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頭頂正上方的透明天窗外,是林葉樹枝交織穿插的綠葉天幕,鳥兒在天空中悠然自在地鳴叫著,令人仿佛有置身在大自然裏的感覺。她新婚的第一個早晨,就在這樣的人間樂園裏揭開序幕。


    她睡太晚了。理由是因為他舍不得叫她,早餐也來不及吃,直接在飛機上解決。她怕他會怪她睡晚了,延誤時間,他卻隻問她肚子餓不餓,媚兒的心湖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直到坐上飛機,她才知道蜜月地點是英國。


    「嗄?我去過英國好多次了……」她對英國根本是興趣缺缺。


    「我知道。妳是在國外長大的東方小孩,可是這次真的不一樣!」他故意賣關子。


    她也不想多問,心想反正飛機會在倫敦的希斯洛機場降落,還能有什麽特別的?


    一路上,兩人沉默的時間比交談的時間多得多,畢竟也沒什麽好聊的。「丈夫」這個名詞,對媚兒來說還是很陌生。


    未來的一年,媚兒並不打算做學術和電腦研究,她打算好好休息,四處遊玩,所以這時更是沒事好做。她開始覺得無聊,索性閉上眼睛,準備好好補眠。


    聽到身旁傳來細微的鼾聲,雷震烈轉過頭,凝視著那張有如天使般的容顏,心底竟然升起一股不該有的憐惜。她還真像個孩子……


    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的目光由柔情款款轉為窮兇極惡,眼神充滿了憎恨和輕視,那是他不為人知的一麵。


    韓芭比,我畢竟娶到妳了!


    是的,他會竭盡所能地取悅她,他會假裝愛她!他將成為一個戴上天使麵具的惡魔,讓她心甘情願付出心和身體,而當韓媚兒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也就是她粉身碎骨的時候!


    他非常期待毀滅韓媚兒的日子到來……


    下了飛機,飯店特派的積架轎車已在機場外等候,沒有人敢怠慢雷總裁和天才芭比,車子在公路上一路奔馳,離倫敦市區越來越遠。


    車子一停在全英國最優美,備受曆代詩人、畫家所鍾愛,宛如童話般美妙的溫德米湖,媚兒立刻激動地發出尖叫。「溫德米湖!溫德米湖!」那是她最愛的玩偶彼德兔作者——碧翠斯·波特的住所,所以也算是彼德兔的故鄉。


    「我知道妳喜歡彼德兔。」他望著她的神情是那樣專注熾熱,仿佛滿足她就是他畢生最大的願望。


    「你怎麽知道?」她莫名所以。


    「我到妳家的時候,看到和室裏放著很多彼德兔玩偶和關於彼德兔的童話書,我想妳跟其它少女沒兩樣,也喜歡美樂蒂、凱蒂貓這一類的玩偶……妳應該很迷彼德兔吧?」


    媚兒又驚又喜地點頭。沒想到他這麽細心!雖然是天才,但是她仍是跟一般少女一樣愛作夢,童心未泯。


    「……所以我就想帶妳來這裏,作為我們蜜月假期的第一站。」


    「謝謝你!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帶給我的驚喜!」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露出慣有的迷人笑容,雖然他的眼底從未有笑意。


    眺望翠綠環繞、有如藍色緞帶的溫德米湖,會讓人引發無窮的幻想,不過這座童話大宅現在已改成餐廳,充滿田園的風格,而溫德米湖依然在一旁默默守候。


    他們到餐廳裏用餐,吃著道地美食,看著巨大並熏得烏黑的壁爐,與頭頂上堅實而厚重的橡木橫梁,的確讓媚兒感受到仿佛在彼德兔家裏作客的溫暖感覺。


    他們在這裏住了兩天,再搭火車前往他國,這一年裏,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不同國家的飯店裏度過。


    媚兒隻帶著隨身行李。其它衣服當然不用愁,每到一個地點,服裝店都會替雷總裁的夫人量身打造芭比的衣服,最後衣服還會多到帶不走,但也無所謂,因為他們都會把那些衣服留在飯店,讓服務人員替他們打包寄迴台灣。所以不論媚兒走到何處,她的行李還是保持輕便的最佳狀態。


