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異常的低落,山路漫漫,他此時絲毫沒有往日的活潑與樂觀。


    “七師叔,原來你這麽厲害......平時一點都看不出......”


    忽然,英平冷不丁地開口說了一句,聲音顯得很無力、很蕭索,又有點羨慕。


    七郎自然沒有姬陽與那麽好的性子,他沉默不語,隻是牽著老黃牛默默地走在一邊,沒有理會英平。


    見七郎沒有理會自己,英平又是一陣委屈,他喃喃自語道——


    “我們隻是想下山看看,吃碗東城門的小麵就迴來......”


    ......


    “我們就這麽好好地走在路上,他們就攔住我倆......”


    ......


    “我倆也沒惹他們,他們卻先動起手來......”


    ......


    “讓師祖蒙羞了...是我們不好...”


    英平像是在對著七郎說話、也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又像是在對著什麽人解釋著什麽,委屈、屈辱、不甘、不平、憤恨......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像失了魂一樣。


    三個人這麽一路走來各不相問,卻隻有他在自言自語,若認識的人瞧見了定然以為這人腦子有問題。


    上次違背門規已是逃過一次責罰,這次迴去後,不知等待他倆的又是什麽......


    ......


    “跪下!”


    文君臣一聲帶著微顫的怒喝響徹整個庭院,顯然他已經怒不可遏。


    英平行屍走肉一般地跪了下來,葉長衫也跟著跪在地上。


    “你...你...你...!”


    文君臣激動不已,‘你’了半天卻說不出第二個字。


    英平低頭不語,隻是呆呆地看著地上青石。


    “為師就為你定下了兩條門規!隻有兩條!現如今你全數犯了......為師定下這門規何等用心良苦!你可知道半分?......你平日裏心性頑劣也罷,不過是投機取巧而已,為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此番、可此番卻私自下山險些釀出大禍!若你有三長兩短,你叫......你叫為師如何向你師祖交代!如何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聽到‘父親’二字,原本紋絲不動的英平終於將頭微微抬起,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師父。


    其實文君臣在說什麽英平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他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大的屈辱與打擊,情緒也未曾如此低落過,向來自命不凡的他何時這樣難堪、丟人過?看著文君臣怒其不爭的樣子,此刻真有些萬念俱灰、無地自容,別說有條地縫,就算前麵有座懸崖,他也會頭也不迴地往下跳。


    忽然,兩行淚水從眼眶流出劃過英平的臉頰,看著文君臣滿臉失望之色,心中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重創——既然你對我如此失望,那就將我逐出師門算了,何必在此又將我‘羞辱、責罵’一頓?這樣你我皆落得清閑,豈不更好?


    想到這裏,英平小聲地說道:“我不想做你的徒弟了......”


    文君臣依舊痛心疾首,冷不丁地聽到英平來了這麽一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麽...?”


    “你有什麽能耐做我的師父!?你何德何能對我頤指氣使!?”英平表情突然扭曲起來,咬著牙將這幾個字一個一個地吐出來:“我!不!想!做!你!的!徒!弟!”


    “好...好...好...”


    文君臣急怒攻心,這些日子又是徹夜疾書,自然少眠,一時間有些天旋地轉,雙眼一黑,雙腿一軟差點就要昏過去。


    眾人見狀連忙將文君臣扶住,子春從旁邊拿過一把椅子,讓文君臣坐在上麵。


    “孽徒...孽徒啊!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我...我....”


    ‘吱吖’一聲,院門被推開。


    “君臣,昔日你為這些師弟師妹定下的門規何在?”蒼勁雄渾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眾人不禁為之一驚。


    “老師——”


    見先生忽然出現,眾人皆是一驚。


    “老師,我......”


    “你向來嚴以律己,此番怎麽卻如此寬容?”不等文君臣說話,先生毫不客氣地打斷。


    “老師......”


    “你速來推崇以‘法’建製、以‘法’而治,現如今為何偏袒自己的弟子?倘若你連自己的弟子都教不好,將來如何管教這些師弟師妹?又如何去為天下造福?”


    “老師,可英平他…...”


    “為師不是在管教英平,為師是在管教你!”


    說罷,先生轉身向著門外緩緩走去,好像院中的一切又與他無半點幹係。


    ......


    文君臣忽然從椅子上站起,看著老師漸漸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英平,他一揮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沉聲喊道——


    “老七,請‘戒鞭’!”


    眾人又是一驚,皆難以置信地看著文君臣。其中餘音最先忍不住,帶求情地喊到:“二師兄!望三思啊!”


