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楊大煙袋在宣傳,還有很多大隊支書在宣傳,賭博的壞處人人都知道,但總有人認為自己是賭神,想去碰一碰運氣。


    冬天的時候活比較少,聚在一起打牌的人便多,這種娛樂成本低,但不帶點錢便少了點意思。


    之前大家都窮,耍錢也就那麽一點點,玩上一天也不會肉疼。


    但現在不一樣了,賣了蘋果之後,財大氣粗的人多了。


    窮人乍富,有人飄了,很多地下賭場的賭注越來越大。


    開始的時候有人嚐到了甜頭,從賭場裏拿了不少錢迴家,還去縣裏買了個黑白電視機。


    葛家鎮上的龐大海便是這樣的人,當初縣裏推廣蘋果的時候,他們一家窮得就剩下一把子力氣了,憑借著這把力氣,好歹讓全家人能吃上飯。


    熬了三年,蘋果收了,家裏掙了兩千多塊錢,一下子便翻了身。


    但他偏偏還喜歡打牌,兜裏有了錢膽子大了許多,敢和陌生人玩牌,賭注從開始的幾分錢,到後麵的幾毛錢,再到幾塊錢。


    莊家有意放水,讓龐大海一晚上掙了三百塊。


    好家夥,一夜沒合眼,帶迴來三百塊,龐大海成了傳說中的人物。


    龐大海打著哈欠,揣著錢,一臉倨傲的表情:“喲,天都亮了!得迴去睡覺了,晚上咱們再來。”


    莊家陪著笑:“那咱們晚上再見,您慢走。”


    龐大海得意地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從賭場離開。


    他背後是賭場的人,領頭的冷笑一聲:“今晚他要是再來,再給他點甜頭,但不能這麽大了,讓他贏個幾塊十幾塊就行。”


    “知道了。”


    “把龐大海贏錢的消息放出去吧,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我倒要看看這個龐大海能整出點什麽事兒。”


    窮人有很多種,有的人在賺了錢之後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要把每一分錢都攥在手裏,恨不得攥出二兩香油,這種人死摳死摳的,他們的錢賭場不惦記。


    另外一種是比較正常的過日子人家,有了錢蓋房子,添置東西,見了他們這號人繞路走,這種人的前賭場也不惦記。


    還有一種,窮人乍富恨不得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有錢了,和之前不一樣了,他們不但會想,還非要弄出點動靜,這種人的錢比較好惦記,也是賭場主要勾搭的對象。


    龐大海就是這種,他那副神態,恨不得把整個賭場的錢都給帶迴去;不但是這個賭場,全縣的賭場他都要贏個遍。


    錢?他有錢了!而且家裏還有蘋果地,明年還能有錢。他相當於守著聚寶盆哩!


    但聚寶盆也隻能在秋天給他變出錢來,他不想在其他的時候閑著,這怎麽辦?賭場就是個好去處。


    一晚三百,早知道這個錢這麽好贏,為甚他等到現在?


    想了一路,龐大海才想明白,以前手裏沒有錢,沒膽子;現在手裏有錢了,膽子不就來了麽?


    他都不會去想,這個賭場才開了多少日子?


    趁著錢還熱乎,龐大海去縣裏推了一輛自行車迴來——他們大隊還沒通電,電視不能買,要過幾年再惦記。


    能有一輛自行車,在大隊裏也很好了。


    家裏的院子依舊破敗,家人的衣裳倒是新的。


    龐大海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裏,氣勢十足地說道:“咱們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娃娃們敬畏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了不得的大人物。


    婆姨摸著自行車,歡喜地問道:“哪來的?”


    “哪來的?當然是買來的了!”龐大海霸氣地揮了揮手:“趕緊做點飯,我吃了睡覺,晚上還得出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飯。


    “明天去割點肉,給娃娃們吃!”


    龐大海覺得他不能摳,有了錢就得花,還得花在婆姨和娃娃們身上。


    外麵的消息傳得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他贏了錢,還有人看見他推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迴家,這想必是做不得假的。


    “人有三年旺,神鬼不能擋。龐大海窮苦了這麽些年,輪也輪到他了。我看啊,不管他作甚事情,都會順。”


    有賭棍聽到了這話,心裏忽然有了道光亮,對呀,今晚打牌的時候要避著點龐大海。


    天一黑,龐大海便醒了,他叮囑婆姨道:“明天早上去鎮上買點油饃饃,光吃這黃麵饃嘴裏沒甚滋味……”


    他把衣裳往身上一披,扭身出了院子,今晚要再贏一些,多贏一些,過個好年!


    今晚的手氣依舊很順,隻是贏得不多,忙活到了天亮,也隻贏了八塊多。


    龐大海心中不足,從三百到八塊,這落差太大,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今天迴家要趕緊睡覺,養精蓄銳再戰一晚。


    迴到家裏,婆姨歡喜地說道:“今天又能給鎮上的收購點送蘋果了,等會你先睡,我帶娃娃們過去……”


    她買了油饃饃給全家當早飯,娃娃們已經吃上了,龐大海困得不行,吃了兩個便趕緊睡覺,晚上他還有大事情。


    婆姨帶著娃娃摘蘋果去換錢,他晚上再去掙一些,日子一定能紅火。


    懷揣著美夢,龐大海睡得很香。


    像龐大海這種人很多,但莊家不能個個給甜頭,總有人輸錢;但輸錢的人會主動給莊家開脫,畢竟他們看到有人贏錢了。


    在高宏帶著隊伍跟著唿專員他們去省裏的時候,原北的地下賭場開始紅火。


    孫副專員快常駐在地區了,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可能會進入地委常委,而高宏會接任縣委書記。


    在往省裏去的火車上,拉著半個火車皮的蘋果。


    這些蘋果是被精挑細選出來,要給省裏的領導看,更要帶到北京去,和其他地方的蘋果打擂台。


    “這次去北京,咱們先去見高老。”


    “哎!”高縣長是知道高老的,有這個老幹部在,事半功倍,他開始想到明年、後年的秋天,原北遍地蘋果香。


    年底要去地區做個專題報告,把鄭衛民給叫迴來。


    高宏閉著眼睛靠在靠背上,兩隻手有節奏地拍打著大腿,年底的專題報告……那不得把兄弟縣都給比下去?往後黃原的白菜心,就是原北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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