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濛濛,雨絲串成珠簾,碎化了眼前本就含情脈脈的朦朧小鎮,細細的水花和夕陽西下的光斑跳躍在青石板上。


    在某家清冷客棧樓上的房間裏,一名身著絳紫色束腰衣衫的女子優雅地撐開窗牖,觀望著底下雨中來往的行人,油紙傘在他們的頭上像盛開的花兒,雨落滴答的聲音讓人心安悠閑。


    突然,一名牽著黑色高頭駿馬的男子落入了女子的視野中,男子有著讓人一見難忘的容顏,他身穿一件棗紅色的暗紋錦衣,腳踩一雙厚底皂靴。雖然淋雨讓他的模樣有點狼狽,但卻不失風流肆意的俊美。


    那名在窗邊觀望的女子便是海棠閣的紅海棠堂主段離羚,而那名男子正是“玉麵劍神”沐楚玉。


    這座小鎮名叫捕風鎮,是去往碧水山莊的必經之路。


    段離羚眼看著沐楚玉進了自己落腳的客棧,心裏不禁動了些情思。她一麵用手指纏繞著耳後垂下的發絲,一麵嘴角含情地想著今晚的良辰美景。


    一雙瘦長有力的雙臂靜悄悄地從她的身後環抱住她的細腰,薄唇如沾濕的花瓣輕吻著她的耳垂和脖頸,小聲呢喃道:“在看什麽呢?”


    段離羚的心酥麻了一刹,她有點不耐煩地解開男子環抱他的那雙手,轉身用玉手抵住男子肩胛骨:“無痕,本座現在沒心情和你風花雪月。你快去把這裏收拾了!”


    無痕溫柔的眼神轉瞬即逝,被一抹失落取代。他安靜地轉過身,將目光落在了房間裏的那具男屍上。男屍坐在圓桌旁,頭和手臂耷拉在了桌麵上,桌麵上還放上了一壺美酒,兩隻酒杯,其中一隻橫躺著,恍神一看就像喝醉了一般。男屍身著華服,頭頂紫金冠,儼然一位富貴公子,可惜卻死在了這間小小的客棧裏。


    無痕依照段離羚的吩咐,走至屍體旁,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白玉小瓷瓶,輕輕抖了幾許白色粉末撒在屍體身上。未幾,身體的骨肉毛發漸漸萎縮直至消失為無色無味無形的氣體。這種毀屍滅跡的良藥便是江湖刺客殺手隨身必備的“化骨如意”。


    屍體很快化為烏有,活生生的人頃刻間消失於無形,而身體上的服飾頭冠等“轟”地一下坍塌在地,皺成一團。


    段離羚也移步到了屍體跟前,她向無痕飛了個眼神過去,示意他查看這些衣物裏有沒有什麽蹊蹺的東西。


    無痕自然而然地從袖裏拿出一把折扇,蹲下身,握著扇柄細細挑揀著這一堆衣物。突然,他發現衣服下埋有大約十根金針。他用折扇輕輕碰了碰其中一根金針,那金針居然一下子柔軟了,還把自己扭成了“之”字型。


    他不禁駭然道:“堂主,這是金毒蟲!他是星火派的石秦!”


    段離羚聽聞之後蹲在了無痕身旁,麵容冷若冰霜:“意料之中!本座要殺的人就是他!”


    “那——我們要把這十隻蟲子帶迴海棠閣嗎?”


    “不用!金毒蟲怕木,你去找來一把木刀把它切碎再化掉即可!”段離羚一麵吩咐著起身,一麵風姿綽約地朝門外走去。


    段離羚正眼也不瞧他的背影讓無痕心底涼了一大截,這種離開是他的惡性循環,從段離羚的背影裏他讀出了她要去找其他男人了!而段離羚的那一席話也告訴了他:殺死石秦不是海棠閣的任務!


    若非私人恩怨,段離羚幹的這件額外的買賣隻能是為一個人——沈簫尋!


    心裏的怨恨集結成為包裹心髒的厚繭,無痕沒有照著段離羚的話用木刀銷毀金毒蟲,而是找來一個木盒將十根金毒蟲困在裏麵……


    月上柳梢,剛剛才洗完熱水澡的沐楚玉一麵哼著小曲,一麵快速套上自己的寢衣。自認天性風流的他懶得係上衣帶,任由自己袒胸露乳,放蕩不羈地幾步跨到圓桌處,一屁股坐在坐墩上,拿起酒壺與酒杯,嗅著蓮花香爐裏淡淡的夜來香,自斟自飲,好不快哉!


    酒水還未穿腸過,門外就響起了輕柔的敲門聲。


    沐楚玉側耳定神一聽便知來人一定不是店小二,應該是某個女子,還是一個和他一樣風流不羈的人!


    這個客棧對麵便是青樓,沐楚玉想到此處不免笑意湧上兩頰。


    誰知開門一看,他卻被嚇了一跳:“段姑娘!你怎麽在這兒?”


    段離羚的眼神毫不避諱地從沐楚玉的小腹遊移到他的雙眸:“我剛在碧水山莊做完客,夜深不方便趕路,所以在此歇腳!怎麽?沐公子——是要去碧水山莊嗎?”


