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點的人沒有人問魚幹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周玉秀和範成功都在問陳東來為什麽要在縣領導麵前告鄭衛民。


    陳東來痛苦地捂著臉,他不想說話,隻有柳娟在安慰他。


    王雲芳坐在旁邊,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柳娟。


    看到陳東來一直不吭聲,周玉秀先起身了,她還得做晚飯。


    徐誌全還是帶了幾瓶酒去了公社,說是讓劉主任他們休息一下,但白川哪能不管飯?


    今兒是他們露臉,一定要好好招待。


    鄭衛民也在做晚飯,今晚沒什麽特別的,還是玉米糊糊加鹹菜;煮飯的時候他就坐在外麵看書,時間上一點也不浪費。


    他有些擔心王雲芳,要是晚上陳東來和柳娟發難,王雲芳怕是會吃虧。


    想了又想,鄭衛民還是悄悄繞到知青點那邊偷偷觀察了一下,看著狀況還好,便又悄悄迴來;過了一會兒又不放心,便又偷偷跑過去看,好像也沒啥事,心中便又踏實了一些,想著明天再去找王雲芳問問清楚。


    晚上睡覺的時候,柳娟都沒有提這個事情,因為白天的時候陳東來的包被拿出來的時候,她看到了王雲芳驚訝的表情。


    因此她不敢讓陳東來找茬,萬一王雲芳給說走嘴了,她也討不了好去。


    但王雲芳嘴巴沒有閑著:“玉秀姐,今兒秀蓮姐算是出盡風頭了!”


    周玉秀很奇怪:“你和衛民是怎麽舍得把這個法子給拿出來的?”


    “這沒有什麽舍得舍不得的,本來法子就在那,早晚都會被人留意到。我的意思是說,明年秀蓮姐可能就要被推薦去上大學了,大隊裏可又有了一個民辦老師的名額,你和成功哥要是有意願今年就得開始動作了。”


    周玉秀也想到了這一點,名額是真難得啊。


    “我和成功再商量一下吧。”


    柳娟心裏歎了口氣,她是留住了陳東來,但這種上學招工的事情在近幾年都沾不上了。


    隔壁的陳東來則沒忍住和範成功叨咕開了。


    “成功,你知道魚幹是怎麽過來的麽?”


    範成功沒好氣地說道:“東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你還不如問人家鄭衛民是怎麽知道你告黑狀的?”


    陳東來喃喃地說道:“是啊,他是怎麽知道的?”他就是想賴某個人都賴不著,很難理解。唯一的理解就是鄭衛民能掐會算,提前算到了他這一步棋。


    他忽然從炕上爬了起來,月光雖然沒有照進來,但依舊能看到他身形。


    “東來,你不睡覺你幹啥呢?”


    “我要看看咱們窯洞裏還多了什麽別的沒有!”


    “神經!”範成功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陳東來心血來潮,借著月光的微亮在窯洞裏翻來翻去,但卻沒有再發現什麽異常,他極是鬱悶地躺迴炕上,百思不得其解。


    範成功說道:“東來,這個事情奇怪是奇怪,但你的檢討還是得交!明兒就交,爭取一個寬大!”


    “我交?我又沒犯錯!”陳東來極是憤怒。


    範成功困到不行:“那就隨你吧!”反正和他又沒什麽關係。


    陳東來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上吃完飯,趁著別人不在,柳娟過來了。


    “東來,你的檢討書寫了?”


    “我寫?我為什麽要寫?他鄭衛民誣陷我!”


    柳娟勸道:“還是寫了吧。你還真想被戴個帽子往台上拽啊?這事兒徐支書能幹得出來!”


    “對了,昨晚王雲芳說什麽了沒?”


    “說了!”柳娟沒好氣地說道:“說明年秀蓮就會被招工或者推薦去上大學了,讓玉秀提醒範成功去活動。”


    陳東來心情更不好了,明年是什麽樣還不知道呢,這要是再耽誤下去,就連鄭衛民和王雲芳都要先他返城了。


    柳娟接著勸道:“東來,趁著事情還有轉機,趕緊寫個檢討。我琢磨著經過一個晚上支書的氣也該消了,你服個軟這個事情不就過去了麽?”


    陳東來都要跳起來了:“我服軟?我沒犯錯為什麽要服軟?”


    柳娟都無語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硬氣呢?