    他們走遍了全世界,除了感受各地人民的生活氣息以外,更沒有錯過每個景點舉行的世界大賽。


    他們到了德國,正好遇上萊比錫國際熱氣球大賽,來自世界各地數十個熱氣球隊伍一起前來較量身手,當所有五彩繽紛的熱氣球升空,在湛藍的天空中搖搖晃晃,散發出熱鬧愉悅的氣息時,地麵上昂首仰望的觀眾們紛紛發出讚歎,媚兒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們還到了意大利,除了欣賞各種文明古跡外,也參加了在佩沙羅所舉辦的世界現代五項運動,據說這項活動源起於十九世紀,拿破侖軍隊的騎兵在戰爭中必須具備五項的艱難體能訓練,見到選手們向人類極限體能做挑戰,讓媚兒深深佩服。


    接著是法國、荷蘭、比利時,他們轉往「音樂之都」維也納,參觀了莫紮特的故居,到東歐捷克的優美小山穀卡羅瓦利和瑪麗亞溫泉區泡湯,另外也到了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


    媚兒最喜歡布達佩斯,因為這城市有著雍容大度的氣氛,世人所熟知的多瑙河以其嫵媚身段緩緩的穿過這處大平原,河上的鏈橋及數不清的橋梁如串串珠煉般妝點著這條東歐最有名的大河。


    接著,他們又轉往美國洛杉磯,再到賭城拉斯維加斯、大峽穀,然後到了洋溢著多彩多姿風情的舊金山,搭乘當地具有百年曆史的叮當車,盡情穿梭在高低起伏的城市街巷,置身於複古和現代兼具的美感空間中。


    後來他們到了「搖滾音樂」之都西雅圖,這裏白天是咖啡香統禦著市民,晚上搖滾樂便接手控製權;他們常跟著夜晚西雅圖的搖滾音樂搖擺。


    接著,他們來到號稱紐約後花園的「中央公園」,對紐約人而言,這裏不僅是解除都會繁忙緊張的好去處,同時也蘊藏許多深厚的感情。


    他們自然也沒有錯過黃石公園、尼加拉瓜大瀑布,甚至是南方的紐奧良,這裏是爵士樂的起源地,媚兒喜歡聽爵士樂,認為爵士樂有著迷人的呢喃魅力,有著猶如仲夏午睡方醒時的慵懶氣息,令人宛如置身於迷離的夢境中,不想醒來。


    他們轉往邁阿密,之後再前往加勃比海的小島,這裏跟歐洲、美國有著不同的風情。


    以碧藍澄澈的天空及大海為背景,他們雪白的豪華遊艇閑適地停著,甲板躺椅旁的矮桌上,總是貼心地放著一杯色彩鮮豔的飲料,杯子上的小洋傘裝飾迎著海風輕輕擺動著。這裏有著全世界最悠閑的度假方式,媚兒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接下來,他們到南美洲的阿根廷和巴西。很幸運地,他們剛好碰上巴西的裏約熱內盧嘉年華會。


    咚!咚咚!低音的鼓聲節奏頻頻催動人扭擺腰肢,時而緩慢、時而輕快,或是狂烈地舞動著,有如穿上了魔法舞鞋般的欲罷不能,這就是巴西著名的森巴音樂。媚兒張大眼睛,帶著新奇的微笑望著這些熱情洋溢的群眾,深深領教到巴西嘉年華會的魅力。


    下一站是澳洲,他們參加雪梨的國際船秀、墨爾本的電影節,接著又到日本東京、關東、北海道,然後到韓國吃道地的泡菜……又飛往中國,行經上海、北京,一直到內陸的九寨溝,欣賞長江、黃河的壯闊,桂林的山水之美,西安雄壯的兵馬俑,走過絲路,經過敦煌,接著內蒙古、西藏……等他們迴到加拿大,已經是夏天,而他們也整整旅行半年了!


    夏天的加拿大很特別,魁北克的奧佛山每年定期舉辦音樂節,沈醉在美景如畫的景色中,整座山丘四周迴蕩著動人的音樂,有古典樂、爵士樂、流行音樂,讓人感受到浪漫悠揚的情調。


