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淩波看向爺爺,動了動嘴唇,剛想要問他,他就笑著搖了搖頭,又催促道:「快去吧,他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你是個好孩子,謝謝你的花。」


    薑淩波隻好點點頭,咬著嘴唇又看了他們幾眼,然後慢慢地退開了。


    孫嘉樹看到她的神情,輕笑著把她抱到了懷裏,他的聲音很低,還有點沉的說:「昨天沒告訴你,那兩位,就是我的爺爺奶奶。」


    薑淩波楞了,「但是奶奶說,他們還沒結婚。」


    「因為她以為,今天是爺爺向她求婚的日子,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那一天。」孫嘉樹輕聲說:「以前還沒有這麽嚴重,隻是偶爾記不清日子、認不出人,後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就變成這樣了。」


    薑淩波怔住。


    孫嘉樹接著說:「一開始爺爺想告訴她,是她記錯了,可爺爺發現,如果他沒有按當年日記本裏寫的那樣向奶奶求婚,奶奶就會非常傷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自從他看到奶奶躲到水池邊偷偷地哭,他就再也沒有把真相告訴過她。」


    薑淩波難過極了,「沒辦法治療嗎?」


    「沒辦法,不能治。我們也想過,要不要把奶奶送到醫院去,可是爺爺說,奶奶沒有病,她隻是年紀大了,想過得更開心些,所以爺爺為了讓她每天都開心,就日日陪著她,把求婚的那一天重新再過一遍。」


    薑淩波看著那對老人,眼睛有點酸,「每天這樣陪著奶奶演戲,爺爺應該很難熬吧?」


    或許糊塗的人每天都過得很幸福,但清醒的人呢?每天睜眼醒來,明明是新的一天,卻要重複已經重複了千百次的過往,那種生活應該很痛苦、很煎熬吧?


    「怎麽會?」孫嘉樹忽然就笑了,他問她,「你覺得,如果我們老了以後,你變成了奶奶的樣子,我陪著你,我會很難熬嗎?隻要你還記得我,隻要你還能陪著我,就算每天都在過著相同的日子,每天都活在記憶裏,又有什麽可難熬的?」


    他摟著薑淩波,看向正拿出戒指、跪地求婚的老人。「你看爺爺,他看起來像是在陪奶奶演戲嗎?不是,每一天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日子。他說出的話、發出的誓言,不是在重複昨天的劇本,而是付出所有真心的、新的一次求婚。和昨天、前天,甚至幾十年前都不一樣,這是今天的他,對奶奶的求婚。」他看著淚眼汪汪的薑淩波,笑著給她抹了抹眼淚,「其實你就算是忘了我也沒關係,隻要我能記得你,我就滿足了。」


    薑淩波緊緊抱住孫嘉樹,邊哭邊嚷,「我才不要得這種病,我才不要把你給忘了!」她抽了抽鼻子,又補充道:「我什麽病都不要得,我要健健康康的,你也得健健康康的。」


    說到這,她抬起頭盯著孫嘉樹,眼睛紅得像隻兔子,惡狠狠地說:「你快說你肯定會健健康康的,活到九十九!」


    「什麽九十九……」孫嘉樹失笑,「我隻要能和你活得一樣久,我就知足了。」


    薑淩波小時候很喜歡看封神榜,尤其是帝辛建的酒池肉林,在她看來,有酒喝、有肉吃,還有漂亮姊姊可以睡,簡直是她人生的終極追求!那時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她人生的終極追求,在她頭發都沒白以前,居然就已經實現了。


    和孫嘉樹在日本的這幾日,他們不是在吃肉喝酒,就是在床上睡覺,薑淩波甚至都在懷疑,他們會不會一下把這輩子所有的好日子都過完了。


    孫嘉樹聽了她的擔心笑得不行,把她從浴缸裏一把抱起來,直接丟迴床上就開始親,一直鬧到第二天才放開她。


    薑淩波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倒是孫嘉樹,被她連踹帶踢了好幾下都不肯起床。


    「孫小草,起床了!」薑淩波幹脆站到了床上,在他跟前蹦來蹦去。


    孫嘉樹抓了抓頭發,又把被子蒙上了,聲音悶悶地發出來,「我再睡一會兒……」


    薑淩波立刻很同情地趴到孫嘉樹枕頭旁,輕聲問他,「孫小草,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什麽補一補?」


    孫嘉樹又把被子掀起來,頂著一個雞窩頭,一臉不耐煩地把她抱進懷裏,捏著她的臉扯了好幾下,「昨晚是誰哭著說腰疼睡不著的?嗯?我給她捏腰捏到天亮,她在旁邊睡得跟隻小豬似的,還打唿嚕。」


