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到的墊子,比她的床墊都要軟。薑淩波躺到上麵,完全就不想再起來了。她窩在溫暖的被子裏,很快就被睡意席卷,雖然想著「不能睡、不能睡」,但還是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孫嘉樹從浴室濕漉漉出來,走到鋪蓋邊,靜靜地看了睡著的她一會兒,直到發梢的水珠流到眼睛裏,他才迴過神,低笑著拿毛巾開始擦頭發。


    過了一會兒,睡得迷迷糊糊的薑淩波感覺到有東西在碰她。她皺眉把「牠」抱住,嘟囔著說:「五花肉,別鬧……」


    薑淩波的睡夢裏總愛出現些光怪陸離的畫麵,昨天是槍林彈雨、腥風血雨地打怪獸,明天就是騎著美人魚在海底撿珊瑚,但在這個臨時鋪好的地鋪上,她竟昏昏沉沉的,在睡夢裏看到她和孫嘉樹的小時候。


    她自小就生得威武雄壯,渾身的肉總是顫巍巍的,拳頭也十分有力。


    而孫嘉樹則秀氣得比她還像女孩,那巴掌大的小臉比陶瓷都白,比豆腐都滑,讓她摸著摸著就停不下手,還總愛用嘴啃兩下,糊得他滿臉口水。


    但孫嘉樹從來不敢反抗她的蹂躪,畢竟他每迴被人欺負時,都是靠她壓倒性的身軀把壞蛋趕跑的。


    雖然她會順便對孫嘉樹揩一把油,但他還是會不斷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然後邊抽噎,邊掛著淚珠對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臉。


    她覺得他有點不爭氣,作為她薑淩波的小跟班,怎麽能總是被人欺負,卻不會欺負迴去呢?於是她叉腰教育他,「虧你還叫孫嘉樹呢?哪裏像樹了?跟棵快被風刮倒的小草苗似的,哎,我以後就叫你『孫小草』吧?」接著她就嘿嘿笑地抱著他蹭,「孫小草、孫小草」地叫他,完全忘記自己原來是想要教育他像棵樹一樣自強自立。


    孫嘉樹顫著睫毛,小聲說:「那我就叫你小花。」


    「不行!我那麽強壯,怎麽能叫小呢?我要叫大!大花!」


    「嗯。好。」


    「但為什麽是花啊?」


    「因為你的名字是淩波。」


    「淩波是仙子,不是花。孫小草,你好笨哦。」她戳著他的臉蛋笑他。


    他就很耐心地解釋,「淩波仙子,就是一種花。」


    「什麽花啊?」


    「水仙花。」


    【第三章】


    薑淩波睡得心口沉甸甸,但就是不願醒過來,直到第三遍聽到那句「啊啊啊,黑貓警長」的來電鈴聲,她才掙紮著在枕頭下麵摸出手機,閉著眼睛接通電話。


    「喂?」她聲音有氣無力,還哂了下嘴。


    電話裏靜了片刻,接著爆發出一陣嚎叫,除去那些不斷粗暴感歎的「bloody hell」,對方重複的就隻有一句話,翻譯成中文就是——「是女人是女人!他居然和女人睡了!」


    薑淩波慢了半拍才清醒過來,她眯著高度近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還在震動的手機,型號顏色,甚至連來電鈴聲都和她的一樣,但螢幕上卻清楚地顯示出五個字母——yummy。


    她腦子裏瞬間浮現出metalmasker裏那個金發碧眼的英國吉他手!


    這驚嚇太大,以至於她都沒發現孫嘉樹搭在她腰間的胳膊,她翻身要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距離沒掌控好,鼻尖直接蹭到了他的嘴唇!


    那種陌生的溫軟觸感,驚得她的手陡然僵住,偏偏孫嘉樹在這時被吵到了。


    他收緊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把一動都不敢動的薑淩波慢慢拉進懷裏,嘴唇貼在她的額頭前,細細的唿吸全彌在她眼角眉梢。


    薑淩波的臉可恥的紅了,心跳如擂鼓,她微微楞神,覺得很不可思議。


    五、六歲時,她在外麵玩累了,都是孫嘉樹把她拖迴家,然後兩人精疲力竭,一起滾到床裏埋頭大睡。


    九、十歲,她打遊戲打累了,困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也是孫嘉樹把她扛進屋,然後兩人一起倒進被子裏睡得昏天黑地。


    哪怕到了十四、五歲,從補習班夏令營溜出來那迴,他們也是在旅店裏要了一間房,蓋著一張被子睡了整個晚上。


    但她從來沒有此刻這種感覺,這種強烈到好像心髒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的緊張和無措!


