到對方剛剛的強硬是在試探己方的底氣，但他原本還以為對方的硬氣也是裝出來的，可現在看來，確實是條臨危不懼的好漢。可這樣的好漢，為什麽會做滿人的狗呢？
就在鍾老三微微發怔的間隙，那人又忽然問道：“我家將軍還有一事未明，所以想讓我來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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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鍾老三迴過神來，當即迴應道。
“那張大將軍於陛下那，說話可是......”很顯然，李章是在擔心自己到時候反正了沒人認。
“那你可知道陛下眼前的第一紅人是誰？”鍾老三昂首直立，一臉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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