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哥!突發!突發!”徐炎衝進了實驗室。

    常一笑自顧自擺弄他的氫氣球設計,頭也不迴:“幹麽呀?一驚一乍的,一點同新社大佬的樣子都沒有。兄弟們需要一個人狠話不多的老大。”

    徐炎喘了兩口氣,說:“我不得不開口說話,這孫子要把你的技術賣掉啊,以後這個東西你就完全控製不了了!你得阻止他。”

    常一笑:“哪個孫子?”

    徐炎:“魏風晨那孫子啊,他要把兩大專利打包賣給你最討厭的大眾集團,你不是說大眾排放造假罪不可恕嗎?”

    常一笑疑惑:“我有這麽說過嗎?我隻是沒給大眾發樣品罷了。”

    徐炎:“你知道價格多少嗎?500億歐元!你知道擁有500億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嗎?”

    常一笑:“當然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徐炎神情肅穆:“巴菲特這老孫子幹了一輩子,才800億美元,魏風晨拿了你的技術,這麽一轉手,就成了跟巴菲特同一個級別的玩家了。以後他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娶個老婆給一億歐元的聘禮,他能娶500個老婆!”

    常一笑歎了口氣:“瞧你這點出息,既然我送給他了,他想怎麽花,當然是他說了算,賣了就賣了,毀了就毀了。上次我已經苦口婆心給你講道德情操論半天,看來你完全沒聽進去。”

    徐炎果然完全沒有佛係青年的覺悟,仍然不服不忿,伸出五個指頭在常一笑麵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叨叨:“五!百!億!歐元!醒一醒啊你~”

    常一笑:“起開,你別擋著我視線,還是關心一下當下,來,你看看我設計的氫氣球,帥不帥?”

    徐炎把視線轉移到這古怪的玩意兒——像一個滑翔傘,不過,不論是傘麵還是傘繩,都被脹鼓鼓的氫氣氣囊取代了,傘麵有15個巨大的氫氣囊,其餘無數小氣囊。看上去像一隻巨大的眼睛,這眼睛甚至還有眼球,那是一個螺旋槳,鑲嵌在中央,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細絲。

    徐炎:“這已經是飛艇了好不好?不過,為什麽用這麽多的細線固定螺旋槳呢?”

    常一笑:“滑翔氣囊!這是我獨創的玩意兒。注意這些細線的走線,在穿過雲層的時候,能夠收集水滴,螺旋槳被風吹會發電,電解水製氫,所以,這個滑翔氣囊可以漂浮在雲層製造氫氣,以便在無風的時候用大約50千米的時速趕場去下一個風場,不損耗能源。並不是真的為了獲取氫氣。僅僅是彌補損耗。我查過了穀歌氣球的數據,有時候需要在一個不理想的風場停留好幾天,這還有個屁用啊,我們是為了運送能源,不能坐以待斃。”

    常一笑一鬆手,這滑翔氣囊還真就在空中懸浮了起來呢,也不知道常一笑是怎麽控製的,氣囊很聽話地在空中圍繞著他轉圈。

    徐炎沒辦法勸說常一笑阻止魏風晨的交易,隻能把注意力轉到這玩意兒上,眨眨眼:“聽起來好高級,可行性如何?”

    常一笑:“有了它,氫氣球運送能源的項目的成功概率超過了50%。”

    徐炎:“但成本似乎高了許多,這真的好像飛艇啊,連螺旋槳都這麽大。”

    常一笑:“呃……對,你跟我的直覺一樣,不過,這隻是演示而已,具體的尺寸,我需要更多的數據,你投資一個製造氣球的工廠吧,可能要500萬,我鎖定了兩三家,都在江城。”

    徐炎絮絮叨叨:“風晨都做那麽大的生意了,我們還在這裏小打小鬧,我真心不服啊……”

    常一笑:“到底幹不幹?不幹我自己想辦法。”

    徐炎:‘幹,幹幹幹,當然幹,您是大哥好吧。’