    參加完夏日的音樂節,雷震烈帶媚兒迴家探望父母親。


    「爸爸、媽媽,我迴來了!」


    「媚兒!」父母親熱烈地擁抱她。「好久沒見麵了,真是想妳啊!」


    「你們這趙蜜月玩得真久啊!」韓博士對著越看越滿意的女婿說道。


    「還不夠久!」雷震烈微笑著。「世界何其大,而我和媚兒才完成行程的三分之一不到,還沒結束呢!」


    趁翁婿兩人聊得正開心,韓媽媽拉著媚兒到一旁,關切地詢問:「媚兒,妳過得好嗎?」


    「很好!每天都有不同的驚奇!」對媚兒而言,這半年時間是趟讓人很享受的旅行。這次旅遊讓她看了很多,也得到很多樂趣。


    「咱們母女要好好敘敘!」韓媽媽幹脆拖著媚兒進入和室。


    「好啊!」半年多不見,媚兒也很想媽媽。


    此時,韓博士和雷震烈已經聊開來了。韓博士這半年也不無聊,他和妻子每天到太空總署報到,接受嚴格的航天員訓練,準備實現太空旅遊的計劃。


    和室裏,韓媽媽泡了壺花茶,準備和女兒促膝長談。


    「媚兒,震烈對妳好嗎?」


    「很好啊!」媚兒老實地承認。「他對我是百分之兩百的好!好得沒話說!」


    「真的?」韓媽媽別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這樣我就放心了。妳看吧!這表示當時我和妳爸爸的眼光沒錯,妳聽話是對的。妳也真是找了個如意郎君呢!」


    「我想我應該是幸福的,但是……」此時說不出為什麽,看到睽違已久的媽媽,讓她好想哭。


    「怎麽?女兒,有什麽委屈就說吧,媽看得出來妳並不是真的快樂……」韓媽媽一眼就看穿她有所隱瞞。


    「因為……」媚兒欲言又止。


    「妳懷孕了沒?趁著年輕趕快把孩子生一生,等孩子二十歲了,妳也才四十歲,就可以享清福了!妳可不要像那些晚婚的女人,到時老得連孩子都沒力氣管教喔!」


    「人家怎麽可能懷孕嘛!」媚兒無奈地直跺腳。


    「怎麽了?妳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妳這麽年輕,不可能生不出孩子啊!」韓媽媽擺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式。


    「媽,拜托妳不要問了!」媚兒的神情愈加別扭。


    「為什麽?生兒育女是最自然不過的一種傳承與延續,有什麽不能說的?」媚兒越不說,她越覺得奇怪。


    「哎喲!媽……」媚兒坐立難安。


    精明幹練的韓媽媽追著媚兒不放。「對我說老實話吧,女兒!」


    「不是啦,是他根本沒碰過我……」媚兒頭垂得幾乎要碰到大腿了。


    「老天爺,妳還是處女嗎?」韓媽媽驚唿出聲。


    「噓!媽,妳別那麽大驚小怪,被那兩個男人聽到就丟臉了!」


    「老天爺!」韓媽媽趕緊搗住嘴,猛拍心髒,這個炸彈般的大消息,讓她有些吃不消。


    「你們這半年……」


    「他對我很好,可是晚上我們都各睡各的,他碰都沒碰我一下。」媚兒簡短地迴答。


    「老天爺!他該不會是性無能吧?」韓媽媽沮喪極了。


    「應該不會吧……」媚兒想起那兩次差點和他擦槍走火的經驗,他明明有著很強的性欲望。「不!也有可能……」她又憶起了在巴西嘉年華會上,上空女郎對著他熱情勁舞邀約,而他卻無動於衷,自製力超強。


    「天啊!如果我真的把妳嫁給一位性無能的丈夫,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對不起妳……」韓媽媽的眼淚掉下來了。


    「媽,妳不要那麽歇斯底裏!」媚兒趕緊拿麵紙擦拭媽媽的眼淚。「在新婚之夜的時候,他撂了一句話,要我求他上床,他才會碰我……」


    「這是哪門子邏輯啊?上床就上床,況且你們經過神聖的婚禮儀式,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哪有什麽不能碰的?現在兩性平等,哪有女人求男人上床的?」看樣子,連這個天才媽媽也被雷震烈的考題考倒了。


    「媽,有沒有『那個』重要嗎?」媚兒的表情像吃了超級酸的酸梅一樣難看。


    「當然重要!沒有跟愛人有肌膚之親,兩人的感情還是會有遺憾的!」


    「問題是我不想要啊!我還這麽年輕,一點都不急。」她說這句話時,有一半在自我安慰,一半也是事實。


    畢竟媚兒還不滿二十歲,嬌生慣養慣了,很多時候就像個孩子似的。長久以來,她就是被捧得高高的掌上明珠,沒有辦法想象落後國家那些窮苦的女人,必須過著靠男人而活,早早結婚、生一大堆孩子,一輩子完全沒有自我的日子。


