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死大關,止於一氣也。”

    “伏氣之道,聖凡之分。”

    “唯能伏氣,則可返精,還為先天之炁;神可凝,而複還為先天之神。所以煉精者,欲以調此氣而伏也。”

    “伏氣之要,要在調息;托名調息,內在空空·····真空大定,本來真靜,謂之得靜。”

    “人能真靜,氣不伏而自伏,炁不煉而自煉······是為無為而為,不煉之煉。”

    識海中,林正陽將三篇整合而出的道經,一一對照翻閱。

    三顆真文,就是三門真法。

    說是由主世界幾千年方仙道法總結而出,確實不假。

    其中許多內容,都是林正陽曾經翻閱道書時見過,此時再見,卻別有一番天地。

    先前看時,霧裏看花,理論再妙,終究未曾實證道果,隔了一層,看得也隻是個熱鬧。

    現在自家道種已成,雖說淺薄,但也有了初具氣象,再去看時,卻隱隱能體察到字裏行間所蘊含的道韻。

    就連自家道種,也隱隱有所震動,眼前有豁然開朗之感。

    自家修行上的許多疑難,一一開解,恍惚間,似乎見到了前路。

    “以前聽人笑談,說什麽‘內典語中無佛性,金丹法外有仙舟’,現在看來,純屬汙蔑的嘛!’”

    “這些典籍之中卻是有許多濫竽充數之輩,但也不乏珍珠、明珠,隻是自家不肯鑽研罷了,前人悟道精華卻不是都在這裏了?”

    這些東西,不是實證者,不能一一辨明,不是花大力氣收集整理,不能成此三門真法。

    這三門真法,都比林正陽自悟的道法高明。

    如果真有人在主世界按部就班修證下去,未必就不能有所成就,但以林正陽角度來看,也是證一人少一人。

    三門真法,最多能容三人分別以一門真法入道。

    一人成就之後,哪怕半道夭折,這條路也會被封死。

    雖說沒有找到證據,但林正陽卻很篤定······主世界的法則變遷大抵就是這樣。

    “我以別的方式入道,凝聚了自我道種,這真法雖好,但也僅僅隻能相互映證,給我照亮前方道路上的迷霧······把突破希望全部指望在這三部法訣上,怕是不成。”

    盡管隱隱已經有所明悟,但林正陽還是耐心參修了一段時日。

    冥土之中,不辨日月,難分晝夜,隻是大致推算時日,約摸過去了一個月。

    一月過去,三部真法,其中精要盡數汲取。

    大殿之上,清光朗照,林正陽瞑目而坐。

    頂上一片白雲彌漫,核心之處,一朵白蓮緩緩綻放。

    “嘩啦啦——”

    空中仿佛有流水聲。

    自白蓮之中,大片清光灑下,照在殿內,生出無數幻景。

    有花、有樹、有蟲、有魚,有山河、有日月······無數景象都是一閃而過,複歸於無。

    半晌後,清光向內一卷,迅速塌陷。

    隻聽得“轟”地一聲響,一寸赤色明霞,自白蓮中微微吐出。

    林正陽起身下座,步步踏下。

    頂上清光、雲氣震動不休,不斷有白氣轉化為赤氣。

    轟鳴之間,仿佛有電閃雷鳴。

    無視了這些異相,林正陽緩緩而行。

    及至殿前,周身光焰已縮水大半,蛻變為三尺左右的淡紅霞光。

    “終於初證了真人,是時候該啟程了。”

    再待下去,並無益處。

    冥土靈機到底有限,先前尚可,於如今突破之後,已經顯得過於稀薄了。

    就算再待下去,除非有漫長歲月累積,不然別想再有多少進步······畢竟冥土隻是陽世的投影,先天就有所不足。

    再者,真人元神,即便返迴陽世,也有了一定抵禦能力。

    踏出殿外,凝望著上方漆黑天幕,林正陽向後一揮,頓時身後大殿向下沉去,絲絲光明都匯聚過來。

    收迴了維持大殿的力量,周身一震,化作一道火星,向上穿行而去。

    向上時,飛行了不知多久,周圍的陰雲越發濃密。

    隱隱有罡風吹拂,淒厲的黑氣唿嘯著,席卷而來。

    林正陽隻是不管,將紅霞一掃,一幹黑氣統統退散,讓開一條寬敞道路。

    隻是這樣一來,力量消耗之速也驟然提升數倍。

    他加快了速度,循著感應,尋找著打破界限的契機。

    陰世之中,實則並無上下邊界。

    穿行陰陽,卻需要自行打破隔閡,自然能躍入陽世。

    ······

    晨間,白霧彌漫。

    宏偉的城牆上,坑坑窪窪,遍布著血跡。

    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臭味、血腥味以及硝煙的氣息。

    城下,蜿蜒圍繞的護城河裏,隱隱已經染紅,不時能見著屍首漂浮在水麵。

    遠處,簡易的營寨裏,衣衫襤褸的人們,眼神麻木地,坐在地上,默默等死。

    道旁一顆桑樹下,穿著單薄衣衫的少年,蒼白著臉,扶著樹幹半躺著。

    雖是半躺著,那刻意挑選的坐姿,卻能讓他迅速發起攻擊。

    手中緊緊攥著瓦片,瞪大雙眼,目中射出狼一樣的狠光。

    惡狠狠地瞪著,誰敢上前,必麵臨雷霆一擊!

