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達西安,田書記先下了車,臨走的時候叮囑了唿書記和高縣長一句。


    “有時間就讓人去看看北大考古的老師同學,我在西安,也會多照顧他們的。”


    “田書記您放心。”高宏本能就想把這個事情交給馬主任,但一想到後麵的事情,覺得讓別人去好像也可以。


    他把馬主任和他說的事情和唿書記提了,唿書記有些生氣,他生的不是高宏他們的氣,而是那個陳東來的氣。


    “早早認錯什麽事兒都沒有!人家女子對他一片心,全讓他糟踐了!這個事情你們不要管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對了,高縣長你在這裏了,迴去之後你們縣先成立工作小組,負責嚴打的事情,不要等地區的通知了。”唿書記也惦記著農民,他們辛苦了三年,今年總算掙了點錢,可不能扔到水裏去。


    “好的唿書記。”高宏趕忙答應了一聲。


    火車到了黃原,高宏帶著原北的同誌先迴去,唿書記則一頭紮進辦公室,準備對地區的幹部進行較大的變動。


    嚴打的風吹到黃原了,據可靠消息,陝北的領導幹部去北京推廣蘋果,被要求在嚴打的戰役中做出好成績。


    北京是什麽狀況黃原這邊略有耳聞,九月的時候槍斃了不少人,其他地區在陸續跟上,社會風氣得到極大的好轉。


    陳東來心裏很慌,前陣子的報紙他看了,女的竟然也能被槍斃,這是他沒有想過的。


    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那眼神裏的信息他懂,有種“你日子不多了,我們讓著你點”的意思,偏偏在工作中還真有人讓著他。


    有人讓著他,也有人不讓他。


    在另一群人眼裏,他陳東來已經預定了花生米,沒資格再大聲說話。更有腦子活泛的人,開始提前運作人進印刷廠裏工作——陳東來不管吃不吃花生米,他都得從印刷廠滾蛋。


    印刷廠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單位,但總是個鐵飯碗,想進的人一大把。


    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有人找陳東來聊天。


    “怎麽樣了?我可是聽說了,柳家還要告你呢!東來,你這關可咋過?”


    雖是幸災樂禍,但人家說的話真在理,這一關很難過。


    去年黃原婦聯的幹部來給陳東來做思想工作,這小子叫囂著不服從包辦婚姻,把人家給氣走了,還談了個對象。


    這下好了,現在的對象不敢分,柳娟那邊還在要交待。


    晚上下班,陳東來騎自行車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隻能推著走,借著自行車支撐著自己的身子。


    印刷廠的員工在後麵嘀咕道:“瞧瞧,陳東來可真虛了。”


    “換誰不虛?不知道陳東來還能在廠子裏待多久。”


    “賭一把,半個月!”


    “不賭!你是要頂風而上啊!你要賭找別人,別找我,我還想踏踏實實幹呢。”


    “咱們不賭錢,就賭一碗餄餎,成不?”


    “那也不賭!”


    陳東來沒心思聽別人說閑話,迴到家裏,他哆嗦著和家裏人說了這個事。


    “咋辦?去給人家柳家賠禮道歉也不管用……”


    “總不能娶柳娟吧?瘋瘋癲癲的。”


    “不娶?不娶兒子就完了……”


    “那和現在的對象分?你說的這叫什麽話?”


    “你以為這個對象就能保住了?先顧眼前吧……”


    家裏人七嘴八舌,給陳東來出主意;陳東來不想娶柳娟,他是真不想。


    但沒辦法,不娶不行了。


    可第一步就要和現在的對象分開,兩個人都準備年底結婚了,這會分開算什麽事?


    陳東來沒辦法,硬著頭皮去找人幫忙,讓現在的對象主動和他分開,他已經不敢再提分開的事兒了,再提就會有兩個女人告他。


    他現在的對象叫王彩豔,住得不遠。


    最近陳東來的事情被反複提起,王彩豔聽得耳朵要起繭子了。


    現如今王彩豔也不知道要怎麽辦,但能肯定的是不能跟陳東來結婚,這是必然的。


    大家勸她和陳東來分開,王彩豔不肯輕易張嘴,她能看得清哩。


    “我分?我分怕不是要遂了柳家的願了!沒那麽容易!”她不是不想讓柳娟如意,而是她白白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在陳東來的身上,她得找補迴來。


    要分開?可以,但得給她足夠的補償,要不她也要去告陳東來耍流氓。


    中間人幾頭跑,還要去找柳家說情。


    但柳大海這次堅決不同意把閨女嫁給陳東來,他態度非常明確。


    “去年姓陳的已經拒絕過這個包辦婚姻了,我想他是認真的,這個包辦婚姻成不了。”


    柳大海根本不想談這個問題了,閨女嫁給陳東來也是受氣的命,事情有了結果,不管怎麽樣,說不定閨女的狀況還能有所改善;他打定主意要去再告陳東來一次。


    陳東來很苦惱,王彩豔不肯主動分,柳大海還要告他,讓他精神處於一個異常緊張的狀態。


    他知道王彩豔想要什麽,他需要拿出足夠的價碼;但柳娟那邊卻早已鬧得滿城風雨,無法善了。


    隻有柳家告他,可能隻需要勞改;但要是再加上王彩豔,他吃花生米的機會會非常大。


    每天上班他都處於崩潰的邊緣,他後悔去年把話說得太滿,現如今被柳家原樣奉還無法反駁。


    “哎,聽說了沒有,原北的高縣長從北京迴來的第一天就成立了嚴打工作小組,原北的那群外地人紛紛往外跑,他們在關門打狗哩!”


    休息的時候,印刷廠的員工會聊一些見聞,原北最近受到的關注最大,那邊的消息也最受歡迎。


    但陳東來卻聽得小心肝一顫一顫的,原北開始了,黃原這邊還會遠麽?可能下一刻就會有人進來把他給拷走。


    跑?他想過跑,但卻沒有地方可去,隻能等待命運降臨。


    地區比原北要晚一些,唿書記和馮專員的主要工作放在了黃原地區的幹部調整上,樹立了兩個地方上的典型。


    第一個典型是原北,孫副專員不再兼任原北的縣委書記,他依舊擔任副專員,但進入了地委常委;縣長高宏被任命為縣委書記。


    第二個典型是原西,張書記被地區任命為縣人大當常委會主任,改由團地委的武書記調任原西縣委書記。


    原西發生的事情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北京,高老聽到之後沒有說什麽,隻是對家鄉多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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