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萬裏無雲。東南亞熱帶天氣悶熱的讓人無法喘氣。因為會見天地會首的時間是傍晚,賴明峰躲在酒館,隻能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


    作為元芳公司的首府坤甸,已經成為世界著名的金礦產區,每日來來往往的世界商船和客商也不計其數。這不,又一群客商打扮的華人來到了賴明峰喝酒的飯館。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膚,瘦小的身板,但兩隻眼睛卻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位飽經滄桑走南闖北的海商。


    他在飯館的四周環顧了一下,看到了氣宇軒昂一個人在那裏喝酒的華人賴明峰,心裏有心結交,便主動走過來跟賴明峰打招唿。


    “這位兄弟可是從大清朝過來的?”中年客商熱情地向賴明峰打了招唿。


    “正是,小弟鍾北川,來自廣東寶安大鵬,敢問大哥從哪裏來到哪裏去?”賴明峰客氣地迴答。


    “兄弟謝清高,乃廣東嘉應人士,這次隨商船去竿裏幹國(美國)做點生意。”謝清高笑著迴答。


    “哦,小弟祖籍也是嘉應府,原來是老鄉,謝兄請就坐”賴明峰正愁無聊打發時間,突然冒出個老鄉,不由得熱情地邀請謝清高入座。


    “謝兄,一看就是走南闖北閱曆豐富之人,小弟自小就喜歡聽故事,要是兄長不嫌棄,請兄長給小弟講講航海的奇聞異事!”賴明峰誠懇地說道。因為他此次南洋之行,有一個重要的行程就是增長閱曆。


    “他鄉遇故知!難得有緣,今天我就跟小老鄉聊聊天。”謝清高見賴明峰如此誠懇,又是客家老鄉,心裏不由得對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


    “愚兄幼時家貧如洗,為謀生在一家外商的海船上當苦工,航行於世界許多國家。年輕時,隨打工的船到達海南,不慎遭遇海難,所幸他被一艘途經的外國商船救起,於是小謝就隨船幫工長達14年,美洲、拉丁美洲、大洋洲,愚兄均有幸漫遊了海中諸國。”謝清高瞬間仿佛化成了大鵬所城的說書先生,對著賴明峰侃侃而談,聊起了他遠航的有趣見聞。


    賴明峰從小就喜歡聽說書先生講故事趣聞。立馬恭恭敬敬地給謝清高斟滿了一杯葡萄酒,洗耳恭聽。


    “先說這,英吉利(英國),海中獨峙,周圍數千裏。人民稀少而豪富,房屋皆重樓疊閣。急功尚利,以海舶商賈為生涯。海中有利之區,鹹欲爭之。貿易者遍海內,以明呀喇(孟加拉)、曼達喇薩(馬德拉斯)、孟買為外府。民十五以上,則供役於王,六十以上始止;又養外國人以為卒伍。故國雖小,而強兵十餘萬,海外諸國多懼之。”


    謝清高首先談起了英國的見聞。他還專門介紹了英國當年流行的自來水管,


    “為**激水上行,以大錫管接注通流,藏於街巷道路之旁。人家用水,俱無煩挑運;各以小銅管接於道旁錫管,藏於牆間,別用小**激之,使注於器。王則計戶口而收其水稅。”


    “哦,世界上還有這種精妙的引水裝置啊!”賴明峰不由得嘖嘖稱奇。


    “再說說這葡萄牙人的見麵禮節:凡軍民見王及官長,門外去帽,入門趨而進,手撫其足而嘬之,然後垂手屈身拖腿,向後退步,立而言,不跪……親戚男女相見,男則垂手屈身拖腿,女則兩手撮其裙,屈足數四然後坐。女相見則相向立,各撮其裙,屈足,左右團轉,然後坐。”看來,謝清高可能還有機會見識上層社會的交際活動,介紹葡萄牙的禮節也頭頭是道。


