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株累破了幾個縣城,刮地三尺搶了許多鍋碗瓢盆和一些糧食,還擄走近萬漢民,行軍速度更加緩慢。


    走了將近半月,才走到抱罕以東的秦長城邊上。


    可是當他們走到此地,不用人提醒便看到一萬多漢軍步卒在城牆下列陣。


    複株累先是一驚,隨後登上牛車帳頂手搭涼棚仔細觀看。


    隨即哈哈大笑道:“漢人太狂妄了,居然以為一萬多步卒便能擋住孤迴家。”


    左穀蠡王且莫車諫道:“大單於切莫輕敵,先前金城使者說有漢軍掃蕩草原部族,應該就是眼前這些人。不過對麵都是步卒,要對付咱們匈奴,必定還有騎兵。大單於須得提防漢軍騎兵偷襲。”


    左穀蠡王且莫車是複株累的叔叔,一向足智多謀,為複株累所倚重,稱他為智者言聽計從。


    右賢王囊知牙斯卻不屑的說道:“漢軍在狄道與我們對陣的主力才幾萬人,能派出多少進入草原?聽說他們還派兵去了隴右,我估計對麵應該是進入草原的主力了,就算還有騎兵,往多裏算頂多兩三千人而已。大單於不放心的話,我願意帶本部上去滅了這部漢軍。”


    左賢王且麋胥是複株累長子,這次出兵南方,一仗未打便灰溜溜撤兵迴家,他心裏早就窩了一股火氣。對父親窩囊的撤軍更是有些看不慣。


    聽右賢王囊知牙斯一說,也憋不住上前請戰:“父汗,匈奴雄鷹豈能被鼠兔嚇住,孩兒請求出戰,割下漢將首級,給父汗做個酒器。”


    複株累欣慰的拍拍兒子:“雄鷹長大了就該翱翔天際,小狼長出牙齒就要撕咬獵物。去吧且麋胥,讓父汗看看你學會了多少本領。”


    左穀蠡王且莫車還待再勸,複株累擺擺手道:“漢人就算有埋伏,也不會有多少。囊知牙斯,等且麋胥上去,你帶著人周圍搜索一下,把那些躲在角落裏的漢人騎兵找出來。獵物肥了,就該落在獵人的口中成為食物。”


    且麋胥和囊知牙斯興奮的嗷嗷大叫,跳上戰馬便迴到自己部眾中指揮部下戰鬥。


    且莫車還是有些不放心,擔憂的道:“大單於,漢人善於守城,很少與我們在平地作戰。可是對麵這部分漢軍卻放棄城牆優勢,在平地上向我們挑戰。我覺得不太對啊!”


    複株累樂了:“你這老家夥想的就是太多,漢人向來狡詐,喜歡用計謀嚇唬我們。但是你算算看,漢人大司馬賈成這次出兵涼州,帶來了多少兵?”


    且莫車心中盤算了一下,迴道:“不超過十萬吧。”


    “對啊!”複株累揮鞭指著對麵,“十萬人,分兵追擊馬騰將軍至少要四萬,追擊韓遂將軍也不會少於兩萬,賈成身邊還需至少兩萬護衛,能繞道出現在金城以及隴西的最多不過兩萬。那麽你算算看,擋在我們麵前的漢軍會有多少人?”


    “最多一萬?!”且莫車不可思議道,“那他們為何棄城在平地挑戰我們騎兵?”


    複株累嘿嘿一笑:“所以孤說漢人狡詐,用計詐我們呢。這叫虛張聲勢,想要把我們嚇跑。隻要我們中計退迴草原,他們再固守長城,金城不就保住了嘛。”


    且莫車欽佩的道:“大單於神機妙算,一眼看穿漢人計謀,高,實在是高!唉,我老了,居然被漢人詭計欺騙,他們隻要把我們嚇走,金城的人口財富就保住了。”


    “是啊,”複株累點點頭,“先前金城在韓遂將軍手裏,咱們不好意思搶。如今金城落入漢人朝廷手裏,就像長滿了肥膘的羊羔,不去搶一把是要被長生天怪罪的。”


    且莫車連連稱是,放下心來觀戰。


    且麋胥也不是白給的,他在部眾麵前高聲許諾道:“眼前阻擋我們大匈奴勇士的就隻是這一萬漢軍,但是他們沒有戰馬,絕不是我們騎兵對手。你們看,他們背後是長城,他們左右兩邊是富庶的抱罕和允吾兩城,隻要我們消滅了眼前這一萬漢軍,就能把這兩座城搶光,順順利利迴到家鄉。我的勇士們,你們說打不打?”


    左賢王部兩萬騎兵聽到首領的話,頓時發出震天般的喊聲:“戰!戰!戰!”


