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妖多了,便到處都是路,連坑坑窪窪都給踩平了。

    鐵血妖城環繞山腳裏許範圍,幾乎是寸草不生,隻留下高大鬱鬱蔥蔥的古樹遮陰,各種稀奇古怪的妖怪,擁擠在簡陋而四麵敞風的木棚子裏,討價還價的,挑選貨物的,擺攤叫賣的,熱熱鬧鬧擠做一起。

    莫珂和剴力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品類的活妖,兩隻眼睛有些應接不暇。

    不多時,剴力看到兩個黃毛妖猩走一起,修為稍遜他兩籌。

    剴力是離開浦沿峰小妖脈後第一次見到妖猩同類,欣喜不已,忙上前去,按他在人族所知的規矩,伸出兩手親熱地打招唿。

    兩個黃毛猩猩說了一句剴力聽不懂的怪話,見剴力愣在那兒滿臉茫然,黃毛妖猩後退幾步,看剴力的審視眼神,像是看一個披著猩猩皮子的假猩猩,沒有與剴力搭手的意思。

    氣氛很有些尷尬,饒是剴力臉皮夠厚夠黑,也露出一絲難為情。

    半響後,剴力在兩個黃毛猩猩警惕而不冷不熱的應付中退迴來,這地方,與他想象的不一樣。

    莫珂安慰道:“算了,咱們不認親戚,走自己的路。”

    後麵莫珂也見到了好幾隻同屬妖羊族的羚羊、盤羊、岩羊,對方與他目光相觸,掃視他身上乞丐裝一樣坑窪狼狽的毛發,連點頭的意思都欠奉,他也就懶得上前打招唿,不去自找沒趣。

    莫珂心中嗬嗬,這地方沒點人情味兒,哦不,是妖情味,他偶爾還把自己當人。

    環著山下這一片木棚鋪子,是鐵血妖城遠近聞名的走販街。

    在充滿原始風情的走販街閑逛,剴力唏噓不已,好東西真多啊。

    各種提升修為的珍稀靈果、藥材根莖、丹藥,增強防禦的戰甲,加快速度的戰鞋,凝聚力量的小飾品,能爆發攻擊力的武器,還有遮掩氣息的麵具,等等,應有盡有,看得他打劫的心都有了。

    他先前還鄙夷山羊兄弟說的“沒靈玉可能寸步難行”的廢話,他現在發現,他不僅僅是一個窮光蛋,他連腳步都挪不動了,他舍不得走啊,太勾他妖心。

    買不起任何一件看中的寶物,原來是如此痛苦。

    莫珂對這些外物誘惑,反而能抗得住,他有上輩子的心性磨礪底子在。

    一世為人,再世為妖,使他心底多了一絲看破的淡然。

    剴力和一堆沒錢的窮妖擠在一個賣火炎靈酒的攤位前徘徊不去,那玉杯中殘著一些褐紅酒漿,味兒香醇濃鬱,太好聞了,勾得一幹窮妖狂吞口水。

    攤主白毛老猿吹噓,他通過秘密渠道,從人族買來最烈的白刀子酒,再出高價收購百年份的火炎果,用秘法合酒釀造,窖藏十年而成火炎靈酒,一兩藥酒,功效能抵一顆二階溫元丹,酒漿如琥珀而無雜,實乃酒中珍品,雲雲。

    有自稱喝過火炎靈酒的妖修,花十枚中品靈玉購買了一小葫蘆靈酒,揭開塞子,狠狠地灌一口,臉上瞬間通紅,毛發根根豎起,半響,徐徐吐出一口炙熱的淡紅色酒氣,微醺道:“好酒!夠勁!”就這樣腳步打晃,邊喝邊走了。

    其他妖怪被那酒氣一熏,喉嚨裏恨不得伸出爪子,哪還忍耐得住,紛紛兩三個一起湊靈玉來購買靈酒,不多一會,就賣出十多葫蘆。

    莫珂冷眼旁觀,他有些懷疑第一個買靈酒的家夥是托,突地心中一動,賣酒,似乎是個賺錢的好門路啊?

    那一小葫蘆酒最多一斤酒漿,硬是被白毛老猿賣出十枚中品靈玉的高價。

    這些貪圖口腹之欲的妖怪一個個還趨之若鶩,這錢,太好賺了。

    什麽百年份的火炎果,秘法釀造,什麽窖藏十年功效能抵丹藥,不過都是噱頭。

    他在前世見多了各種形式的廣告,白毛老猿玩的這些,他早就見怪不怪。

    莫珂考慮著,他自己可以嚐試做蒸餾酒,用地攤上出售的尋常低度果酒,蒸餾出高度烈酒,還可以用年份一般的靈果加一些其他藥材,嚐試炮製出新藥酒……

    心中有了定計,莫珂連番催促皮袋中僅剩八枚中品靈玉的窮妖剴力,莫要在此地蹭酒味聞了,正事要緊,氣得剴力一把掐住莫珂的脖子,狠狠地搖晃,罵道:“你這敗家羊們,吃了咱們多少靈玉?你自己算算,沒有一百都快八十了,心疼啊。”