    雖然徐炎的錢不黑不白,不過,總算好過自己一個大學生擁有一家工廠要靠譜,以後有人懷疑他的實驗室的設備來路不正,都安到徐炎頭上,常一笑打定了主意。

    徐炎呆呆地看著常一笑像個無憂無慮的巨嬰一樣,調製著滑翔氣囊的參數,一會兒噴出一點氣體,一會兒轉輪咕咕,想必是在吸入空氣,他是那樣的全神貫注,仿佛宇宙間隻有這麽一件事兒值得關注。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徐炎忽然出神,就這麽呆呆看了20分鍾。

    常一笑忽然說胡話:

    “褐色挨著金色,聽見了蹄鐵聲,鋼鐵零零響。

    粗嚕嚕、嚕嚕嚕。

    碎屑,從堅硬的大拇指甲上削下碎屑,碎屑。

    討厭鬼!金色越發漲紅了臉。

    橫笛吹奏出的沙啞音調。

    吹奏。花兒藍。

    挽成高髻的金發上。

    裹在緞衫裏的酥胸上,一朵起伏著的玫瑰,卡斯蒂利亞的玫瑰。

    顫悠悠,顫悠悠:艾多洛勒斯。

    悶兒!誰在那個角落……瞥見了一抹金色?

    與懷著憐憫的褐色相配合,丁零一聲響了。

    清純、悠長的顫音。好久才息的唿聲。

    誘惑。溫柔的話語。可是,看啊!燦爛的星辰褪了色。

    啊,玫瑰!婉轉奏出酬答的旋律。卡斯蒂利亞。即將破曉。”

    說完了一陣胡話,剛才聲情並茂的常一笑表情恢複了佛係,仿佛剛才這段胡言亂語不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

    好詭異啊,都說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給自己壯膽,忽然聽到如此詭異的一段胡言亂語,徐炎真想吹口哨。

    “……一笑,你剛才說了什麽?是不是腦神經短路了,要不要緊急唿叫何醫生?”徐炎半開玩笑地說。

    常一笑:“我剛才念了一段小說裏的文字,號稱世界上最難讀的書,《尤利西斯》。”

    徐炎不信:“有這樣寫的書?”

    常一笑:“有,第11章,你看看。”

    徐炎手機上網找了找,果真如此,不禁納悶:“這啥意思啊?”

    常一笑:“我以前腦子壞掉的時候,媽媽帶我撿破爛為生,有些傻子不知道自己是傻子,我腦子壞掉之後最神奇的是,我自己知道自己很傻。有一次,我在一家破產的舊書店那裏收破爛,店家清理出來好多好多舊書。我想,這些書不要扔,我要一本一本地看,說不定把這些書都看完,我就不傻了。這裏頭有我跟你說過的,《君主論》《十日談》《尤利西斯》,還有好多好多。我不懂的字兒就問媽媽,媽媽不懂我就查字典,當我念念有詞看這些奇怪的書的時候,我媽會莫名其妙地哭泣。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哭,我這麽上進,難道她還不高興嗎?你剛才聽到的這段,是後續情節被故意虛化成馬賽克之後的一幅充滿音樂感的文字。我迴想起腦子壞掉之後的意識,就像整個世界杯打上了馬賽克,無論我怎麽努力,都看不清這個世界,別人隨隨便便就懂的知識,我可能要想好幾天才明白,還不一定是對的。那時候,我最最渴望的,就是揭去覆蓋在這個世界上的馬賽克。你知道我有一段時間變成植物人,那時候我天天做的夢,就是夢見自己騎著火焰的黑馬,奔跑在夜的王國,我很害怕,很害怕。後來,我醒了,知道是風晨拚了命,用自己的一部分神經交換了我的腦神經,當然非常感激。然後,我發現世界的馬賽克真的去掉了,現在,你們普通人要想幾天的事情,我幾秒鍾就能明白。你知道我有多感激風晨幫我去掉馬賽克嗎我生命撿迴來當然開心,最開心的,還是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不再有馬賽克了。”

    徐炎嘟囔道:“那也值不了500億……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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