    果然,在且麋胥的激勵下,兩萬輕騎奮勇上陣衝殺,雖然漢軍在陣前布下陷馬坑,鐵蒺藜等專門應付騎兵衝陣的暗算手段,讓且麋胥損失了上千騎兵。


    離陣百步外又發射爆炎彈和石脂水,司徒用火海阻擋騎兵衝鋒,造成且麋胥兩千餘騎喪生火海。


    但且麋胥隨即讓人用皮囊包裹沙土,覆蓋在火海上,很快便使得火勢漸漸弱了下去,對騎兵衝陣威脅漸趨於無。


    盡管他再次衝陣,漢軍故技重施,又發射爆炎彈以及石脂水,但是且麋胥這迴準備更加充分,衝陣騎兵人人帶著一皮囊沙土,隻損失了數百騎便衝到漢軍步陣麵前。


    且麋胥年輕氣盛,又知道自己後方有老爹坐鎮,無須顧慮,索性將剩下一萬五千餘騎全部驅趕上去攻擊敵陣。


    漢軍失去了火攻阻擊手段,隻能用密集的弩箭阻擋騎兵進攻。


    但是弩箭的殺傷力再強,麵對不要命衝上來的騎兵,而且雙方距離又短,僅僅造成對方千餘騎傷亡便進入了肉搏戰。


    漢軍的武器裝備確實很強,就算以步對騎,也並不會一衝而散。


    他們前端長矛手將手中接近兩丈長的長矛矛尾頂在地上,用腳重重踩住,另一端斜向往上,尺餘長的矛尖閃著寒光麵向衝陣騎兵。


    後麵一排排弓弩手手持連弩,配合長矛手射出一陣陣箭雨。


    匈奴人在連番受到陷馬坑、鐵蒺藜暗算,又受到火攻、弩箭的打擊,士氣卻明沒有低落,反而激發了他們兇性。


    前麵的騎士被長矛連人帶馬刺穿身體,他們便伸出雙手牢牢抓住長矛,把長矛壓在身下,用身體壓住長矛,為後來人趟平道路。


    很快,在付出大量傷亡,匈奴騎兵終於衝進敵陣,漢軍開始傷亡越來越大。


    畢竟騎兵居高臨下,就算對方甲胄防護力再強,仰麵作戰劣勢非常突出。


    騎兵有戰馬衝擊力加成,步兵還要防備戰馬撞擊、踩踏,很難同時防備馬上騎士砍殺。


    就在步軍方陣岌岌可危之時,在城牆上觀戰的漢軍將領終於發出撤退鳴金令,漢軍紛紛後撤,意圖撤迴城門裏。


    複株累見狀大喜,立刻下令趁漢軍後退自己發動全軍猛攻上去,一定要把這股漢軍留在城牆下,甚至趁勢攻破城門全殲漢軍。


    就在匈奴人全部進入戰場時,隻見兩邊遠處煙塵滾滾,一支騎兵策馬狂奔,向複株累中軍奔來。


    “大單於,這是右賢王的部眾。”


    有眼尖的部下立刻稟報複株累。


    “什麽?囊知牙斯瘋了,竟敢帶兵衝擊自家中軍?”


    複株累不敢怠慢,一麵命且莫車率本部護住自家左翼,防止囊知牙斯部衝散中軍陣營;一麵命人前去質問囊知牙斯,為何要衝擊本軍。


    哪知道手下人還未出發,就隱隱聽見囊知牙斯先頭騎兵倉皇大唿:“敗了!敗了!右賢王死了!”


    複株累大驚,就見囊知牙斯部身後又出現一股騎兵,看裝束竟然是漢軍樣式。


    再看右翼,同樣出現一股漢軍騎兵,兩邊數量竟都不下萬騎。


    然後對麵城牆上戰鼓雷雷,那些原本要撤迴城門裏的漢軍步卒竟然一分為二,沿著城牆向兩邊散開。


    隨後城門大開,湧出一隊隊重甲騎兵,十騎一排,迎麵向且麋胥匈奴輕騎一頭撞去。


    “這...這...漢人怎會有這麽多騎兵部隊布置在這裏?”


    複株累目瞪口呆的看著四麵八方包抄過來的漢軍鐵騎,一時間隻覺得難道是長生天拋棄了自己,運用無上法力將漢軍搬運過來滅亡自己?


    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就聽見左翼數百步外一個漢將發出響雷般的聲音:“呔!燕人張翼德在此,敵酋還不下馬授首!”


    這聲音如此清晰,遠隔數百步都能一字不差的傳到自己耳邊,也不知道這漢將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嗓門,難道真的是長生天厭棄了自己,把祂的法力給了那個漢將?


