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村大隊的磚廠的磚垛成方,滿滿都是。


    聽到白川的話,徐誌全咧著嘴笑了:“白書記,是有人要來買磚?那得蓋多大的房?我這邊的磚還能不夠……”


    白川遞給了他一支香煙,打斷了他的話:“你的磚,最近先不要往外賣了。”


    “為甚?”


    “為甚?縣裏要蓋小學,公社要蓋小學,得用你的磚,在蓋完之前,你們大隊的磚不能再賣給私人。”


    徐誌全心裏迅速有了個大概,縣城的小學不去說它,他也不知道長什麽樣子,但柳林的小學他是知道的。


    鄉裏的小學,也就比大隊的小學好上那麽一點點,他徐誌全再加把勁,可能往後鄉裏的小學就隻有公辦教師比大隊的強了。


    白川抽著煙,接著說道:“這個事情我得先同你說清楚,亞文給縣裏拿了三十萬,這個錢是用來修小學的,不是給你們大隊分的。”


    徐誌全咧著嘴笑道:“我知道哩!鬼子孫,誰敢敲怪話,我就不給他發錢,把他的錢也交給鄉裏和縣裏修小學去。”


    “你心裏有數就行,縣裏也不能真的虧了你們,磚買你們的。”


    大隊的人雖然生活比以往好了,但意識上並沒有太多的提升,很多人知道韓亞文給縣裏捐了錢,私底下都在說縣裏把亞文給大隊的錢截住了。


    能拎得清的人有,但架不住有人胡攪蠻纏;他們也不想想,人家韓亞文憑什麽把錢給大隊?老老實實出力氣幹活才是正經。


    縣裏和鄉裏都來買磚,這就挺好了,要不是衛民和亞文,縣裏哪會來他們大隊拉磚?


    徐誌全想好了,迴頭得召開支委會,商量給縣裏和鄉裏的磚減價的事情——你們不是嫌亞文的錢沒分到自己兜裏麽?那就跟著人家當一迴先進,也出點錢。


    徐誌全太了解這群人,也太知道要怎麽對付他們。


    衛民的名頭是好使,但也不能光靠著人家的名頭往大隊劃拉東西隻進不出,這迴就得往外出一點。


    果然,他這邊支委會一召開,說了要跟著鄭衛民和韓亞文給縣裏做點貢獻的時候,大隊的支委沒了脾氣。


    但徐誌全能看出來,這群人麵服心不服,可能出了大隊部就會有人給鄭衛民寫信告他哩。


    前幾天大隊的人去鄉裏趕大集,遇到別的大隊的人還敢說“縣裏把韓亞文給大隊的錢截留了”,現在去趕大集,已經有人在問他們“甚時候跟著韓亞文和鄭衛民給縣裏和鄉裏捐錢”。


    沒辦法,周圍的幾個鄉,就屬徐家村大隊的日子好。


    不出徐誌全所料,大隊真有人給鄭衛民寫信了,趁著晚上沒人的時候丟進了鄉裏的郵筒,大隊卻一片風平浪靜,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鄭衛民聽說有陝北的信,先以為是縣裏的,畢竟韓亞文給捐了三十萬;後來又覺得可能是徐誌全的,可能會和自己說一說大隊的狀況。


    沒想到信封上的字很陌生,但郵戳卻是柳林鄉的,隻是沒有寄信人的名字。


    打開一看,信裏麵把徐誌全給數落了一遍,說他不為大隊做主,任由縣裏截留韓亞文給大隊的錢,目的是為了給徐秀蓮在縣裏升官。


    鄭衛民一邊看一邊歎氣,徐家村的日子好了,但農民的眼界卻依舊沒有變寬,他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家門外不到五米的地方。


    三十萬,真給到大隊徐誌全都不敢接,你們還真以為有個高兒的扛著就萬事大吉了。


    他抓起辦公室的電話,給徐家村大隊撥了過去。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徐誌全的聲音。


    “叔,是我,衛民。”


    “啊呀,衛民啊!”他高興地對大隊部裏的人說道:“是衛民!”


    鄭衛民說道:“叔,我收到咱們原北的人寫的信了,不知道是誰。”


    徐誌全的笑僵在了臉上:“衛民,是告我的?”


    “可不就是告你的?信裏說你徐誌全思想落後,亞文給縣裏鄉裏捐錢建小學,你是一毛不拔,整個一鐵公雞轉世!叔,咱們大隊的日子先過好了,可不敢隻顧著自己好,你看別的大隊的人都有意見了。”


    徐誌全心裏鬆了口氣,他能猜到鄭衛民收到的信肯定不是這樣,或者不止一封,但既然鄭衛民這麽說了,他就得把話頭接住,要真讓衛民把話題轉到他頭上,那就不好接了。


    “哎,衛民,我這前幾天剛開過支委會,討論跟著亞文後麵做點貢獻哩。你也知道,咱們大隊的人窮怕了,有點錢那都得攥在手心裏,恨不得捏出二兩香油哩……是這,我是想著既然不直接出錢,那咱們賣磚的時候就少收點,這不一樣能給教育事業做貢獻嘛……”


    鄭衛民說道:“要是大隊有人敲怪話……等尕娃和二栓寒假迴來了,讓他們兩個評評理!還有,咱們大隊的掃盲工作得提上日程了,多認幾個字,多看點書看點報紙,就算看看小說也是好的。”


    尕娃和二栓考上了中專和高中,在大隊裏屬於高學曆,是懂道理的人,他們說的話可能份量不重,會被大隊的大人們嗤之以鼻,但也能讓大隊的人知道,多讀點書多認幾個字,看事情的角度是不一樣的。


    “哎,能行,我記著哩。罷了我和鄉裏的白書記說一下,讓他幫忙給安排夜校掃盲。”


    是得認幾個字,不看書不看報,連個道理都說不明白。


    徐誌全把電話掛掉,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對大隊部的幾個支委說道:“看甚哩看!衛民打來的,把我說了一通,說我徐誌全光顧著自己大隊,不管別人,有人找他告咱們了。”


    大隊的幾個支委麵麵相覷,這不對啊,咋和想象的不一樣呢?


    告徐誌全是肯定有人告的,但咋能是別的大隊?


    細細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三十萬呢,誰不動心?


    徐誌全清了清嗓子,說道:“正好你們也在,既然衛民都這麽說了,那咱們大隊不能光顧著自己,要不還得有人去告咱們,往後衛民想幫扶咱們都不方便了!是這,晚上開會,討論一下這個事情。鬼子孫,是誰給衛民寫信告的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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