    「等妳和丈夫上過床,觀念就會完全改變了,現在跟妳解釋也沒用,因為妳沒經曆過。這就像女人要親自懷孕,挺著大肚子,經曆與死神搏鬥的分娩,生下孩子,升格為媽媽後,才會發揮母愛的理由是一樣的!」韓媽媽看著媚兒一臉困惑的表情,認真地說:「女兒,以後妳就懂了。」


    「說得也是。就像泰瑞莎修女說,要自己親自經曆貧窮,才會明白窮人的悲哀。」媚兒突然想到這句話。


    韓媽媽站起身,飛快地往外走。「我去找妳爸爸,看看他有沒有發明什麽重振雄風的藥丸……」


    「媽!」追不上媽媽,媚兒垂頭喪氣地倒在椅子上。


    雷魔鬼真的是性無能嗎?


    她會一直帶著這個問號,直到得到答案為止。


    雷震烈帶著媚兒要告辭離開時,氣氛變得很怪異,因為韓博士夫婦一直盯著雷震烈的下半身看,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而雷震烈卻仍舊一派紳士模樣,對媚兒嗬護備至。任何人一瞧,都會注意到這個男人的眼中泛著濃濃愛意。


    這一點,連雷震烈自己也沒發現吧!他以為這是為了讓韓家二老不起疑的必要手段,殊不知,他早在無意間泄漏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


    時間拉早一些,韓氏夫妻托辭有重要實驗要做,卻私下偷偷討論著雷震烈的「情況」——


    「這樣英姿挺拔的男人,如果是性無能,那就太可惜了!」


    「一點也沒錯。」韓博士點點頭。「不過性無能不是沒藥醫,我決定要多多研究讓男人重振雄風的藥丸!」


    所以,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媚兒的口袋裏已經裝著一包藍色小藥丸,那是臨走前爸爸偷偷塞給她的,要她給雷震烈服用。韓爸爸還特別安慰她說,他會繼續研發更有效的新藥,要她千萬別太擔心。


    真是對天兵寶貝父母!媚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麽?」雷震烈突然湊近她的臉頰。


    那溫熱的氣息吹到麵頰。她不禁感到一陣燥熱,一看到他那張俊美如天神的臉,媚兒更是麵紅耳赤起來。


    她雖然接受西方教育,但是骨子裏很傳統,也看過很多中文古典書籍,雖然對東方女人在男人麵前處於卑微地位的觀念很不以為然,不過她卻很希望自己能像媽媽一樣擁有幸福的婚姻。


    爸爸對媽媽很好,兩人的地位是平等的,夫妻之間恩恩愛愛了一輩子。如今她自己已經有了婚姻,她更希望能夠知道什麽是幸福,並且得到幸福!


    她搖搖頭,微笑著轉移話題。「我們下一站要去哪裏?」


    他揚起眉毛。「非洲!」


    「非洲?」媚兒笑得很開心。「我長這麽大,每一洲都去過了,就是還沒去過非洲!」


    「對啊!我們去探索文明古國,跟大自然草原為伍,做一趙狩獵旅行!」看媚兒這麽高興,他也跟著眉開眼笑。「非洲很多國家都有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和野生動物,政府都列為國家公園及動物保護區,場麵壯觀,可以看到數萬頭的羚羊和斑馬,這睡天然景象在文明城市是看不到的。」


    「真的?好棒哦!」媚兒已經在幻想隻有discovery頻道才看得到的畫麵。


    他們在非洲周遊列國完畢,時序已近初秋,雷震烈又帶著媚兒到澳洲布裏斯本外海的磨瑞頓島。


    「我們到這裏做什麽?」


    「我們來賞鯨!」


    「看鯨魚?」


    「這個月是賞鯨季!」雷震烈解釋道:「因為當南極逐漸進入嚴冬,澳洲的水域附近便會出現成群的鯨魚,所以這是我們乘機親近海洋的重要生態之旅喔!」


    媚兒逐漸發現一件事,他總是帶給她無數的驚喜!