    沐楚玉鬆開掌著雙側門扉的手,緊了緊自己的衣衫,深怕被眼前的女子給失了身。


    越是在她麵前不願被她得到的男人,她就越想去征服。她的身體靈活如蛇精,不客氣地側身從沐楚玉的身旁滑進屋裏。


    沐楚玉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合上了房門,轉身笑解釋道:“恐怕段姑娘誤解了我的意思,在下想問的是‘段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荒涼村一別,小女子對沐公子甚是想念,眼看這良辰美景,故來找公子敘敘舊!”段離羚端起沐楚玉方才斟滿的酒,欲一口飲下。


    沐楚玉一個箭步走上前,特別沒有憐香惜玉的風範,一把奪過了段離羚手中的酒杯,油嘴滑舌道:“段姑娘,實在是不好意思,在下今晚已經約了客!良辰美景固然不會辜負,但段大美人兒的好意卻不得不辜負了!”


    段離羚分明聽出來沐楚玉口中的挑逗戲謔之語,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於是,她打算故技重施荒涼村的那一幕——起身、脫衣、投懷送抱,一氣嗬成。


    相比沐楚玉上次的青澀拒絕,這一次他倒是穩穩地接下了,隻是他控製住了自己的手不亂摸,也算保持著君子風度!


    段離羚自以為完成了勾引沐楚玉的第一步,接下來便摟住了他的脖子,風情萬種道:“怎麽?沐公子這是接受我的好意了?”


    “並沒有!”沐楚玉出乎意料地竟說出這仨字。


    段離羚眼裏的風情萬種霎時凝固,不留神地一瞬便被沐楚玉推開摁在了坐墩上。


    沐楚玉撿起段離羚的衣物遞給她:“段姑娘!恐怕你對在下的認知有些誤解!在下並不是那種登徒子之流,在荒涼村那晚,在下欣賞並且敬重段姑娘你的美貌與名氣,但並無非分之想!今晚偶遇姑娘也算是緣分,不過,還請姑娘自重!”


    從沐楚玉口中說出這番坐懷不亂的君子之論,別說是段離羚,就算是珮瑤在這裏聽到這一席話也會不禁咋舌。


    段離羚起身重新披好衣衫,臉上盡顯狼狽,唯有皮笑肉不笑地迴敬道:“既然沐公子要趕我走,那我走便是!怪隻怪我生得不及宋小姐美!”


    最後一句話如同一根刺,別有用意地紮進沐楚玉的心。待他想要拔刺問個明白的時候,段離羚離去時那清脆的一聲門響正好敲中他的心窩,腦子裏迴想起碧水山莊時的情景:海棠閣,碧水山莊,宋菘,段離羚,齊風溯!


    眸子凜冽成一色寒光,杯中酒一飲而下。


    珮瑤與沈簫尋前腳剛迴到海棠閣,後腳便被傳召進了海棠總殿。


    越是自己擔心的東西越容易往自己身上惹,海棠夫人竟然把丁若霜的任務交給了珮瑤和沈簫尋,而那個任務便是——去蓬萊山尋絳珠仙草!


    “夫人!蓬萊山可是神仙住的地方,而且目前誰也沒有到過那裏,絳珠仙草更是仙物,我們凡人怎麽可能輕易得到?”珮瑤一下子就著急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是逼人去送死嗎?


    沈簫尋凝眉斂目,一貫地鎮定自若。


    “珮瑤,你先迴你的垂絲海棠閣!簫尋,你留下!我有話對你說!”海棠夫人低眸片刻後,拂袖讓珮瑤退下。


    珮瑤不敢忤逆海棠夫人的意思,悻悻地憋了一肚子委屈。


    待珮瑤離開之後,海棠夫人才換了稱唿,她走近沈簫尋,站立在他麵前意味深長道:“沈郎,其實丁若霜指定的完成任務的人是珮瑤,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加上你嗎?”


    沈簫尋沒想到自己的心跳此刻會莫名加速,腦子裏不願意去想太多,隻有迴道:“我——不知道!”


    海棠夫人眉目聰慧,輕輕一勾嘴角:“因為,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希望可以接觸海棠閣的高層!而這個任務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沈簫尋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高層?誰?”


    “沉聞新!”海棠夫人得意地繼續道,“蓬萊山之於世人,就像海棠閣之於江湖!不是不存在,而是沒人知道!沉長老曾經有幸去過蓬萊山,還得到過高人指點,頓悟之後的他便隱居在了青嬰湖,這是去青嬰湖的地圖,你拿好!隻要你們找到沉長老,自然可以找到蓬萊山!”


    說罷,她就從衣袖中取出一卷圖軸交與了沈簫尋。


    “夫人為什麽要接這麽一個奇葩的任務?為什麽完成任務的人還是我?丁若霜就是個瘋子!這比向我下毒還讓我死得慘!”珮瑤在自己的房間裏來迴踱步發著脾氣,宣泄著心中的不滿。


    “宋媽?這麽晚了你來幹什麽?”她腳步一頓,宋媽不知道何時又站在了門外……不關門果然不是一個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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