    不提複株累站在他巨大的,用八牛拉拽才能前進的單於金帳中胡思亂想。


    整個戰場匈奴人已經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


    正麵,秦長城那個巨大的城門,猶如洪荒猛獸張開巨口,從口中源源不斷吐出一隊隊鋼鐵重騎,把左賢王且麋胥部久戰疲敝的部眾打的節節後退。


    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奮勇戰鬥,這支兩萬人的輕騎兵早已被漢軍步兵方陣消耗了大量人馬,僅僅依靠接下來能夠屠城劫掠才支撐他們繼續戰鬥。


    可是麵對以逸待勞的重甲騎兵,他們的士氣頓時受到沉重打擊,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左翼,那個叫做燕人張翼德的漢軍將領,手舞長槊,所過之處無一合之敵,每個瞬間,都有匈奴勇士死在他的槊下。


    在他的帶領下,驅趕著右賢王囊知牙斯部殘兵眼看馬上就要衝進中軍左翼。


    而右翼又是另一番景象,隻見一員漢軍戰將,騎著一匹火紅色的高頭戰馬,重甲外竟然還身穿綠色戰袍,手持長矛一馬當先。


    像一根鋒利的長刺,破開右翼騎兵,向大帳高速衝來。


    複株累“啊呀!”一聲,跳下牛車大帳,劈手奪過一匹汗血寶馬,跳上戰馬頭也不迴的策馬狂逃。


    隻剩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左穀蠡王且莫車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金帳車上。


    老家夥不是不想跟著逃走,隻是他年老體弱,盤腿坐在車上與複株累吹了這麽久的牛,一時間雙腿發麻,難以像複株累那樣反應靈敏。


    隻能顫抖著站起身來,等著雙腿恢複知覺。


    可就是這麽一耽誤,老家夥便喪失了逃命的機會。


    那綠袍戰將如利箭般向金帳車衝來,僅僅十幾個唿吸便越過數百步距離,也不知道他怎麽躲過這麽多匈奴勇士的阻擊。


    且莫車大駭,顫抖著想要開口請降,哪知道這綠袍戰將一聲厲喝:“關雲長在此,胡酋納命來!”


    就見寒光一閃,尺餘矛尖穿身而過,將且莫車牢牢釘在金帳車柱上,老家夥口中鮮血狂湧,當場氣絕身亡。


    關羽從容不迫的跳下戰馬,左手一按車轅跳上金帳車,再伸手一把抓住且莫車頭上稀疏白發,右手戰刀揮舞,且莫車身首分離。


    還帶著驚恐神情的頭顱便落在關羽左手中。


    關羽刷刷幾刀,砍斷金帳車上單於大纛,舉起且莫車頭顱大喝道:“匈奴單於首級在此,餘者還不下馬受降!”


    單於大纛迎風轟然倒下,又見到金帳車上那個威風凜凜的漢將舉著一個頭顱大聲喝著什麽。


    還在頑抗的匈奴人頓時明白了,自家單於一定是被那漢將殺了。


    這對他們來說不吝於自家的天都塌了,支撐自己再戰下去的勇氣頓時如同被戳了窟窿的尿脬,“噗嗤”一聲蕩然無存。


    “大單於死了!大單於死了!”


    很多匈奴人像是個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也不知道要竄向哪裏。隨後被衝過來的漢軍鐵騎一刀砍死,倒在馬下還鼓鼓囊囊的不知說些什麽。


    更多的匈奴人心中的天塌了,茫然的扔下手中兵器,跳下戰馬匍匐在地,等候漢軍處置。


    四員戰將哈哈大笑,一場處心積慮的圍殲戰結束了。


    盡管戰場上還有零星負隅頑抗的匈奴人,但對他們來說,這已經不需要他們操心了。


    軍中各有分工,自然會有各部將士誅殺頑敵,接收匈奴降卒。


    他們策馬飛奔,將在城下匯集,誇耀自己的戰功。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是屬於他們的輝煌時刻,遠比爭奪地盤的內戰更讓人暢快淋漓。


    “戴將軍,叔至將軍,二哥,俺宰了右賢王囊知牙斯!”張飛大笑著扔出一顆麵目猙獰的頭顱,洋洋得意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陳到慢條斯理的從馬鞍下拎起一個頭顱:“這是左賢王且麋胥的首級,這小子看著挺狂,結果在陳某手裏居然走不過一合,正是無聊的緊。”


    戴斌翻翻白眼:“你們兩個瓜慫,這樣嘚瑟好嗎?額拚死拚活指揮步軍,好處都給你們得了。”


    自從被刺激的輕少秉性暴露無遺,戴斌就很少說官場雅言,一口一句市井土語,止都止不住。


    不理這兩貨,轉頭問關羽:“雲長,聽說你斬了單於複株累,首級帶迴來了嗎?”


    關羽傲然一笑,伸手扔出頭顱:“胡酋首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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