    薑淩波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隻能朝後扭頭,躲開他的唿吸,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別開臉嫌棄地戳著他的胸口,不耐煩道:「喂喂喂,你的電話,快點起來接啊。」


    孫嘉樹輕嗯了一聲,帶著明顯沒睡醒的沙啞。


    見他沒反應,薑淩波又戳他,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懶懶地拉到唇邊輕輕摩挲。


    「大花別鬧啊,我再睡會兒……」


    孫嘉樹眼睛未睜,唇齒間逸出的聲音模糊而親昵,他甚至微張開嘴唇,輕吮了下她的食指骨節,分離時發出了輕微「啵」的聲響。


    薑淩波腦子裏像斷了根弦,一股戰栗從指節湧到心尖。


    「孫嘉樹,你給我起來!」她大叫著,啪的把手抽迴來。


    孫嘉樹揉著眼睛,單手撐地歪坐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睜開眼,看到正對他怒目而視的薑淩波,他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薑淩波頓時氣炸了,拿起枕頭就往他胳膊上拍,見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她又立刻強硬地大喊,「閉嘴!不準說話!」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聽到就會想起他剛剛親她食指……她的臉肯定會紅!這麽想著,她用枕頭拍他的力道更大了。


    孫嘉樹也抱起自己的枕頭,很不用心地擋著她的攻擊,邊擋他還邊壞笑著問她,「你早飯想吃什麽?給你下麵吃好不好?」


    薑淩波才不理他,心中隻有一個聲音——流流流流氓!


    兩人的激戰打擾到了躺在窗簾後麵睡覺的五花肉,它好奇地鑽出窗簾,等看到那不斷甩動的枕頭,瞬間激動地躍出來,一口把薑淩波手裏的枕頭撲搶到嘴裏。


    孫嘉樹隨即雙手掐住薑淩波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還在楞神的她舉到了半空。


    薑淩波嚇了一跳,她低頭看孫嘉樹,有點懵。


    孫嘉樹晃著胳膊,把她舉著據了掂,然後很認真地看著她說:「胖了點。」


    不能忍!薑淩波迴頭,對著還在啃枕頭的五花肉喊道:「五花肉,咬他!」


    「嗚汪,嗷!」五花肉歡快地拖著枕頭跑過來,但剛跳進鋪蓋裏,它就摔得翻了個跟頭。


    沒戴眼鏡看不清的薑淩波很痛心,「五花肉你……居然這麽笨!」這種地方也能摔倒啊!


    孫嘉樹把她小心的放迴地麵,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真相,「它是踩到了你的眼鏡,被姅倒的。」


    「……」


    十分鍾後,孫嘉樹躺在臥室床上講電話,而薑淩波坐在書桌前,抖著手用粘膠粘眼鏡,但沒粘幾下她就放棄了——整個眼鏡從鏡框中間喀嚓斷開,眼鏡腿還從根部折斷了,就算粘好也戴不了。


    她哀嚎著把眼鏡推到一邊,趴到了桌子上。她總共就隻有兩副眼鏡,前天下雨被撞丟了一副,今天又被五花肉踩扁一副,她現在已經沒有眼鏡戴了。而沒有眼鏡,她走路會撞到玻璃、下樓梯會踩空、過馬路搞不好還會被車撞……她都已經預估到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了。


    「別粘了,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孫嘉樹掛了電話,側身躺著看她哀號,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會讓你掉到沒有水溝蓋的下水道裏的。」


    ……混蛋!


    罵歸罵,但不戴眼鏡,薑淩波是真的不敢自己出門,所以就算心裏不斷喊著「離孫嘉樹這個混蛋遠點」,但走到馬路上,她還是一手拽緊五花肉的牽引繩,一手扯住孫嘉樹的袖子不放。


    孫嘉樹也陪著她慢慢走,那隻打著石膏的腳好用得很,走得比薑淩波都穩。


    薑淩波氣得跳腳,「你那隻腳果然是裝的吧!」


    孫嘉樹隻是微笑,「可能是我恢複得快。」


    撒謊居然撒得如此理直氣壯,等我配好眼鏡,絕對把你掃地出門!


    等到了眼鏡行門口,薑淩波把五花肉交給孫嘉樹,語氣柔和得很,「不能帶它進眼鏡行啊,你也別進去了,被人認出來怎麽辦?你就陪它去對麵逛逛吧。」很是低聲下氣。


    但等戴上了新眼鏡,薑淩波又恢複了活力四射,她拉著五花肉跑到花壇邊,看孫嘉樹慢吞吞跳著靠近,又帶著五花肉跑迴去,繞著他轉圈。


    「五花肉它好喜歡你呀,你要不要帶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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