    但別人都是無關人員,樂得看這個熱鬧也沒什麽,他們可以不勸,但她得勸,她還要和陳東來往下過呢。


    “東來,你是打定主意不寫了?”


    “不寫!”


    柳娟忽然麵色也變得鄭重起來:“不寫就不寫!東來,就算你真的被拉到了台子我也會在下麵等著你!不管你做過什麽都沒有關係,別人不理解你我理解你,別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陳東來忽然有些下不來台了,他就想硬氣一下,柳娟可能再勸幾句他就順坡下驢了,沒想到柳娟竟然不勸了,還對他那麽有信心。


    “好!”陳東來忽然發現自己對麵子看得也很重要,但在下午的時候他還是抽時間偷偷把檢查寫了。


    王雲芳在中午的時候跑到鄭衛民那邊去吃飯了。


    “衛民,發現個奇怪的事情。”


    “什麽事情?”鄭衛民剛問了一句,趕緊又問道:“昨晚柳娟和陳東來沒找你茬吧?”


    “沒有!”王雲芳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就想和你說這個事情的。你猜為什麽?”


    “為什麽?”鄭衛民也有些好奇了,陳東來色厲內荏不假,但不可能一點兒也不發作。


    王雲芳看看院子外麵,低聲說道:“我昨天把魚幹放在箱子裏的,我當時不知道是誰的,就告訴了柳娟魚幹在男知青的窯洞,然後下午縣裏和公社的幹部是從一個包裏拿出來的,那個包是陳東來的。”


    鄭衛民極是震驚:“柳娟想幹啥?她還能坑一把陳東來?”


    王雲芳說道:“你覺得陳東來能真看上柳娟?要是他身上沒點汙點,那能輪到她柳娟?”


    鄭衛民歎道:“也是個狠人!”


    下午去田裏勞動的時候,徐秀蓮也湊了過來,她下地幹活還能有額外的工分,不來白不來。


    “衛民,陳東來去我家交檢查了。”


    “支書咋說?”


    “先嚇唬了他一頓,說要是檢查今天沒交,就給他記到檔案裏去!陳東來嚇壞了,又說了半天軟話。”


    王雲芳插嘴道:“交了檢查也好不了哪去!他名聲都要傳到縣裏去了!”


    看著田裏快要成熟的玉米,鄭衛民說道:“馬上就要見真章了,咱們可得準備好啊!”


    八月三十一,大隊的小學開學了。


    劉海作為男老師,主動幫忙從公社把課本都帶了過來,他還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那就是公社準備在收玉米之前開批鬥會,嚴肅批鬥前王莊的王學文偷占大隊的豬飼料地。


    武裝專幹孟凡林帶著公社的工作人員直接去了前王莊,親自丈量了王學文的豬飼料地。


    別的大隊都是不能超過四分地,但王學文的地超過了四分,他把溝坡圪嶗都給種上了,孟凡林帶人一量,好家夥,有六分了。


    六分地!就連鄭衛民這種插隊不滿一年的人也知道六分地是什麽概念了。這要是再加上青貯飼料,那王學文就賺大發了。


    批鬥會啊……鄭衛民還真沒見過……


    這個消息倒是把陳東來給嚇壞了,這要是他沒提前服軟,估計這次的批鬥會就要多他一個了。


    上了那個台子,他還怎麽迴城?有哪個單位肯要一個被批鬥過的人?


    公社那邊緊鑼密鼓地準備著,陳東來又去了趟公社的供銷社,迴來便鑽進了徐誌全的家裏,出來之後長舒一口氣。


    王學文膽戰心驚,一直在熬煎中度過。


    但沒想到,他的批鬥會還沒開始,天塌了。


    九月九日上午,徐誌全像往常一樣帶著社員們出山勞動,經過一天的勞動,大家端著碗蹲在大隊部附近,聽著廣播下飯。


    但今天的廣播好像不太一樣,播音員的聲音都不正常了。


    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了:“……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戰略家、理論家和軍事家,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主要締造者和卓越領導人毛主席,因病醫治無效,於零時10分在北京逝世,終年83歲……”


    徐誌全扔下旱煙鍋子,蹲在樹下哭了起來,他頭上的白毛巾已經髒得沒有原來的顏色了,也被他抓下來扔在了一旁。


    所有人都再也吃不下飯,他們都淚流滿麵,或大聲,或小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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