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傷的根源,是一個世界的隕落。


    趙陰自問,又能為她做些什麽?


    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的笑容,良久。


    “聽說,你在等我。”


    她輕輕點頭,拍了拍身邊的石頭,然後自顧自坐了下來,示意他也坐過去。


    簡單的動作,卻讓趙陰看見她的吃力。


    仿佛那具身體,隨時都會崩潰。


    趙陰邁開腳步,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胡曉華忽然拿出兩瓶板栗酒,正是昨夜趙陰贈送給她的一部分。


    “今天,我請你喝一場酒吧!”她微笑說道。


    趙陰也笑了笑,抬手接過,兩人都打開瓶蓋,抬手一碰,叮咚!


    兩人曾無數次舉杯共飲,這一次,酒瓶撞擊的聲音,似乎格外的沉悶。


    趙陰仰頭,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入胃中,腥辣而嗆人。


    “咳咳……!”


    夜風裏,趙陰彎腰劇烈的咳嗽,咳著咳著……眼淚都出來了。


    “慢點喝!”她也灌下一大口,蒼白的嘴唇,依然抿起好看的弧度,帶著微微笑意。


    她的纖纖玉手,緩緩拍向趙陰的後背,輕輕拍打。


    女人就是女人,即使她是一位人類至強者。


    女人永遠都比男人更喜歡照顧人。


    趙陰拿出紙巾,擦了擦嘴,悄然擦去眼角的淚。


    “昨晚喝多了,這就接著喝,胃裏有些扛不住。”


    “這叫迴魂酒,喝了醒酒更快。”她笑著說道。


    “我知道。”


    趙陰拿出最後一塊烤翅,冒著熱騰騰的香氣,擺放在兩人之間。


    胡曉華立刻彎腰,用手撕下一塊肉,放在口中小口吃了起來。


    “趙陰,你們那個世界,太陽一定還很亮吧!”


    趙陰點點頭:“很亮。”


    “還有植被嗎,是否到春,便漫山遍野,都是鮮花?”


    趙陰點頭:“花很美!”


    “真好!”


    她陷入沉默,好半晌,舉起酒瓶:“喝酒。”


    今天,她喝的比平時都要快,而趙陰,卻喝的極慢。


    似乎從他第一口酒嗆到之後,便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似乎生怕再嗆到似得。


    慢的就像個老太太。


    她從未見他喝酒如此不爽快。


    “就不能喝快一點嗎,要賴酒?”她不滿的說道。


    “已經很快了。”趙陰嗬嗬的笑。


    可他,喝的更慢了。


    好半晌,忽然問道。


    “喝完這瓶酒,就要走了?”


    她聞言,又陷入了沉默。


    黑暗中,她的目光,一直望著虛無,也不知在看什麽。


    趙陰剩下了最後一口酒,卻端在手裏,始終沒有舉起。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她輕聲開口,從巨石上,緩緩起身。


    夜風拂動她那一襲黑裙。


    在這一刻,忽然之間,裙擺的漆黑,緩緩化為了白。


    如同黑裙緩緩褪色,漸漸往上蔓延,於這一刻,她身體的血痕,也緩緩的消失。


    她的長發,在夜風裏搖曳,一層淡淡的白光,在她身上升起。


    這一刻的她,如同墜落人間的仙,美顏不可方物,聖潔不可直視,心中生不起褻瀆。


    “接下來,我會傾盡所有精神力,用來維持這具身體的巔峰戰力!”


    “世界意誌告訴我,它會陪我一起征戰,直到世界破碎,天使族死絕!”


    “趙陰,接下來,我便不再是我,切勿靠近。”


    “礦坑內,我為你準備了一道傳送門,踏入之後,便是迴歸你原來的世界。”


    她的每一句話說完,身上的氣息,便冰冷一分。


    如同淩駕於生命之上的規則,在漸漸取代她的意誌。


    “你請我喝的酒,還沒完!”趙陰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我等你……喝完。”


    她緩緩轉身,一身白裙如雪,就連憔悴的容顏,也明豔了起來。


    亦如水晶球內,畫麵中,那絕代風華的女子。


    這一刻,大地忽然劇烈抖動,空間都在震蕩,一股無形的意誌,在往她體內灌注。


    於此同時,大地下,世界枯萎的生機,在極速凝聚,從八方而來,為她加持。


    趙陰閉上眼,舉起酒瓶,一飲而盡。


    耳邊,傳來一聲輕歎。


    待他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走遠,渾身蒙上了一層聖光,一步千米。


    趙陰知道,今日一別,後會無期。


    他展開極速,跟上她的腳步,可是她卻越走越遠。


    “趙陰,離開吧,接下來……我怕你來不及迴去。”


    “放心,我有自己的辦法迴到自己的世界。”


    趙陰大聲開口,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趙陰服用大量的壓縮餅幹,灌下數瓶甘蔗酒,全力開啟洞察之眼。


    努力的想要看見她的背影。


    這一刻,血霧忽然湧動,仿佛世界有感,為趙陰開啟了一條視線之路。


    隻見數百裏外,一襲白衣勝雪,她站在一座巨大的傳送門前。


    趙陰記得,曾在水晶球內看見過畫麵,那道傳送門,正是天使族最初降臨時,最大的一道門戶。


    就連四翼天使,也是從那裏而來。


    白衣女子揮手,一塊巨石極速飛來,肉眼可見的壓縮成為一塊巴掌大的石牌,她的纖纖玉指,落在石牌上刻畫。


    戰!


    一個氣勢磅礴的字體出現,仿佛灌注了某種規則。


    隨著‘戰’字的出現,整個世界裏,風聲嗚咽,如同億萬人族在怒吼。


    那石牌被她一擲,瞬間沒入空間傳送門……


    “她在下戰書?”


    趙陰明白了什麽,複雜的看著一切。


    接下來,她繼續邁開腳步,再次尋找到一座傳送陣。


    趙陰記得,這是最大的一座傳送陣,四翼天使便是從這裏離開。


    她再次凝聚出戰書,投入傳送陣……


    天空的血色雲層,漸漸落下雨滴,如同一滴滴鮮血,卻無法侵染,那一襲白衣。


    整個世界都在顫抖,嗚咽……曾經的繁華盛世,早已化為人間煉獄。


    她,這位一界守護者,孤獨一人,在向天使族下戰書,走過了一地又一地,如同挑釁,不知將多少戰書,傳送進天使族!


    趙陰記得,曾問過她,為何不主動殺入天使族的世界。


    趙陰說,既然他們入侵人類的世界,為何不能入侵他們的世界。


    就算無法讓天使族傷筋動骨,多殺幾個天使再離開,對她而言,並非難事!


    當時胡曉華說:這裏是我的家,離開之後,我怕自己再也迴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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