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驤的意思很明顯。


    要麽犧牲一個庶子,要麽徐家全家陪葬。


    徐路閉上眼,沒有再看向庶子。


    “毛大人,犬子不知善惡,犯下滔天大罪,罪有應得。”


    哭喊求饒的徐明浩愣住了。


    此時聚集在院子裏的,不僅僅隻有徐海和徐明浩這些男丁。


    後宅婦人也聚在此處。


    徐海麵無表情,一直保持沉默。


    徐路的夫人手裏絞著帕子,看了看徐明浩,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而徐明浩的生母,寧夫人直接撲到了徐路的腳下。


    “老爺!明浩不可能會做下這等事的!”


    淚水鋪滿了寧夫人漂亮的小臉。


    美人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可惜,美人再美,和自己的性命前途,和家族的性命前途相比,不值一提。


    徐路一扯衣袍,離寧夫人遠了幾步。


    “還請毛大人不必顧忌我。”


    徐明浩哪裏還看不明白是怎麽迴事?


    自己被放棄了。


    這件事明明是徐海做下的,現在東窗事發。


    他們將自己推出來頂罪。


    這不僅自己父親的意思,也是上麵的意思。


    否則,毛驤不可能直接來捉拿自己。


    徐明浩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帶走!”


    毛驤麵無表情,毫不意外他們的選擇。


    徐明浩被粗魯地押著往外走,快要走到門口時。


    他掙紮著扭頭看向徐海,猙獰一笑。


    “徐海!你為了一己之私,害死自己大哥的兒子!可有半點的愧疚之心?!”


    徐海將目光落在徐明浩身上,嘴唇抿得死緊。


    臉上的肌肉抖動抽搐。


    顯然,他心裏並不如麵上這麽平靜。


    太狠了,皇上太狠了。


    毛驤隻捉拿了徐明浩一個,放過了整個徐家。


    明麵上看,這是天大的恩德。


    徐家需要感恩戴德,謝過皇上的不殺之恩。


    消息傳出去,就算此事是徐明浩一人所為,徐家也應該叩謝皇恩浩蕩。


    炸毀軍工廠,這件事足以讓徐家被連坐。


    現在皇上隻殺徐明浩一個人,豈不是皇恩浩蕩?


    偏偏這件事,是徐海一人謀劃,半說服徐路,半先斬後奏。


    徐路最後雖然默認了,可也沒有參與這件事。


    最後,徐海這個罪魁禍首安然無恙。


    徐路卻損失了一個兒子。


    縱使是庶子,那也是自己的兒子。


    如果此事是徐路自己謀劃決定,損失一個庶子,他不會過於放在心上。


    可現在,徐海毫發無損!


    兩相對比之下,徐路必然對徐海尤為不滿!


    徐家的家主是徐路,在朝為官。


    而徐家的商業,則掌握在徐海的手上。


    兩個人,可以說是徐家的兩根頂梁柱。


    倒下任何一根,對徐家而言,都是重創。


    多年來,徐路和徐海兄弟感情不錯。


    雖不是親密無間,卻也相互扶持多年都沒有生出齷齪。


    所以徐家才能蒸蒸日上。


    因為沒有太多的家族內鬥。


    可現在,徐路和徐海有了嫌隙,以後徐海還想做什麽,徐路就不一定任由他了。


    同樣的,徐海也無法再信任自己大哥。


    兩人勢必會互相製肘。


    這就是朱元章想看到的。


    沒有殺徐家,但是挑起了徐家的內鬥。


    以至於現在的徐家,既能繼續留在濟南府牽製何深,又難以再發展。


    毛驤將徐明浩押走後,徐路冷哼一聲,直接甩袖離開。


    其餘人也陸陸續續離開。


    隻剩下小部分還呆呆站著。


    徐海閉了閉眼,轉身欲要離開,袍子卻被人攥住了。


    “徐海!”寧夫人麵目猙獰,從下往上等著徐海。


    那一瞬間。


    徐海甚至以為自己是被什麽惡鬼攥住了衣服,攥住了腳。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明浩怎麽會死!他們該捉拿的明明是你!”


    徐海攥了攥衣服,竟然沒有扯出來。


    兒子被抓走,寧夫人已經快要瘋了。


    此時幾乎是死命攥住了徐海,像是在攥住自己兒子的殺人兇手。


    “寧夫人。”徐海皺著眉,手上還拉著自己的衣袍。


    “決定要抓明浩的不是我,而是皇上。”


    “如果抓的不是明浩,現在應該是徐家所有人被抓了。”


    “到時候,不僅僅是我,你也要死。”


    徐海微微彎下腰,輕聲問道:“寧夫人,你想死還是想活?”


    寧夫人愣住了。


    趁著對方愣神的功夫,徐海將衣服扯了出來。


    “徐海!可如果你沒有去招惹何深!又怎麽會落到現在的田地?!”


    很快,寧夫人就迴過神來,想通了其中的關竅,破口大罵。


    要不是徐海要炸軍工廠。


    現在根本不會有這麽多的事情。


    歸根結底,這些不過都是徐海引起的罷了!


    徐海冷笑,“如果不是我,你們現在也沒有這麽富足的生活。”


    語罷,他直接甩袖離開。


    大明的官員,俸祿非常低。


    僅僅靠徐路的俸祿,不要說養活這一大家子人。


    連徐路自己都過得拮據。


    身為朝廷命官,可不是隻有日常衣食住行的開銷。


    逢年過節都要給上司送禮。


    不送禮,得罪人。


    送的禮不夠好,還是得罪人。


    到時候,不僅升遷難,說不好還會給你使絆子。


    如果不是徐海,徐路連送禮的錢都沒有。


    可對於現在的寧夫人來說,哪裏管得了這些。


    她看著徐海的背影,破口大罵!


    “徐海!你這個小人!還要靠自己侄子的命來苟且偷生!”


    “你就是殺人犯!有本事你就去自首啊!”


    ……


    寧王得知府衙和徐家的消息時,已經癱在了椅子上。


    眼神發直,“父皇知道了。”


    不僅知道了,這一番動作就是在警告他們。


    “王爺,我們得趕緊派人去看看趙四的下落。”


    謀士有些著急,連忙提出建議。


    “不用了。”寧王擺了擺手。


    他苦笑一聲,“趙四現在應該已經被抓了。”


    父皇明顯是要敲山震虎。


    所以沒有動他,沒有動劉知府,沒有動徐海。


    卻動了他們身邊的人。


    若是毛驤沒有捉住趙四,現在就該帶著人來他這裏問他要人了。


    而寧王想保全自己,隻能將趙四推出去。


    謀士不說話了。


    儼然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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