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郡丞派來了信使。”


    盩厔小城,劉璋剛剛安頓好陸續到來的萬餘百姓,把他們分散安置在渭水南岸百餘裏肥沃平原上,便得到郡丞賈成派來信使的消息。


    劉璋急忙出門迎接,見縣寺門外一年輕白衣文士麵帶微笑看著自己。


    “本務,你怎麽來了?”劉璋驚喜的問道。


    這白衣文士正是賈成同門師兄,琅琊人王政王本務。


    王政出身琅琊王氏,乃是天下高門士族之一。若不是當年王莽篡漢,王氏受到沉重打擊,就連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即便如此,琅琊王氏家世也是尊貴無比,在朝中擁有一定勢力。


    王政雖是祖籍琅琊,不過其父一直在洛陽為官,本人也是在洛陽出生,地地道道的京城人。


    作為上層官宦子弟,他和劉璋從小認識,關係一直不錯。所以劉璋見到他過來盩厔,心中很是欣喜。


    “季玉,郡丞遣我前來送信,一是告知長平館近況,二來也是遣我輔佐你安定地方,鞏固城防。”


    “怎麽?長平館有變?難道韓遂軍意圖不軌?”


    劉璋一驚,急聲問道。


    “那倒還不至於,隻是長平館身處虎狼之側,郡丞要你我加強防備而已。”


    王政從懷裏取出一卷竹簡遞給劉璋,肅聲道:“盩厔乃三州要衝,雍益門戶之地,郡丞心憂百姓,恐遭韓遂部下侵擾,故此讓我助季玉加強城防。”


    王政家學淵源,他父親王澤在世時曾任城門校尉,頗曉兵法。所以他在士孫端弟子中算是唯一懂些兵法的學生。


    賈成手下知兵的人不多,目前也就徐晃能拿得出手。不過徐晃要帶領郡兵,還要準備比武爭雄,不能離開長平館,所以隻能矬子裏拔將軍,把王政派了過來。


    好在盩厔現在隻是秘密據點,韓遂軍目標放在長安,對渭水南岸沒有興趣,他們二人隻要安頓好帶來的百姓農戶,開墾屯田即可。


    順帶著修複一下城牆,在農餘給青壯們訓練一下軍事技能,為未來討虜營征兵提供優質兵員就行了。


    劉璋接過竹簡,一目十行快速瀏覽一遍,合卷歎道:“郡丞不以仇恨蔽目,大事化小之度我不如也。京兆百廢待興,郡丞能以一己之力,避免再燃戰火,實乃百姓之福。”


    王政也道:“當時馬超小兒狂言挑釁,若不應戰,則朝廷蒙羞。郡丞用門下商監張浪之言,巧為推動,遂成比武爭勝之局,可謂布局巧妙啊。”


    稍作停頓,王政問道:“季玉,你率眾駐屯盩厔,可曾置信告知令尊劉益州?”


    劉璋頷首道:“來之前我與郡丞已有定計,為防漢中異動,出兵前來侵擾,我早已修書一封派人送往綿竹,估計很快父親就會迴信與我。”


    王政鬆了口氣:“隻要漢中沒有動靜,那你我就能安心屯田,將來萬一長安發生變故,我等也能供應些糧草,不致長安百姓出現糧荒饑饉。”


    既然長安城相對平靜,劉璋心中也放下一塊大石。趁著冬季農閑,便組織百姓建造定居點,從秦嶺采來山石鞏固城牆。


    沒過幾日,劉焉果然派來信使聯絡劉璋。


    “你就是我父親派來使者?不知壯士尊姓大名?”


    看著眼前身穿鮮豔怪異的長袍,頭上戴著五彩巾幘,腰間還掛著鈴鐺的昂藏大漢,劉璋輕皺眉頭,還是和聲問道。


    那怪異大漢行止倒也正常,略一拱手道:“某家巴郡甘寧,字興霸,現為蜀郡丞吏。”


    謔!好家夥,這貨居然是郡丞吏。劉璋和王政麵麵相覷,良久說不出話來。


    所謂郡丞吏,就是輔助郡丞處理一些文書和日常公務,說白了就是郡丞的秘書,徹頭徹尾的文職人員。


    但是這位甘寧甘興霸,相貌雖然看上去不算兇惡,但絕對沒有一絲文人氣質,反而身材雄壯,就算厚厚的錦衣都不能掩蓋一身肌肉。


    而且一身怪異的五彩衣著,若不是裁剪成右衽漢服製式,還有一口洛陽正音,劉璋還以為這貨非我族類呢。


    接過甘寧遞來錦囊,抽出竹簡,劉璋仔細瀏覽一遍。


    信中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劉焉自前幾年立足益州,在東州軍幫助下打敗了幾夥反對勢力,又讓張魯、張修二人占據漢中,封鎖了來往長安的要道之後,去年時便有點飄了。


    掩蓋不住內心野望的他,居然造作乘輿車具(天子所用的車架)千餘輛,意欲稱帝。被荊州牧劉表得到消息告發給朝廷。


    所以李傕派了司徒趙謙率軍攻打益州,雖然趙謙沒有成功,但也嚇了劉焉一大跳。


    於是劉焉便萎了下去,不敢再提稱帝之事。


    前段時間劉璋屯駐盩厔,派人送信聯絡父親。劉璋原想趁機召兒子進入益州自己身邊,可惜他的治所綿竹發生大火,把州牧府燒了個幹淨。


    他正在焦頭爛額之際,有人便趁機勸他天降災異,不宜對抗朝廷。老家夥本就非常相信讖緯之術,當即便息了召兒子迴身邊的念頭。派遣使者送信給兒子劉璋,讓他安心在左馮翊郡府做事,若有需求,老爹會提供必要幫助。


    隻是派遣信使上麵出了岔子。


    益州人眷戀鄉土,知道長安朝廷形勢混亂,蜀中道路又艱難,稍有身份的宗族子弟便不願接受這個任務,而劉焉又怕身份低微的小屬吏會在漢中米賊控製的地界發生不測。


    要知道張魯、張修二人雖是受劉焉之命攻取漢中,暗中還是聽命與劉焉。可在漢中當地,他們已經宣稱自立,以五鬥米教教義治理當地,截斷道路。


    他們兩個認劉焉,漢中軍民不認啊。沒有一定的武力和地位,決計通不過去的。


    選來選去,劉焉就發現了新招募的蜀郡郡丞吏甘寧。


    這甘寧出自巴郡豪右,從小便桀驁不馴,不到二十就聚攏幾百輕俠少年縱橫大江,劫掠來往商賈,號為“錦帆賊”。當地官民百姓深受其擾,頭疼不已。


    也許是他過膩了江湖稱雄的日子,這兩年竟然修身養性讀起書來。


    當地官員可能覺得這貨讀書隻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怕他不耐煩了還會作亂,索性舉薦他進入州牧府擔任上計掾。


    益州與朝廷交通都阻斷了,上計掾沒什麽活,便成了閑職。州牧府上下都明白這貨一旦閑下來估計還會生事,不能讓他閑著,可也不能讓他有實權。


    於是搞來搞去便讓他擔任郡丞吏,用繁雜文書公務暫時圈住這貨。


    劉焉一琢磨,甘寧這貨在江湖上名氣很大,就算漢中張魯也不敢輕易招惹他,正是信使最好人選。


    得了,就是你。


    不過一轉念,兒子劉璋估計降不住這貨。便在信中又添了幾筆,把甘寧生平介紹了一下,意思讓兒子把甘寧推薦到朝廷,把這個麻煩人物送給李傕,讓李傕頭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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