    棚子裏妖來妖往,莫珂躲避不便被剴力的一雙大黑爪子掐得直翻白眼。

    他知道這混蛋是想趁機報複追他不上打他不著的怨念,遂抬起右前蹄子,給掐得越發來勁的大猩猩肚子上賞了一腳。

    他天天用妖元力淬煉四肢身軀,雖然還未達到剴力說的小成地步,但是關節靈活延展大異從前,許多高難度動作都能做出而不費勁,這一腳角度刁鑽,把猝不及防的剴力給蹬得後退幾步,撞到後麵的其他妖修身上,差點引發一場爭鬥風波。

    妖修們性格普遍爭強好鬥,若不是見剴力長得兇惡又有血脈境巔峰修為,還語氣誠懇,連著道了幾句歉,被撞的妖猁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鐵血妖城方圓五十裏都有護城妖衛巡邏值守,走販街上更有當差妖吏主持公道。

    關隘的妖修曾經告誡過剴力,若是理虧還動手爭鬥,處罰可不輕。

    丟了一迴麵子的剴力呆不住了,擠出妖群,離開走販街,朝往山腳台階跑去的莫珂追趕,口中叫道:“兄弟,你還是乖乖蹲那別動,我下手可以輕點,還不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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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珂才不信他的邪,他又不傻,沿著台階跑上三十多米的高度,是一片沿著山腳建造的參差街鋪,叫環山集,與走販街比鄰,一個在下一個在上,一個吵鬧一個清幽,如同兩重天地。

    環山集有各種規模較大的丹藥、武器、雜貨等店鋪,還有茶舍、酒樓,最多的是各種世家豪族開設的洞府客棧,比起下麵的走販街,環山集的環境和檔次,明顯不同。

    剴力尾隨著跟進一家外麵看著不起眼,裏麵布置精美叫百瓏閣的鋪子。

    裏麵接待的夥計,除了有爪子的妖猴、雪珍兔、赤尾鬆鼠之類,居然還有三個俊俏的年輕人類女子,有練氣修為,穿著精美的綢緞羅裙,穿梭著替店鋪內看貨的客人端茶倒水伺候著。

    莫珂用羊角撥開剴力的爪子,低聲道:“別鬧,有正事呢。”

    看了幾眼那三個女子,早就聽說,妖族有實力的店鋪都喜使用人族奴仆,來彰顯地位檔次,果真如此,看那三名女子強裝歡顏,眉宇隱藏憂愁,莫珂便不再多看,他對此種狀況無能為力。

    對迎上來的赤尾鬆鼠道:“聽說你們百瓏閣有人族釀造的烈酒出售?還有百年份的火炎果,都什麽價位?”

    在走販街逛了大半圈,很多信息聽在耳裏,記在心中。

    百瓏閣有渠道購買人族烈酒,再轉手高價出售,這消息他就是從圍觀白毛老猿酒攤的妖修口中聽到,既然老猿出售的火炎靈酒買不起,他就退而求其次,嚐嚐人族烈酒,到底能烈到何種程度?也好為後麵蒸餾烈酒做一個參照。

    剴力眼睛一亮,山羊兄弟很替他著想啊,知道他饞這一口。

    走販街地攤上的劣質果酒,他花了五枚下品靈晶買了一葫蘆,喝了幾口,那味兒淡出鳥來,還沒隘所妖修們自己采集野果釀造的好喝,現在還剩大半葫蘆掛在他腰間晃蕩呢。

    赤尾鬆鼠兩個前爪作揖打拱,迴道:“鄙店有人族烈酒八種,價目從五十枚下品靈玉一斤,到三枚中品靈玉一斤不等,百年份的火炎果現在市麵上缺貨,平常是賣三十枚中品靈玉一顆,客官若需要,可以留下三成定金,三日內,鄙店定能替客官采買到手。”

    莫珂點點頭,百年份的火炎果價格不菲,那白毛老猿估計是用了一顆百年份火炎果炮製出一大壇火炎靈酒,甚至是用低年份的火炎果代替,否則還不給虧死。

    “五十枚下品靈玉一斤的烈酒,和三枚中品靈玉一斤的烈酒,各來一斤。先嚐個味兒,若是好,下次再來買過。”

    剴力聽得莫珂如此說,忙掏出靈玉遞去。

    他以前在浦沿峰小妖脈那一帶混的時候,喝過幾次人族的烈酒,那滋味,確實是難以忘懷,就不知他以前喝到的都是哪種價格的酒?

    赤尾鬆鼠接了靈玉,道一聲:“客官請稍等。”

    很快,有侍女用托盤端了兩個裝酒的瓷瓶送來,一白色,一青色,還貼心地放了兩個白瓷酒碗,供他們品酒用,才一斤的烈酒,對於妖修來說站著幾口就能喝完。

    進店來買烈酒的妖修,哪個不是一整壇的買?

    很少有買一斤的,除非是真個嚐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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