    可文君臣卻想鐵了心一樣,神色決絕沒有任何遲疑。


    隻見七郎從大廳內將高懸於廳堂上的那根戒鞭取下,此根戒鞭自立門以來似乎從未用過,大多起警示告誡之用。戒鞭粗如麻繩、結實如牛皮,恐怕一鞭子下去,莫說兩位少年,就是七郎這樣的銅鐵之身也夠嗆。


    “英平屢犯不改、無視師訓,前事未平而後事又至,明知門規而不守、明知師道而不尊,至此險些釀成大禍,依照門規所律,領‘戒鞭’二十!葉長衫,身為師叔知其逆行不加以勸阻,反與之同氣相求,同領‘戒鞭’十次!”


    二十戒鞭?怕不是要了這倆人的小命!


    子春到底是心疼這倆小的,她聽後心中一緊,幾乎帶著乞求的腔調說道:“二師兄!英平與長衫尚且年幼,這二十鞭下去怕是承受不起啊!縱使有錯,此等懲戒是否過於重了些?”


    “二師兄!如果你非要懲罰小師弟與小師侄...不如...不如俺替他倆領二十鞭子!俺皮糙肉厚!你喊老七打俺!俺不怕疼......”


    見諸位師叔替自己求情,英平神色決絕,他咬了咬牙,忽然開口說道:“師叔們莫要再為我倆求情了——!英平...領罰!”


    見英平倔強如此,眾人求情之聲更盛。


    “爾等住口!”


    文君臣厲聲嗬止住眾人,顯然這次是動了怒。


    眾人見狀也不敢再出聲勸阻,隻得老老實實退到後麵。


    “七郎,出鞭吧......”文君臣堅定地說道。


    七郎不但看起來無情,他的內心似乎也沒有感情一般,麵對弱小的英平,他沒有任何同情的手起鞭落——


    “啪——”


    一聲無比有力而又清脆的揮鞭之聲響起,嚇得小白狗都夾著尾巴一溜煙地逃走。


    隨後,一陣火燒火燎的鑽心疼痛從後背傳來,英平差點沒忍住叫起來——原來這戒鞭真不是鬧著玩的,比義父那日的戒尺疼了何止百倍?


    一時間,他有些後悔,但迴想起方才自己倔強認罰的話語,他不能認輸!既然自己認領了,那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裏咽!


    “啪——”


    又是一聲鞭笞之響,英平此刻已經閉緊了雙眼,緊緊地咬住了牙關。


    “啪——”


    第三聲鞭響,英平終於有些扛不住了,他幾乎趴在地上。他本就挨了頓毒打,這時候幾鞭子下來,口中血水一口吐在地上。


    文君臣看的是心顫肝顫,鞭子打在英平身上,痛在他這個師父心裏。


    眾人亦是看得好不心疼,子春此時雙眼微紅,差點就哭了出來,哭腔著央求到:“二師兄......”


    可英平聽後,卻將身子一直,高聲說道:“五師叔好意英平心領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頓鞭子,我領了!”


    說罷,將頭上的發簪取下咬在嘴裏,雙眼血紅無比,氣喘如牛。


    “老七...繼續吧...”,文君臣閉上雙眼,無力地喊道。


    ‘啪——’


    ‘啪——’


    ‘啪——’


    ......


    每當鞭子響一聲,英平便咬著發簪發出低鳴的呻吟之聲,但他始終沒有哭喊一句。直到第十鞭聲落,一聲‘吧嗒——’的清脆之聲響起,仿佛什麽東西被折斷。


    細細一瞧,原來是英平咬在嘴裏的那根發簪已然被咬斷!再看看英平的背,此時已然慘不忍睹,衣服已經被打爛,從裏麵滲出鮮紅的血,再仔細一瞧,衣服下麵已經皮開肉綻。


    “停!”


    七郎放下了手中揚起的戒鞭,隻見文君臣走到英平身邊,說道:“文君臣為人師表卻管教無方,致使英平違背門規,剩下那十鞭,當由文君臣替英平受罰。”


    “二師兄!不可!”


    文君臣已是年近五十,如何受得了如此刑罰?就連英平聽後也有些微微吃驚,吃力地抬起頭看向文君臣,不甘的眼神中帶著些許不解。


    “七郎!”文君臣沒有理會師弟師妹們的勸阻,一彎膝跪在英平旁邊,高聲喊道:“文君臣領鞭!”


    這次,七郎似乎有些猶豫。但看著文君臣堅決的態度,他不過微微皺了皺眉,隨後便再次揚起手中戒鞭——


    ‘啪——’


    ‘啪——’


    ‘啪——’


    ......


    又是如鞭炮般響的十聲,可至始至終文君臣卻表現得異常淡定,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倒是站在一旁的姬陽與,閉著眼搖了搖頭。子春更是不忍直視這一慘狀,把頭埋在姬陽與肩上。


    聽著這一聲聲清脆響亮的鞭子聲,英平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將臉埋在泥土中,不願再抬起……


    【假期第二天,英平挨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劍長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雞腳芝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雞腳芝士並收藏執劍長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