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大梁,魏宮。


    玉榻之上傳來一陣女子呻吟,起初猶如開水初沸,淤泥而又輕緩。


    隨後,呻吟之聲似乎不再柔弱,逐漸強烈起來,猶如幹柴烈火一般。女子重重地喘息著,汗漬已浸濕了床單,她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曲項向著宮殿的頂,頂上色彩斑斕的壁畫仿佛一時間生動起來,而後又漸漸模糊......


    最後,呻吟聲不再輕緩,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種咆哮,透露出滿滿的渴求與霸道,隨著一陣難以自抑的顫動,仿佛火鳳直入雲霄一般,玉榻上傳來一陣深長而又無力的唿氣之聲。


    門外,一名女官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對寢宮內傳出的一切聲音都置若罔聞,直到聽聞到那熟悉的唿氣之聲,方才示意站在兩旁的宮女稟報。


    宮女小心謹慎地低著頭,碎步走至玉榻之前,小聲地說了幾句。


    那女子癱坐在床上,聽聞宮女所說,無力地點了點頭,隨後拍了拍床沿。隻見一名長相俊俏的男子從被窩中爬出,撒嬌一般地抱住那女子的手,那女子見他如此嬌態不禁一笑,寵溺般的拿食指點了點男子的鼻頭,說道:“乖,你先下去吧,本相要辦正事了。”


    男子天生媚相,樣貌無比精致,看著竟比普通女子還柔弱幾分,一雙大眼睛本該炯炯有神,此時卻如藕絲一般迷戀不絕。他嗔怪般地看著女子,但身子卻識趣地從床上坐起,不急不慢地將衣服穿好,臨走時討好一般的在女子的香肩上親親一吻,隨後又深深彎腰一躬,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見男子離去,女相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冷冷地說道:“進來吧。”


    而後,女相從旁邊拿起一絲綢袍子將身子裹了起來。


    不知是這些年疲於理政,還是歲月無情,不論她如何保養,終究敵不過年歲在身上留下痕跡。這些日子他時常感到疲乏,眼角也逐漸出現些許紋理,原本尚算細膩的皮膚也不如原來緊致,更讓她感到無奈的是,宮女在為她梳頭發的時候,竟多了許多白發。


    女相心裏一歎——終究是馬上半百年歲了,歲月不饒人啊!


    原本,女相自視身體異於常人,年輕之時在那場‘東宮事變’時,兩日兩夜不曾休息,依舊精神滿滿,最終靠著過人的決絕與超人的手段,將那次宮變平息下來。接下來的二十多年裏,她當真十年一日,廢寢忘食地輔佐魏國皇帝,累了便睡一覺,餓了便吃一頓,總是感覺不到‘勞累’,仿佛有著無限的動力、無窮的能量。而近日不知怎麽的,她時常感到困倦,起夜的次數也明顯增多。


    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女相疑惑道。


    “稟報衛相!大唐那邊的消息傳來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打斷了女相思緒,女相立馬迴過神,將方才那些煩擾不堪的雜念拋之腦後——與這些比起來,那些都不算事,或許說,麵對這些,她根本就沒時間去顧及那些。


    “說吧。”女相淡淡地說道。


    “迴衛相,此次寒試的結果寒門已公布天下,此次寒門共收兩徒,一名是英平,另一名叫葉長衫。”


    女相冷笑一聲,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感到意外,道:“那賤種終究還是入了寒門。”


    “是,隻不過……”


    “不過什麽?


    “啟稟衛相,英平拜的卻不是門主,而是文君臣。”


    女相眉毛一挑,露出一絲異色,道:“哦?寒門老二開始收徒了?這是唱的哪一出?”


    女官不再做聲,靜靜地等待著女相的問話。


    女相一時間也琢磨不透門主想法,一陣沉默之後,她露出一絲疲憊之色,便不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問道:“那個姓葉什麽情況?”


    “那個葉長衫並無來頭,不過是一普通獵戶家的孩子,隻是身世有些......”


    “身世有些什麽。”


    “那葉長衫的父母一個月前死在草堂手下,就是草堂刺殺那私生子那次。”


    聽聞此話,女相原本慵懶的身子忽然間直了起來,眼神也變得犀利,她從床上起身,踱步走到窗前,腦海中不斷地思索著什麽,自言自語地說道:“陳老八收了那個孤兒為徒?他這是為何!?”


    宮殿內陷入沉寂,宮女連唿吸都不敢發出聲音。


    “哼——!”


    良久之後,女相忽然重重地冷哼一句。隨後,她轉過身,目若寒霜冷冷地說道——


    “這個老花農,別以為本相不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派出那兩個廢物去大唐之時就注定殺不死那私生子,他壓根就不想摻和此事!”


    女相顯得有些憤怒,但隨後,她又冷笑一聲,道:“嗬!隻可惜呀,千算萬算,他一定沒想到那孤兒怎麽就入了寒門?這時候他想全身而退,怕是難了。”


    女相向來自信,可以說算無遺策,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當初與她共進退的老花農會在此事上選擇退縮,看來人老了真的會越來越穩、越來越與世無爭。


    想到這裏,女相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在嘲笑草堂那位的失算,又似乎在嘲笑草堂那位的‘慫’,可笑著笑著,她好像想到什麽一樣,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口中念念有詞道——


    “不會是......又要出一個‘瘋子’吧?”


    女官聽到‘瘋子’二字,還未及思考,身子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想到那個‘瘋子’,女相的迴憶仿佛被什麽一股紅色的血腥喚醒,引她迴到那個可怕的夜晚、那個如修羅場一般的夜晚。


    ‘子夜之難’——猶如一個駭人聽聞的詛咒一般,深深地刻在每一個魏宮中人的心頭,這麽多年過去了,所有人都不願再提及那個紅色的夜晚。


    那夜,一個‘瘋子’如羅刹一般,直搗魏宮,當真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管是禁軍侍衛還是宮女太監,但凡有擋在他前麵的,都死於他劍下。那‘瘋子’所經過的地方屍橫滿地,殘肢斷腿隨處可見,整個皇宮如人間煉獄一般。


    何謂‘視人命如草芥’?想來不過如此吧......


    那是女相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恐懼’。那一夜,發自內心的恐懼伴隨著夜的黑暗與空氣中的血腥味支配著她,就連數日之前‘東宮事變’都不曾如此害怕。


    那夜,她與老魏王躲在宮裏暗室之中,深怕那個‘瘋子’殺到他們的藏身之處,一種命不由己的感覺充斥心頭......


    ‘瘋子’無差別地肆意屠殺著宮中的一切生靈,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麽,像是一個人、又像是一個物品,仿佛有種不找到便不罷休的態勢,從東邊找到西邊,從又南邊找到北邊,而留下的屍體也從東邊連到西邊,南邊連到北邊。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瘋子一怒,血染魏宮。


    那個‘瘋子’就這麽一直砍啊、刺啊,仿佛不知疲倦,身體中的‘天地之息’無窮無盡一般,手中那把神兵也永遠不會卷一樣......


    ......


    “下去吧,本相乏了”


    女相閉起眼睛,思緒迴到現在,竟發現背後微微冒出些許冷汗。她深舒一口氣,不再迴憶那可怖的夜晚,揮了揮手,喊道:“沐浴。”


    說罷,便走向內宮,欲將身上汗液與心中懼怕一洗而淨。


    【祝各位考生考出佳績,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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