    在賞鯨的活動中,她細心地聽著專家解說,見到了快絕跡的弗氏海豚、瓶鼻海豚的蹤跡外,更幸運的見到座頭鯨、灰鯨、長須鯨、小須鯨們,他們看著鯨魚探出水麵,一會兒又靈巧地潛入水中,那種可愛的模樣與姿態,令大家驚喜連連,也更讓在場的遊客們愛惜珍貴的海洋生態資源。


    媚兒和雷震烈相視而笑,她的腦袋忽然浮現一幅畫麵!她正下廚做羹湯,而雷震烈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偶爾抬起頭,對她溫柔地一笑……


    她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我們要不要迴家了?」


    「嗯?」雷震烈疼惜地問道:「累了嗎?」


    「不是,而是……」該死!她在幻想什麽啊!可是她發現。自己的心似乎真的徹底淪陷了……


    「我還要帶妳到一個地方,那是我們蜜月旅行的最後一站,當到了這趟旅行的終點,就表示我們征服了全世界,那時我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迴家了!」他神秘兮兮地說。


    「什麽地方?」她更好奇了。


    「今夜我們在船上過夜,到了明天,妳就知道我們的目的地了。」他故意賣關子。


    「是嗎?」瞧他老王賣瓜的得意模樣,媚兒有些不服氣,她倒要看看,他還能給她什麽驚喜。


    她沒再多問,隨著雷震烈上了一艘船。船身的款款擺動有如搖籃一般。再加上旅遊的疲憊,她很快地就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沉沉入睡。


    清晨,天際還是一片黑暗。


    「快點起來!」媚兒還在睡夢中時,被雷震烈搖醒了。「快點!再不看就來不及了!」


    「嗯……看什麽?」


    迷迷糊糊間,雷震烈直接替她套上外套,拉著她往甲板上跑。「看日全蝕!」


    「日全蝕?」剎那間,她的愛睡蟲全跑光了。


    「是啊,現在南極上空出現了日全蝕,妳看不遠處那邊有一些人,他們是世界各國的觀測員。」雷震烈站在她身後,穩住她的身子。「一般人不到南極根本無法目睹,通常都是經由觀測人員在基地拍攝後,再利用衛星傳輸到各地,我們很幸運,竟然能夠親眼目睹!」


    真是極珍貴的畫麵!太陽的左側慢慢被月亮的影子覆蓋,慢慢地,太陽一點一點被侵蝕,最後,黑色的太陽懸掛在銀白色南極大地的上空,當整個天空突然暗,企鵝也察覺了異樣,紛紛發出像是在抗議的聲音


    沒有了太陽的光芒,瞬間整個天地一片黑暗。


    望著這片奇景,媚兒深吸一口南極特有的純淨空氣,胸口充塞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這真是最難得一見的天文景象!」


    「沒錯。到南極看日全蝕,就是我們旅遊的終站,明天我們就可以迴台灣了!」雷震烈微笑說著。不過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們趕快進去吧!好冷喔!」


    「不要,我想多待一會兒,要多多把握這種難得的機會,這輩子可能就這麽一次看到日全食了!」她賴著不走了。


    這種獨一無二的特殊感受,絕非筆墨能夠形容!


    「好啊!那我就在這裏陪妳吧!」他連身體都僵直了。「隻要妳喜歡,我都會滿足妳!」可是,他望著在海中漂著的一塊塊浮冰,不由自主地雙拳緊握。


    「你想,以後我們會不會住在火星、還是天王星?還是可以任意挑選十二星座作為居住的地方?」這種幸福感仿佛是在夢中一般,她不由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彼此靠得那麽近。