    上下逡巡的眼神,帶著煞氣,在不遠處的流民身上打量著。

    不時留在脖頸、心髒、雙眼的位置,好似在琢磨怎麽下手。

    似乎帶著力量的視線,以及幾步之外,地上那一灘尚未凝固的鮮血,終於是迫退了大部分瘦骨嶙峋的流民。

    他們默默地收迴了視線,低下了頭,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不急······他們知道他受了傷,並且沒有藥治,遲早比他們先死。

    拖到這小子沒有力氣時,自然有的是人撲上來爭搶······食物。

    此是亂世,易子相食尚且有之,何況食人?

    永遠不要低估流民的下限。

    昨夜下了場小雨,天氣轉涼。

    背靠濕滑的樹皮,坐在冰涼的地麵上,涼意入骨。

    身上那單薄的衣物,根本不足以禦寒。

    少年心急如焚,感受到身體裏的力氣,一點一點悄然流逝,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家餓倒在地上,被周圍的流民拖到後麵,下鍋吃掉。

    從昨夜開始,他就開始頭痛發熱,四肢無力,隻是受了寒涼,也是先前與人火拚,爭奪一塊豆餅時受的內傷所致。

    粗通武藝的他,也曾習過一些簡單的醫術,自然知道自己這病,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如果可以找到良醫,好好將養些時日,並不算大病,還是不難痊愈。

    隻是······眼下這局勢,這點小病,卻成了催命之符。

    “我死不要緊,可小姐怎麽辦?”

    想到心心念念那人的情況,少年臉上流露出一絲焦急。

    昨夜他將小姐安置在一處偏僻的山洞,隨後獨自出來搶食,再後來,就與人火並,傷了三人,自家也受了傷。

    這是因為他搶到食物,沒有立刻吃掉,反而想帶著食物離開。

    吸取了這個教訓,少年將那塊豆餅吃了一半,這才有力氣撐到現在。

    然而眼下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小姐啊······我終究是沒能把你送出去。

    手臂無力地垂下,眼前景物一陣模糊,陷入黑暗······

    一口鬱氣,盤結胸口,久久不能吐出。

    少年死後,依舊身軀不倒。

    虛空之中,一道暗淡紅光猛地躍出,向下沒入這少年天靈。

    一陣寒風吹過,寬大的樹冠上,淅淅瀝瀝地灑下幾滴雨水。

    光禿禿的樹幹,唯有上方樹梢才有幾片葉子,臨近的葉子早已被人摘取食用。

    就連樹皮,也僅剩下少年所靠的那一片。

    原本,那也是他準備充饑用的食物,是逼退了數人後才奪下的。

    此時,林正陽已經漸漸蘇醒。

    這具身體最後的執念,以及那胸腔之中翻滾的記憶,熟悉而令人留戀。

    元神打破屏障時,損耗不小,已經有些萎靡。

    盡管如此,依舊是選擇接受了這個身份的記憶。

    無數記憶的碎片湧上心頭,過去、現在、未來,蜂擁而來,以及最後的一個畫麵。

    心心念念,全是那人的身影。

    真不愧是少年,少年心緒,慕少艾嘛······居然臨終之際也僅僅隻是想迴去。

    想迴去,再看一眼,隻要看看她······

    那翻滾而來的強烈情感,令林正陽很不舒服。

    意識自黑暗中上浮,林正陽很快摒棄了那些不屬於自家的情感,並不會將其吸納。

    那少年本人已死,他隻是借屍還魂罷了。

    穿行陰陽,比他想象中還要兇險。

    在這個世界,他沒有身份,因一出現就在冥土,他沒有身體在陽世定位。

    所以他是以冥土鬼神的身份出現在陽世。

    幸而,及時感應到了一道新死之魂,順著冥冥之中的牽引落入冥土,頓時借此機會,衝了出來。

    出於迴報,他將那少年之魂,已然收納起來。

    或許有用,或許無用,誰知道呢······

    內視之中,一個微弱的白色靈體,蜷縮著,陷入沉眠,被一尊赤紅色的巨神拖在掌心。

    “既借了你的身體,便會替你完成你的遺願。”

    如果那女人還活著,就見一麵;若是死了,就拘了魂來,一並與他作伴。

    林正陽溫言說著,也不管他究竟能否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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