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則安蹙眉道:“酒量不好還這樣喝......罷了,你這樣迴去想必阿黎也不放心,我送你到宮門口吧。”


    緹顏是醉了,但她並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隻是無法控製身體而已。


    她腳下軟軟的,眼前有點暈,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知道他在說什麽。


    她哀傷地望著徐則安問道:“若是沒有姐姐,你也會送我迴去嗎?”


    若是放在平時,這樣大膽失禮的話她是說不出口的,隻是因為酒精的催化讓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徐則安平靜地看著她,緹顏看不出他這個眼神代表什麽意思。


    最終他還是沒有迴答,隻是扶著她的手臂往前走。


    走之前徐則安找宮女要了一盞燈提在手裏。


    他一隻手提燈一隻手扶著緹顏走入了夜色中。


    徐則安受了傷因此並未走得很快,再加上身邊還有個醉鬼,他隻能放緩了腳步。


    夜晚的宮中很安靜,隻有兩人走路的聲音。


    徐則安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沉默著往前走。


    緹顏抬起眼打量著他,暖色的光影照得他的臉格外柔和好看,好像連帶著那雙冷靜的雙眼都變得溫柔起來。


    可緹顏知道,這都是錯覺,他的溫柔都給了姐姐,他對自己的溫柔也隻是因為她是黎凰的妹妹。


    可她不想要這樣愛屋及烏的愛,這會讓她更痛苦,像是在提醒自己,他有多愛姐姐,也是在提醒自己,她愛上了姐姐喜歡的人,她覺得自己很齷齪,很不堪。


    這是一份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感情。


    也許隻有在這樣的黑夜之中,她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看著他,讓她無法喘息的愛得以放鬆一刻。


    徐則安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他完全是在盡自己作為一個姐夫的職責。


    走了一會兒後,徐則安似乎不太認識路,走到一個分叉路口時他停下了腳步。


    他垂下眼問緹顏:“走哪條路出宮最近?”


    緹顏再次來到了這個分叉路口。


    往左邊去是去禦花園的路,往右邊是出宮的路。


    她指了左邊。


    她隻是想和徐則安再多待一會兒。


    徐則安帶著她往左邊走去。


    徐則安這一路上的沉默讓緹顏受不了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麽這一路你、你都不說話......明明白天......你不是這樣的。”


    少女因為醉酒臉頰微紅,紅潤飽滿的唇不滿地嘟起,她雙眼迷離地望著徐則安,整個人像是被浸泡過後的水蜜桃,又甜又軟。


    她說話時有幾分含糊,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徐則安無奈地歎息一聲:“因為你喝醉了,喝醉的人通常容易失去理智,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就算我跟你說了什麽你明天醒來也忘了。”


    緹顏搖搖頭:“不,我沒醉,我有理智,我知道、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徐則安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徐則安。”


    “看來還認識人,快走吧,再晚就出不去了。”


    “我也可以不出宮啊,我在、在宮裏有寢殿,我以前是......公主,後宮我比、比你熟呢。”


    緹顏晃了晃,感覺有點困了,頭也越來越暈。


    “你的寢殿在哪個宮?”


    “柔姝宮。”


    徐則安問了路過的宮女又帶著緹顏往柔姝宮走去。


    “酒量不好還硬要這樣喝。”


    “我心裏難過,就想喝點酒。”


    “為什麽難過。”


    “因為你。”


    徐則安腳步一頓,緹顏意識到自己嘴比腦子快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又接道:“因為你搶走了姐姐。”


    “我說了會和阿黎一樣對你好,阿黎也還是和從前一樣疼愛你,沒有搶走這一說。”


    “不是唯一就等於失去,姐姐身邊有了你,我就不是唯一了。”


    緹顏越說越難受,她覺得自己喜歡上徐則安對不起姐姐,如果這件事被姐姐知道她恐怕真的要失去黎凰。


    “作為親人來說,你們依舊是彼此的唯一,我和她是夫妻,將來你也會有你的唯一,愛情和親情是不一樣的。”


    “我不會有了......”


    “話不要說得這麽絕對,也許隻是緣分沒到呢。”


    “緣分......老天爺才不會眷顧我。”


    緹顏苦笑一聲,真能有緣分就不會讓她淪落到這種境地。


    徐則安看她如此悲觀便安慰道:“緹顏,你是個好姑娘,總會遇到屬於你自己的真命天子,就算沒有遇到那也不是你的問題,說明沒有人懂得欣賞你,是他們配不上你。”


    “你要相信自己值得人愛,在我看來你就很好,所以我相信明珠不會蒙塵,你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所愛。”


    徐則安這樣耐心地安慰她,緹顏愈發難受了。


    從她醉酒後徐則安就一直保持著禮儀不曾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哪怕她說了出格的話徐則安也不曾說過什麽,隻是沉默以對。


    或許是體諒她喝醉了,又或許是他明白卻恪守禮儀,反正怎麽樣都不越雷池一步。


    徐則安太君子了,讓提顏連討厭他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他借著緹顏醉酒的機會做了些什麽,緹顏很快就能清醒,她可以告訴自己徐則安不是個好人,她不會再繼續喜歡他了。


    可惜沒有,他君子得不能再君子,甚至不斷地在安慰她,盡管他眼神冷靜,但是那番話卻溫柔至極,這隻會讓她更深一步地陷進他溫柔的旋渦。


    她很想要一個討厭徐則安的機會。


    她有時候也會恨徐則安,如果他真的是自己從前所以為的那樣就好了。


    可偏偏他不是。


    他太好了,好到沒有人能不愛他,就連她這樣對他完全敵視的人都會被他改變。


    徐則安這番話更是徹底地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


    徐則安對她越好越溫柔,她就越是無法自拔,越是無法逃出這愛的泥沼,她隻會越陷越深,直到徹底被吞沒。


    緹顏抓住徐則安的手紅著眼喃喃道:“為什麽你是這樣的,為什麽呢。”


    “什麽?”


    “為什麽你一點也不壞,為什麽你不是個壞男人,為什麽啊。”


    緹顏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徐則安挑眉笑了笑,這就崩潰了?


    之前要殺他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有今天呢。


    徐則安報複一個人不愛挑肉體折磨,他就喜歡看對方在精神上一點一點崩潰。


    肉體上的折磨會痊愈,可以用意誌戰勝身體上的疼痛,可是心裏的傷痕是永久的,且會日日夜夜像細細的刀子一樣折磨著她。


    徐則安垂下眼望著緹顏,比起愛而不得更絕望的是愛而不能,喜歡一個卻連說出口都是一種錯誤,心裏還要因為這份喜歡無數次唾棄自己,緹顏現在就是如此。


    對緹顏來說,愛上徐則安就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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