    「很有可能,我也很愛宇宙,小時候還幻想到外層空間去旅行。」他邊迴憶邊說道:「以前常拿著望遠鏡看天上的星星,最迷的那段時期,經常可以一整個晚上熬夜不睡覺呢!」


    「我相信隻要是你想的都能辦到!現在你應該是還放不下事業吧,要不然早就上外層空間去探險了。」她展現衷心的欽佩之意。


    「誰說的!」他垂下頭,溫柔地注視她。「為了妳,我願意放下一切,就算要上太空,也要妳願意跟我一起去才有意義啊!隻是,妳願意陪我一輩子嗎?」


    「我願意」這三個字幾乎要從她嘴裏吐出,但是她卻注意到雷震烈放在她腰際的手貼握得死緊,他的下顎線條也過於剛硬,仿佛在忍耐著什麽似的。


    媚兒聰明地發現他的目光刻意迴避某個方向,在一番尋找後,愕然發現他似乎對於這趟海上旅程極為忍耐。


    她不想再為難他,順勢說道:「我們進去吧!好冷喔!」還故意顫抖著身子。「不隻冷,簡直是凍死人了!」


    「好!走吧!」他快速點頭同意。


    雷震烈體貼地扶著媚兒下甲板,迴到舒適的房間休息。為期將近一年的蜜月旅行,即將在南極之旅後結束。


    這裏二十四小時的天色都一樣,如果不是靠著時鍾,還真摸不清現在是白晝還是黑夜。


    吃完飯後,媚兒趕緊躲進被窩裏睡覺。這間房間頗為舒適,布置得相當典雅,房裏有兩張單人床,她和雷震烈各據一邊。


    睡得迷迷糊糊時,她仿佛聽到痛苦的呻吟聲由附近傳來,她倏地睜開眼睛。


    「是誰?」她坐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聲音竟是雷震烈發出來的!她發現他在被窩裏劇烈地發著抖。


    「你怎麽了?」她趕緊下床,坐在他的床沿邊。


    「不太舒服……」他氣若遊絲。


    「生病了嗎?你一定著涼了!我真該死,拖著你在甲板上站那麽久。」她後悔極了。


    「不是妳的錯!」他幾乎是用盡全力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沒什麽關係,我睡一覺就好!」


    「不行。我上去找藥箱,看看有沒有阿司匹林之類的藥物。」套上外套,她跑到甲板旁的儲藏室東翻西找。


    「有了!」她提著藥箱跑下樓。


    「來!吃藥吧!」她準備了開水。扶他半坐起來。


    「這不是感冒,是——」他似乎有著難言之隱。


    「還說不是生病,你都冒冷汗了呢!」她摸摸他的額頭,熱度燙得嚇人。「快躺迴床上!」她脫下身上的外套,覆蓋在他身上。


    「這樣妳會著涼!」他把外套推迴去還她。


    「不會的。室內有暖氣,我躺迴床上蓋被子就好。倒是你,好好休息吧!」媚兒躺迴床上,可是她再也睡不著,她的心思都在不遠處的他的身上。


    不到半小時,她又爬下床問:「身體好些了嗎?」


    他搖頭,臉色更慘白,渾身顫抖得厲害。「我想吐……」


    她驚叫一聲,趕緊拿來垃圾桶,他馬上大吐特吐,把之前吃的食物都吐得一乾二淨。她將髒汙的垃圾桶拿到浴室清理,很快又跑迴臥室。


    「對不起……」他向她道歌。


    「別說了!」她有些光火地吼道:「這又沒什麽,況且我們是夫妻啊!」當她不經思考吐出這句話時,才猛然覺悟,原來在她心底,早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了。隻是嘴硬,又礙於自尊心作祟,她差點錯過到手的幸福!


    她摸摸他的額頭,驚唿起來。「哦!你的身體更冰了!可是已經沒有可以取暖的東西了。」


    「沒關係……」


    「別再逞強了!」她露出甜美又自信的笑容說:「我想除了我這個大暖爐可以溫暖你,你沒也別的選擇了!」她深吸一口氣,脫了外套,二話不說就爬上床,緊緊抱住他的身體。


    「妳……」她的舉動令他大為錯愕。


    「沒關係,我們是夫妻,不是嗎?」她甜甜地笑著。


    「隻是我怕……」他有口難言。


    「怕?」她滿臉狐疑。「怕什麽?」


    「我……」


    「你怕我嗎?」


    「不……」


    「千萬不要怕我!」她嬌嗔的笑著。「我有什麽好怕的呢?」


    「我是……」


    窩在他的懷裏,她展露笑靨。「你有什麽事?告訴我好不好?」


    「我……」


    「別這樣,告訴我嘛!」她競跟他撒嬌了。


    「我……」他的唿吸困難而急促。「說出來妳會笑我……」


    她抬起頭,和他麵對麵,鼻尖主動去碰觸他的高挺鼻梁。「我才不會笑你!我保證!」


    「我很怕冰和密閉的空間……」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我以前在孤兒院長大,有一次太調皮,被處罰關在大型的冷凍庫裏好幾個小時,沒凍死算是奇跡,從此以後我痛恨冰塊,一看到冰塊,就讓我想起不堪的過去……」那是他內心深處的夢魘。


    聽完,媚兒頓時杏眼圓睜,一個小孩被關在冷凍庫那麽久,真是太可怕了!沒人知曉他的過去和背景,隻知道堂堂的企業钜子雷震烈很神秘,她更不知道他受過這麽多苦,同情心油然而生,她好想哭。


