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民愣了一下,馬上就笑道:“這話用來形容我的好不?”


    韓亞文把包遞給了鄭衛民:“先過年吧,過年之後再說。錢你先收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鄭衛民沒有客氣,接過了包:“我原本還想說放你那邊的。”


    “別!北大的宿舍比家裏放心多了。”韓亞文拍了拍屁股,準備走了;但幾步之後忽然又迴頭問道:“衛民,你們文人不都是有上中下三策的麽?怎麽到你這裏就成了兩策了?”


    “有第三個,太厚黑,你還走不了。”鄭衛民想到的是《大明王朝1566》裏麵沈一石的最後一招,但韓亞文用不了,一來他沒有契機,二來太過兇險,隻能等將來鋪墊。


    “說說看,萬一我能走呢?”


    鄭衛民搖搖頭:“你走不了。有多大本事辦多大事,你要是硬走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說得我這心裏癢癢的……”


    “別癢癢了!先把這一關過了再說。迴去之後多注意著點動靜。”


    “知道了!對了,今年還要找地方麽?”


    “要的。”


    “等哥們消息吧。”


    韓亞文躥出去好幾裏地才想起來沒和鄭衛民吃午飯,有些虧了嘴,但沒吃就沒吃吧,反正過年之前他不去廣州了,還要來北大蹭課,有的是時間。


    鄭衛民把書包背好,迴了宿舍。


    這錢有些不太好放,他還沒有數,隻是掃了一眼,就知道不少了。


    幸好上輩子見過更多的錢,雖然現在錢的購買力更強,但他心裏還是挺穩。


    想了想,鄭衛民把包放到自己的箱子裏,和夏天的衣服放在一起,把箱子蓋好,沒有上鎖——但出了宿舍還是要把宿舍的大門鎖一下的。


    八千多塊錢,鄭衛民覺得可以不用再要求更多了,這些錢能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下麵要擔心的就是韓亞文了,這小子別在演戲的時候太入戲,把自己給演進去了。


    韓亞文把鄭衛民的那一份交出去之後心裏多少安穩了一些,反正他沒透露錢的來處,就算真的被人家算計進去了,隻要咬死口,保住鄭衛民,他就能東山再起。


    這麽多天了,韓亞文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後麵幾天,他終於能抽時間滿世界轉悠一下了,往日同樣的風景在他眼裏變得不一樣了,秋日的陽光也開始溫暖了。


    兜裏揣著一張大團結,韓亞文想去哪就去哪,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底氣十足,不砍價,但也不過度消費。


    這種閑適的生活沒有維持多久,他便在路上遇到了老宋他們。


    “哎,亞文,這迴來多久了?啥時候過去廣州啊?趁著還沒過年,咱們趕緊再弄一點!”


    韓亞文很享受現在的陽光:“哥們現在有更高的追求了!”


    “什麽追求?”


    韓亞文臉上很是得意:“哥們要學習文化,輾轉托人去北大當了個旁聽生。等哥們學成了,那就要做國際貿易了!”


    老宋不解,但又很鄙視地說道:“亞文,別和哥們玩這高深的,不就走私麽,說得這麽高級,還國際貿易呢。”


    “要去你們去!趁著年前,哥們得多去學點東西。對了,自行車給你,剛好你來了,也省得哥們再走一趟。”


    老宋心道,你丫是做假賬被發現了吧?不去就不去,我們哥幾個一道去。不行,我也不能去,得在北京看著點這小子,別把我們給點了。


    “現在幹嘛去?也沒見你要去北大蹭課的樣子啊。”


    韓亞文爭辯道:“誰開學前不得放鬆一下啊?”


    “你就裝吧你!”


    韓亞文把自行車給了老宋,又往前溜達去了。


    奎元有些意外:“宋哥,這亞文不去,咋辦?”