    薑淩波捂著臉出去,底氣不足地喊了聲「我才沒打唿嚕呢」,接著就穿好衣服溜了出去。


    今天的早餐是夾午餐肉的飯團三明治和溫泉蛋,都是薑淩波最喜歡吃的,要不是她對孫嘉樹的喜歡比對溫泉蛋多那麽一點點,她才不會叫他起床來跟自己搶好吃的呢。


    恩將仇報,居然還笑話她打唿嚕,她一定要把他的早餐也一起給吃掉。


    抱著一個人要吃完兩人份的壯誌,薑淩波一口一個吃完溫泉蛋,接著兩隻毛各拿起一個三明治,左邊啃一口,右邊咬一嘴,晃悠著走到庭院裏,邊吃邊看風景。


    但三明治還沒吃完,她就看見一個穿得跟個水管工一樣的人,戴著個黃色圓帽,一陣風似的衝進旅店,但沒一會兒又垂著腦袋走了出來。


    因為他的打扮實在太特別,薑淩波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那不是孫嘉樹的爸爸嗎!她急忙吞掉嘴裏的三明治,跑到孫爸爸跟前,探著腦袋問:「孫叔叔?」


    男人一抬頭,果然是孫嘉樹他爸,但他對著薑淩波的臉看了一分鍾,滿臉的疑惑,「你是?」


    不管怎麽說,薑家和孫家也做了二十年的鄰居,薑爸看見孫嘉樹跟見著親兒子一樣,而孫嘉樹的爸爸看見她,居然盯了一分鍾都沒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是他爸太失敗,還是她太失敗……但到底是孫嘉樹的爸爸,薑淩波笑得更熱情了,「叔叔,是我,薑淩波!」看他還是沒想起來,她隻能再接再厲,「大學、家屬宿舍、您家對門、老薑家的女兒。」


    「啊!」孫爸終於點了頭,「淩波是你呀。上次看見你,你還紮著羊角辮,在家和嘉樹搶遊戲機呢,已經這麽大了。」


    她紮羊角辮都是已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再說,孫嘉樹什麽時候敢和她過搶遊戲機?


    薑淩波沒想明白,隻好又笑著說:「叔叔,您是來看爺爺奶奶的嗎?」


    「那倒不是,我是聽嘉樹他爺爺說,嘉樹現在也住在這裏,正好我這兩天到日本來開會,就順路來看看他……淩波,你看了那條新聞嗎?就是說嘉樹不是中國人的那條,好像在國內傳得很厲害……」


    沒等薑淩波反應過來,他又繼續說:「你和嘉樹小時候關係好,現在還有聯係嗎?要是方便的話,你也幫我勸勸他,有些事不用往心裏去,隻要專心做事業,不要管別人說什麽。對了,我看報紙上說,他最近在搞音樂,還組了個樂隊,現在做得怎麽樣了?」


    孫嘉樹的爸爸真是一點都沒變,完全不會看周圍的情況和別人的臉色,自己想說的話就要一口氣全說完,根本不管別人在沒在聽、聽沒聽懂。以前就是這樣,心血來潮抱著她和孫嘉樹講植物髓射線的主要功能,見他們不愛聽,還專門帶他們去雪糕店買雪糕吃,但剛講到一半,也不知道想起什麽,拍著大腿說「我要把這點加進報告裏」,就直接把她和孫嘉樹落在雪糕店,要不是他先付了錢,她和孫嘉樹那天都未必能迴家。


    「叔叔,」薑淩波打斷他,「孫嘉樹組樂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的樂隊最近剛剛解散,前幾天才舉行完告別演唱會。」


    她的語氣不算好,孫爸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我們考察的那些地方很少能收到外麵的消息,偶爾有信號了,給嘉樹打電話,他也不肯接。」


    薑淩波沒接話。孫嘉樹的爸媽一直在忙著工作,開始時,她隻覺得他們很奇怪,明明就在學校裏上班,卻把孫嘉卉姊弟兩個人丟在家裏,連午飯和晚飯都不給準備,讓他們自己去食堂買。要知道,老薑可是每天中午都會準時迴家吃飯的,所以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老薑能迴家,他們卻不能迴家。


    後來,她對他們的不在家已經習以為常了,哪天去孫嘉樹家裏遇到他們,她才會覺得意外。當然就算遇到,她也隻能看上幾眼,因為他們很快就會離開,完全不會打擾到她和孫嘉樹全家瘋跑著玩。


    這種自由,讓她很是羨慕了一陣子,甚至還成天跟孫嘉樹說:「孫小草,我好想跟你換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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