    而且,他明明畏懼冰,竟然還陪她來南極看日全蝕,就隻為了給她一個完美的蜜月旅行!這份心意讓她的心狠狠揪起,既疼痛又感到暖唿唿的。


    「怎麽樣才能消除你的恐懼呢?」她熱淚盈眶地盯住他,伸手捧住他的臉頰。「我可以嗎?」


    「妳——」


    「我想要你,愛我好嗎?」她低聲乞求著。


    雷震烈倒抽一口氣。「老天!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控製自己,溫柔地對待妳!」


    「你不需要溫柔對我。」她巧笑倩兮地撫著那兩道緊皺的濃眉。


    他寬闊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媚兒坐起身,帶著微笑幫他脫去睡衣,然後在他麵前,羞澀地解開扣子,她纖細的身軀柔軟而白皙,胸部渾圓優美,令他幾乎無法自持,不由得發出低沉如野獸般的聲音。


    也許是想要迅速消弭那段在冷凍暗室的黑暗迴憶,原始的需求攫住了他,他要占有她,他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記。


    他像一頭野獸般直接撲向她,她發出一陣微弱的驚唿。


    「我停不下來,對不起……」他完全迷失,失去了該有的自製力。「妳會很痛!」


    「我能體諒你……」她心甘情願承受。「我……不要你停下來!」她可以感覺他的身體緊繃得厲害。


    他著迷於她的身體、她的氣息,他清清楚楚感覺她的存在,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隨著一聲低沉的吼叫聲,他到達了爆炸性的最高點,他感到整個人都被她掏空了,然後趴在她身上,再也沒有力氣移動。


    一片寂靜無聲中,她帶著滿足的微笑,緩緩開口:「媽媽以前教我的男女性愛知識,根本比不上我剛剛所經曆過的。」


    「對不起。我完全失去控製,沒有顧慮妳的感受。」他懊悔不已。


    她不在意,隻在乎他的恐懼。「你不怕了吧!你還會覺得冷嗎?」


    「有妳在身邊就不怕。」他再度親吻她,十分輕柔、體貼。


    他們一起躺下,拉過一條毯子蓋著,她的頭倚偎在他肩上。他們的身體親密的貼在一起。他的唇輕輕刷過她的太陽穴,大手眷戀地撫摸著她光滑的背部和俏臀。


    他們一起享受這甜蜜的時刻,她喃喃輕訴:「上一次我們迴去看爸媽,媽媽知道我們還沒……他們緊張得半死,還猜你是性無能,爸爸還偷偷塞給我好多壯陽藥。」


    他笑著追問:「妳那時會擔心嗎?如果我真是……」


    她的小手開始不安分地玩弄他下巴的胡渣。「老實說,我有點擔心,雖然我口口聲聲說不在乎你,但其實……」她笑笑。「雖然我是天才,卻不是個好孩子,我會昧著良心、我會說謊、我會欺騙自己……」


    他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唇。「我就是喜歡那樣的妳!」他露齒微笑。「那些壯陽藥呢?」


    「等會兒我會把它們丟到大海裏。」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知道我以前叫你雷魔鬼嗎?」


    雷魔鬼?


    媚兒一定不知道,她這個稱唿叫得真好!雷震烈在心裏嘲弄地自忖。


    他的本性就就像一頭兇猛野獸,毫無人性。為了怕人家看出來,他靠著戴上虛偽的麵具過活,他要戴上最完美的麵具,去欺騙每個人,實際上他的心如惡魔般陰狠且晦暗。


    「我們結婚快一年了,妳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妳可以叫我的名字嗎?」他真心吔乞求。


    「震烈,震烈……」她呢喃,身子更往他靠近蜷縮。「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要我求你上床,因為那一天來臨的時候,就表示我愛你!」


    「媚兒,我也愛妳!」他如她所願地迴答,並吻了她。


    黑暗裏,他的表情轉為魔鬼般的陰冷——他終於得到她的人和心了!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這是多麽值得慶祝的一天啊!


    一切如他的計劃進行。他一直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媚兒已經上鉤,已是他的掌中物,但是,此刻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為什麽?究竟是為了什麽,他竟會感到心如刀割?


    向來他就習於掌握,隨心所欲地控製他想控製的人和事,他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但對於媚兒……似乎有某些因素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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