    “咋辦?涼拌!咱們自己去,年前大家都想弄點新鮮玩意,得趁早。”


    韓亞文不去廣州的消息迅速在各大院傳遍,有的人錯愕,但更有人狂喜。


    不少人認為的韓亞文太仗義,帶了這麽多人去廣州,得罪了後麵的金主——你帶一個奎元過去就可以了,竟然還敢變本加厲,上次帶了五個人過去!這還得了?


    但後麵的金主是誰,大家都在紛紛猜測,無外乎就是那幾個大院子弟中領頭的。


    在金秋的陽光下,不少人都踏上了南下的列車,準備接替韓亞文留下來的坑。


    同樣是金秋,徐家村大隊終於有了點空閑;徐誌全和大隊幹部開了會,決定按照鄭衛民信裏的思路走。


    “大家夥閑著也是閑著,除了伺候田裏的莊稼,再也沒個事情做了?木匠咱們也不會,編筐的倒是有幾個會的,但這種手藝活畢竟是少數嘛。燒磚窯這個事情,大隊拍板要做了!但大隊的錢有限,不能先發,得先弄起來,記在賬上,等燒出了磚,有了錢,再補給大家。”


    徐誌全現在想召開社員大會都有難度,土地一承包,社員們就不太尿他這個大隊支書了,以前總找各種借口躲著幹活的人,現在開始以地裏活沒幹完躲著開會了。


    “化肥!大家都知道化肥吧!沒這個東西,咱們地裏的麥子和金稻黍甭想再高產了!買化肥的錢從哪兒弄?批條從哪兒弄?你們要是有法子給自己弄來,那就算我胡咧咧!要是沒這個本事的,就出把子力氣,咱們把這個燒磚的窯窯給弄出來!”


    台下有人喊道:“支書,我家麥地裏的草還沒鋤呢。”


    “那你就趕緊去鋤!”徐誌全又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活計,用不了全村的男勞力,我就用二十個人!要是報不滿二十個人,那就算逑,有多少人用多少人,燒磚的活計也是這麽多人幹,分錢也是這麽多人分。就這樣!”


    徐誌全再次拿出前幾年的氣勢,說得村民們一愣一愣的。


    看著台下社員們的樣子,徐誌全又加了把火:“這法子還是人家衛民和我講的。衛民娃是什麽人?那是咱們黃原地區的榜眼!畢業了就要當幹部,給個副縣長都不一定能請迴來!你們這群胡腦鬆,啥時候能看明白點世事嘛……”


    徐偉根接過話筒,彈了兩下,說道:“今天報名,明天截止!是個漢子的就抓緊,別等著燒磚窯弄起來了,再跟大家夥說後悔的話!”


    徐誌全把話筒又給拿了過來:“話說完了,該去幹啥去幹啥,我都不攔著你們!但要是後天誰再和我說想來做這個活計,那就別張這個嘴了!行咧,散會!”徐誌全大手一揮,把大喇叭的電線給拔了。


    底下的村民議論紛紛,有很多人想來試一試,但同樣也有不少人想著先把地旁邊的水渠挖一挖。


    地裏的活精細著哩,草鋤完就沒活了?


    有不少精明人不打算去弄那個燒磚窯,他們覺得是在替大隊白幹活;隻有一些老實本分的,沒有什麽來錢路子的漢子打算去碰一碰運氣,運氣最差也不過是賠進去點力氣罷了。


    兩天之後,報名的人也隻有十五個,徐誌全氣得在大隊部破口大罵,但又沒奈何。


    徐偉根把之前農田會戰時候用的紅旗又給翻了出來,許久不見的集體勞動場麵再一次出現在了徐家村大隊。


    徐誌全從距離比較遠的鄉裏請來了軍師,一天三頓好吃喝的供著,還開了二十塊的工錢,讓他指導燒磚窯的修建。


    看著燒磚窯一天換一個模樣,徐誌全的旱煙抽得更有滋味了;這有人在前麵引路就是好,他都能想象到出磚之後是什麽樣子了,紅火,一定是一片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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