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迴來了,朝著鄭剛搖搖頭,鄭剛也不說什麽了。


    鄭衛紅喊道:“媽,我餓了!”


    “喊什麽喊!整天在外麵瘋,能不餓麽?”袁秋沒好氣地說道,但還是開始做飯。


    鄭衛紅趴在桌子上聽著廣播,其實也沒什麽好聽的,但總得有點兒動靜不是?


    “爸,外麵都在傳說明天就要打仗了,真的假的?”


    鄭剛很奇怪:“你聽誰說的?”


    “都是這麽說的,說是要在大年初一給那群猴子一個驚喜。”


    “大人們都不知道的事情要是讓你們先知道了,那我們算幹什麽吃的?別整天出去胡扯!”


    鄭衛紅癟癟嘴,不吱聲了。


    袁秋把飯做好,端上來,歎道:“這會兒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說咱們……”


    鄭剛有些生氣:“說就說!這會兒都要打仗了,還整天家長裏短的,我看就是閑的!要是真沒事幹,申請去南方運糧食去!”


    趙春來和王秀霞也極是擔心,外麵傳言紛紛,都是說明天就要動手;南邊一動手,北邊會怎麽樣他們心裏沒底,也就是鄭衛民過來給他們分析了一下,讓他們心裏安穩了一些。


    “沒事,三兒不是說了麽?多站在別人的角度想想,有誰想打仗?有誰想為了別人打仗?沒影的事兒!等過上幾年,軍兒和小劉成了親,咱們就得準備當爺爺奶奶了,到時候有的操心!”


    今天晚上趙春來絕口不提認幹閨女的事兒,就算認也是後話。


    王秀霞也擠出一個笑:“三兒還真行!自己考迴來了不說,還能給軍兒找了個對象!好姑娘啊!一搭眼我就能看出來。不行,我過兩天得多弄點東西,等到三兒迴來的時候讓他捎給人家小劉。”


    “你說你急什麽?這年還沒過完呢!”


    鄭衛民在筒子樓裏過了年,大年初一一早他就爬起來往王雲芳那邊趕。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倒不是因為有鞭炮聲,而是心裏老惦記著今天的事兒。


    幾個小孩子依舊歡脫,在筒子樓裏外跑著。


    剛下了公交車,鄭衛民就看到王雲芳了,小姑娘戴著手套,圍著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停地跺著腳取暖,但鄭衛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了。


    “雲芳!”


    王雲芳看著鄭衛民拎的酒,不滿地說道:“韓亞文給你出的餿主意對吧?”


    “頭一次過來,哪能真空著手啊?走吧。”


    王雲芳帶著鄭衛民往裏走,路過不少人家。


    很多人看著他們倆,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鄭衛民聽力不錯,他能聽到“王副司令”、“新女婿”、“對象”等關鍵詞。


    王雲芳低著頭往前走,一聲不吭,她臉上有些燒,便又把圍巾圍了圍。


    鄭衛民也差不多是一樣,他甚至有些跟不上王雲芳的腳步。


    韓亞文也出現了,他笑嘻嘻地看著鄭衛民和王雲芳,調侃道:“哎喲,來得夠早啊!兩位可是有日子沒見了!過年好過年好!”說話的時候還朝鄭衛民擠眉弄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鄭衛民嘿嘿一笑,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軍帽,韓亞文不滿地說道:“一個臭毛病!”


    跟著王雲芳到了一個二層小樓,王雲芳解下了圍巾:“到了。”


    鄭衛民跟著王雲芳進去,見到一個比鄭剛年紀略大一些的男人,身邊也有一個臉稍微圓一些的女人,便趕緊開口道:“大伯(bai)過年好,阿姨過年好。”


    外麵的韓亞文隻是探了個頭就閃人了,一邊走一邊嘀咕:“乖乖!看樣子是要成啊!”


    王遠堂是什麽地位他太知道了,大年初一有多少人要來給他拜年韓亞文也太知道了,鄭衛民什麽時候過來他韓亞文心裏都沒數,但人家能單獨給鄭衛民留出來這個時間就很能表明態度了。


    鄭衛民把酒放下,王雲芳就給提溜了起來:“爸,茅台呢!”


