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落座之後,慢慢地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其實他們也沒什麽可聊的。


    文武之間畢竟存在著天然的隔閡,在不熟悉的人麵前亂講跟對方專業有關的話大概率是會鬧笑話的。現在時間還早,幾人就在這裏扯著場麵話,也不覺得尷尬。


    鎮海衛這裏的風景還是不錯的,而風景又是大家都可以聊上幾句的話題。風景又不會說話,人從不同的角度看,都會得到自己的感受,更沒有什麽對錯之分,聽聽不同的見解也算是一件美事。


    侯爵陪著說了一會兒之後,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他和周侯燦又不熟,二人的年齡差距也大,和周侯燦肯定沒什麽共同話題。而他同時又是徐麒的泰山,在這裏隻會讓周侯燦和徐麒二人有所顧慮,不能暢快聊天。可從情理上來講,他身為衛指揮同知,又是徐麒的嶽丈,於情於理都是要接待周侯燦的。


    侯爵走後,周侯燦和徐麒才放開了一些。周侯燦本來對兵事就感興趣,方才侯爵在的時候不方便多說,現在才找到機會向徐麒深入請教。


    海上的賊寇始終是紮在周侯燦心裏的一根刺。或許先前他對海賊的害處還不放在心上,但在他當上漳浦知縣之後,這個問題就擺在了他的桌麵上。


    雖說漳浦縣的縣城離海還有幾十裏,但東麵的一些都圖離海可是近得很。


    他也聽說過海賊劫掠沿海城鎮的事情,那簡直是人間慘劇。


    雖然知道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但周侯燦還是忍不住去想:要是海賊就此從世間消失該多好啊。


    想到這兒,周侯燦就順嘴提了出來。


    “徐兄,這海上的賊寇畢竟是個禍患,若是能夠徹底剿滅就好了。”


    徐麒歎了口氣,看向周侯燦,無奈地說道:“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朝廷也明白得很。若是能夠一勞永逸,那就好太多了,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可這夥海賊要是勢單力薄倒還好說,四大衛會剿,總能找到老巢的。”徐麒看了看四周,往周侯燦的身邊靠了靠:“雖然這也不大可能,畢竟大軍的調度是個問題。可問題的症結不在這兒,現在的關鍵是,誰也拿不準海上的海賊到底和誰有勾連。”


    “有說倭人的,有說是……咱們這邊的。這個問題一天弄不清,那剿了也是白剿,隻有把海賊所依仗的連根拔除,才可能徹底地解決這海上的大患啊。”


    “徐兄說的是,我倒是異想天開了。”周侯燦也知道這些東西,自然沒抱希望。


    “住在海邊的,誰不希望不受海賊的折磨啊。”徐麒歎了一聲,很是悵然。


    屋內的氣氛瞬間僵住了。


    徐麒很快便擺脫了方才的情緒:“今天高高興興的,怎麽扯到這兒來了。周兄,一會兒我讓人把衛裏存著的好酒取出來,咱們今夜喝個痛快,可好?”


    周侯燦有些疑惑,下意識地推脫道:“徐兄,這畢竟是在軍中,若是因我誤了事,反而不美了。”


    “周兄不必顧忌,衛裏其他的事情有其他僉事掌管,這一段負責衛城守備的是胡僉事,一個晚上沒事兒的。”徐麒解釋道:“要是這段是我來守備衛城,今夜是萬萬不敢這樣的。”


    “既然徐兄這般說了,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二人約定好晚上的事,便繼續就著先前未結束的話題聊了起來。


    “周兄,徐某一直想知道,你們府州縣官到底是怎樣治民的?”


    鎮海衛城裏不光是士卒,還有士卒的家人,這些人也是要治理的。雖然鎮海衛平日也沒有什麽問題,但現在有周侯燦這樣一個父母官在這裏,徐麒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說不定還能取長補短,有所增益。


    “其實,治理的策略,大抵還是那幾條……”


    如今的周侯燦已經不是半年之前剛到任的漳浦主簿了,在主政漳浦縣的這段時日裏,他也在努力適應知縣的角色,也在不斷學習。所以此時麵對徐麒的詢問,他也能有條有理地侃侃而談。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等屋內的二人醒悟時,外麵的天已經黒透了。


    “縣尊,侯同知方才讓人請二位到後堂吃飯。”陳廣泰進來,對著二人行了個禮,然後便提醒二人該吃飯了。


    “走,咱們先去吃飯,吃完我帶著酒去你那兒找你。”徐麒率先起身,笑著對周侯燦說道。


    席間無話。吃完飯後,周侯燦知會了侯爵一聲,便先一步離開了,他還要收拾一下院子,等著徐麒帶著酒來。


    “伯清,你說咱們和鎮海衛的關係走這麽近,到底是好是壞呢?”周侯燦走在路上,被冷風一吹,冷不丁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陳廣泰沉吟了片刻,篤定地說道:“還請縣尊放心,不會出什麽事的。此事我們不說,他們不說,漳州府不說,都司不知,那就萬事大吉。”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想著會不會有人彈劾我交通武將,意欲謀反呢。”周侯燦開了句玩笑,把陳廣泰噎得硬是說不出來話。


    迴到院子裏,周侯燦讓鄧林三人把屋內的桌子搬到了院子裏。此時外麵的天氣雖然比著白天冷了些許,但也沒比白天冷到哪裏去,正是適合喝酒的好天氣。


    徐麒不一會兒便帶著酒來了。他看見周侯燦已經把桌椅酒杯和下酒菜擺好了,興致立刻便上來了,忙讓身後的親兵把酒壇子放到桌子的一旁。


    等其他人離開之後,徐麒便起開了壇子,給周侯燦二人和自己各舀了一碗。


    “今天是初六,剛好喝個痛快,接下來的一旬就要忙起來了。”


    周侯燦知道徐麒說的是他們的計策,把海賊引上來誘而殲之的計策。


    “是啊,之後的這一段恐怕不太平嘍。”


    幾杯酒下肚,周侯燦便有些醉了。他不是天生好酒量,小時候沒喝過什麽酒,到漳浦縣之後也沒喝過幾次,所以後天酒量也不行。


    “我去出個恭。”周侯燦告了聲罪,便起身去後院了。


    徐麒這時也有了三分醉意,見周侯燦離開,他便看向了在一旁陪著的陳廣泰。


    “陳典史,你給徐某吃個定心丸,”徐麒上午沒能當麵問出這個問題,現在終於借著酒勁問了出來,“海賊的事到底準確與否?”


    陳廣泰應該是三人當中比較清醒的了,他輕輕放下手裏的碗,對徐麒說道:“徐僉事,下官也不知道,但下官給你說點別的,徐僉事可以自己判斷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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