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教的曼陀山,曼陀山下忘悔湖。


    忘悔湖風光迤邐,誰又會想到湖裏別有洞天?


    就連顧仁溪也不知道,忘悔湖的湖底還建有一座鐵牢,這座鐵牢建造於三十多年前,在老教主的授意下,由顧三娘和謝清允監督完成,那些工人在做完這項工程之後為避免泄露秘密,他們順理成章地被滅口,屍體隨之塵封在了湖底。如今,這件事世上大概隻有三人知曉,那便是顧三娘,沈簫尋和岫煙。


    湖底的鐵牢陰濕惡寒,可以通過曼陀山山腳下的暗道直達,真可謂是巧奪天工之筆。


    鐵牢裏長年關著一名男子,粗略一算,大概也有五年了吧!由於男子被廢了武功,再加上笨重鐐銬的的束縛,他每走一步都艱難不已。


    鐵牢裏麵常年不見天光,晝夜不分,渾渾噩噩,哪怕是一日兩餐也分不清是早餐還是晚飯。厚實的牢門發出了熟悉而沉重的“吱呀”聲,送飯的時候才會在這死氣沉沉的湖底覺到一絲人氣兒。


    男子蓬頭垢麵地蜷縮在牆角,聽見這一聲門響後,欣喜地抬頭望去,可來人不是送飯的岫煙,而是陰沉冷峻的沈簫尋。


    他對上沈簫尋的目光之後,驚駭地轉身抱頭,麵壁蹲在牆角瑟瑟發抖。


    沈簫尋神情凝重,眉心微蹙,雙眸更深邃了幾分,心下想到:這個陸見裴瘋瘋癲癲了三年,想不到今日還是如此的癡癲狀,他到底是真瘋還是裝瘋?


    他心思沉重地移步慢慢靠近,銷骨扇端在腰間,那人感知到他的靠近,將頭埋得更低,渾身也抖得更厲害了。這副模樣真不像是裝的!


    “我有話問你!”沈簫尋走近彎腰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他立刻如同驚弓之鳥,一下子逃竄到了另外一個牆角,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沈簫尋直起身子不甚耐煩地快步走過去,猛地一把拽起那名男子,不給他任何喘息和反抗的機會,順手扣住他的咽喉,將其摁在了牆角。


    “陸見裴!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最後一塊沉香海棠令到底在哪裏?”沈簫尋怒目圓瞪,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


    陸見裴的表情異常難受,五官快要湊緊在了一起,鼓起的臉頰被憋得通紅,就連臉上肮髒的汙漬都掩蓋不了。


    “我——好——餓……”他兩隻爪子緊緊抓住沈簫尋的手腕,斷斷續續地憋出這三字。


    “……”


    沈簫尋憤懣地鬆開了手,白色的衣袖被抓得髒了一片。


    陸見裴捂著喉嚨順著牆角又蹲了下去,抬頭害怕地仰望著沈簫尋。


    沈簫尋無奈又平靜地俯視著他:“你果然不知道最後一塊沉香海棠令在哪兒?”


    陸見裴仿佛聽不懂他的話,隻是怔怔地望著他。


    沈簫尋順下一口怒氣,抬手便用手中的銷骨扇擊中陸見裴的天靈蓋,鮮紅色的血液一縷一縷地順著額頭直流而下,滲入眼睛,滲入口中,他目光呆滯,癱軟地依靠在牆角,已然氣絕。


    沈簫尋狠狠甩袖向鐵牢外走出,牢門在“轟”的一聲中被關閉,迴聲在這幽暗的密道裏被拉得老長。


    九塊令牌都已經迴到了海棠閣,並且那九塊令牌裏麵皆沒有《十字繡針》和藏寶圖,難怪陸見裴肯輕易說出那九塊令牌的下落!可是以他的性格,沒必要和我轉彎抹角,他或許真的不知道最後一塊令牌在哪裏……可無論是要集齊十塊才可得到這些東西還是這些東西藏在了最後一塊令牌之中,沐海棠都不應該沒有動作……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沈簫尋想得越深,眉頭不知不覺皺得更緊。


    “謝郎!怎麽樣了?”岫煙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那些成線成股的思緒立即化成一吹即散的蒲公英。


    “沒事!”沈簫尋怔怔地看著她,淺淺一笑之後就被岫煙挽著胳膊,十指緊扣地往密道出口的方向走去。


    出了暗道之後,陽光如蜜般霎時灑在二人臉龐,暖意撲麵而來。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麵也讓人眼前一亮,心情舒暢。


    沈簫尋暫時忘卻了那錯綜複雜的煩惱,悠悠地開口道:“岫煙,消息散播出去了嗎?”


    “謝郎盡管放心,現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有九塊沉香海棠令已經迴到了海棠閣,剩下最後一塊沉香海棠令不知所蹤,此事鬧得江湖上人心惶惶,對海棠閣更是虎視眈眈。現在有不少門派都已經派人蹲在了蘇州,伺機而動,就連我舅舅昨日也讓我即刻前往蘇州!”


    “嗯!”沈簫尋滿意地點頭,不吝誇道,“做得不錯!蘇州是沐海棠的地盤,他不會不知道這些!接下來就看他如何應對了!”


    ——


    暝色落入高樓,沐海棠站在共色軒的窗欞前,雙手緊握著窗沿,望著黃昏下的風景,神色凝重:宋菘、周朗賀、丁若霜、徐裏正、沐楚玉、落香、林之城、言以沁、岫煙,他們手上的沉香海棠令到底從何而來?如今九塊沉香海棠令全都迴到了海棠閣,又是誰放出的消息?


    沐海棠漸漸閉上眸子,腦海中浮現出幾個人的影像,慢慢地對號入座:宋菘——段離羚,周朗賀——珮瑤、沈簫尋,丁若霜——珮瑤、沈簫尋,徐裏正——段離羚,沐楚玉——珮瑤、沈簫尋,落香——珮瑤,林之城——段離羚,言以沁——珮瑤,岫煙——我,珮瑤知道五枚令牌,沈簫尋知道三枚,段離羚知道三枚,他們中沒有一個是接觸過所有令牌的人……


    沐海棠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狠狠地摳著窗欞,睜眼的刹那眼眸中閃過一絲利刃的光芒。


    ——


    海棠總殿從來沒有在這個時刻燈火輝煌過,也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玉階上是和氏美玉雕琢而成的海棠座椅,玉階下從左至右分別站立著以段離羚為首的紅海棠弟子,以沈簫尋為首的白海棠弟子,以及以珮瑤為首的垂絲海棠弟子,紅海棠的弟子皆穿著紅色的衣裙,白海棠的弟子皆穿著白色的衣裙,垂絲海棠的弟子則穿著鵝黃色的衣裙。


    這是海棠閣成立的這二十多年來,所有弟子首次聚在一起。他們平時麵對麵也不一定知道對方是同門中人,尤其是那些分布在全國各地,級別最低的暗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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