    “放書房去!小鄭,坐!那個雲芳媽,準備一下,中午小鄭在這吃飯。”


    鄭衛民沒經曆過這個場麵,就算他在過來之前想過無數的預案,也沒想到王遠堂會直接開口留飯。


    手心裏的汗又出來了,他在褲子上擦了擦,覺得還是有汗。


    王遠堂看著他的樣子,忍住笑,這個樣子才對嘛!


    劉鳳芝也對鄭衛民笑道:“那你們爺倆先聊著。”說罷便起身迴避,把時間留給了兩個男人。


    王雲芳賴在這裏不肯走,但也不肯說話,就低著頭看自己的鞋子,這是一雙比較笨重的大頭鞋,棕色的外表,好像有些髒?又好像不太髒,王雲芳盤算著過陣子再刷刷外麵。


    “聽說你是學曆史的,這個時候的表現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鄭衛民接口道:“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王遠堂點點頭:“雲芳和我說,插隊的時候青貯飼料是你先想出來的?你怎麽沒有想過藏著掖著,過個幾年自己用呢?”


    鄭衛民苦笑一下:“這不是在陝北糧食少麽……整天想著怎麽從牲口嘴裏多摳幾粒出來;給了徐支書那邊……畢竟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關係好點總不是壞事。”


    眼前的男人可比曆史書難懂的多,鄭衛民覺得還是老實一些比較好,但有些事情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聽說你在學校學習也很認真,這個不錯。你和雲芳都是恢複高考之後上的大學。說實話,雲芳在家裏提及你的次數還是比較多的,但我真沒想到你能考上北大。小夥子,你有點讓我刮目相看了。”


    王雲芳低著頭不說話,隻是抿嘴笑。


    鄭衛民一定要把話接過來,要是光讓王遠堂一個人說話氣氛就會掉下去:“我隻是對曆史比較感興趣,在陝北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看看書,恰好也就趕上了。”


    “這些雲芳都和我說了。我聽說你們一直在和陝北那邊通信?”


    “在一個地方待了兩年,和大家都有感情了,見一麵不容易,就多寫幾封信交流交流。”


    “嗯!挺好!陝北是老區,和那邊多交流,將來有機會也可以再迴去看看。”


    兩個男人都小心翼翼地聊著天,最近最火的話題他們都不敢提。


    外麵還是有人過來了,一群小年輕過來給王遠堂拜年。


    看到坐在裏麵的鄭衛民以及旁邊一副鵪鶉樣的王雲芳,一群人都極為震驚,還真被外人捷足先登了。


    拜完年之後,這群人就趕緊出來,到了外麵都很不解。


    “王雲芳可以啊,地下工作做得真好!大年初一給了咱們一大驚喜!”


    “不是,那小子哪兒的?”


    “這下好了,茬架都來不及了!這都登堂入室,在人家王副司令那都掛了號了,還怎麽茬?”


    韓亞文嗬嗬一笑:“茬什麽架啊?哥們就不茬!得讓那小子多請哥們吃幾頓飯!”


    “你丫除了吃還能有點別的追求麽?”


    “喝呀!”韓亞文臉都不帶紅的,但引起了眾人的鄙視。


    韓亞文說道:“哥幾個是不是沒看清楚?人家北大的!你們去打一書生,好意思?反正我不好意思。”


    一群人都悶悶地不說話,如果去當兵了,他們可能還會對未來有點暢想,但南北可能都要打仗,便有不少人慫了。


    但要說考大學,這群人也沒有能考過鄭衛民的,這就更讓他們鬱悶了。


    “要是放幾年前,哥們非給他幾板磚不可!”


    韓亞文起哄道:“那現在也不晚啊!等丫出來了,你去拍板磚兒,拍完之後哥幾個肯定給你豎大拇哥!”


    “沒了?”


    “不是,你還想什麽呢?哥們不打王雲芳主意,你還想讓哥們請你吃飯呢?做夢吧你!”


    “滾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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