    “再說說這“竿裏幹國(美國),在英吉利西。……由英吉利西行,約旬日可到。……疆域稍狹,原英吉利所分封,今自為一國。風俗與英吉利同,即來廣東之花旗也。……其國出入多用火船,內外俱用輪輔,中置火盆,火盛衝輪,輪轉撥水,無煩人力,而船自行駛,其製巧妙,莫可得窺。小西洋諸國,亦多效之矣。自小西洋至竿裏幹,統謂之大西洋,多尚奇技淫巧,以海舶貿易為生。自王至於庶人,無二妻者。山多奇禽怪獸,莫知其名。”


    謝清高又向賴明峰介紹起了美國的蒸汽火輪。


    “其國出入多用火船,船內外多用輪軸,中置火盆,火盛衝輪,輪轉撥水,無煩人力,而船自行。”


    “哦!原來美利堅的輪船已經這麽先進了呀!我們大清的水師還隻能靠人工劃水呢!”賴明峰不由得又嘖嘖稱奇!心裏對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又多了一份見識。


    “下麵跟你再說說暹羅國”(泰國)”謝清高繼續介紹起泰國,“該國土產金、銀、鐵、錫、魚翅、海參、鰒魚、瑇瑁、白糖、落花生、檳榔、胡椒、油蔻、砂仁、木蘭、椰子、速香、沉香、降香、伽南香、象牙、犀角、孔雀、翡翠、象、熊、鹿、水鹿、山馬。”


    謝清高如數家珍地介紹起了泰國的特產,看著手裏的酒杯,又向賴明峰介紹起泰國當地的釀酒法:


    “欲釀酒者,則於(椰子)花莖長盡,花未及開時,用蕉葉裹其莖,勿令花開,再以繩密束之,砍莖末數寸,取瓦罐承之,其液滴於罐中,日出後則微酸,俱微有酒味,再釀之則成酒矣。”


    “謝兄真的是見多識廣,記憶力超群啊!”賴明峰聽得如癡如醉,不由得對謝清高豎起了大拇指。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聊了幾個時辰,賴明峰想到晚上的約會,隻能提前告辭!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奈何天色已晚,小弟晚上還有重要客人要拜會!隻能先行告退了。對不住哥哥了!”謝明峰依依不舍地向謝清高行了一個大禮!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有緣我們自會相聚,小兄弟請便!”謝清高也有點依依不舍。但長期漂泊海外的他,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悲歡離合,南來北往。


    話說這謝清高,曆史上果有此人。謝清高(1765-1821),廣東嘉應州(今梅州市)程鄉(今梅縣區)金盤堡人。因為他在中國航海史上的傑出貢獻,謝清高被後來人譽為中國的馬可波羅;他的《海錄》也被人們與馬可波羅的《馬可波羅行記》相提並論。1821年,謝清高因病在家鄉逝世,享年56歲。


    18歲時,謝清高便出洋謀生。隨外商海船遍曆南洋群島各地和世界各國,曆經各種艱難險阻,但也增長了他的見識和人生經驗。他學習外國語言,訪問各島嶼城寨的風土人情和物產,為他更好地從事他所鍾愛的航海事業打下了極其堅固的基礎。曆14年後,因雙目失明被解雇,他隻好迴到廣東。後流落於澳門,靠口頭翻譯以自給。


    清乾隆年間,18歲的廣東梅州的謝清高,隨打工的船到達海南,不慎遭遇海難,所幸他被一艘途經的外國商船救起,於是小謝就隨船幫工長達14年,美洲、拉丁美洲、大洋洲,他漫遊了海中諸國。謝清高是個有心人,所到之處,他都用心記下當地的地形地貌、貿易往來、風土人情、技術革新等等。後來他眼睛出了問題,成了盲人。1820年,他的老鄉、舉人楊炳南根據他的口述和筆記,整理出《海錄》,這本書實際上成了中國人講述西方世界的第一部著作,謝清高也被稱為中國的“馬可波羅”。


    清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適同鄉黃炳南與他相識,二人過從甚密。謝清高向他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曆及其見聞,並要求黃炳南代為筆錄,以便傳留後人。黃炳南感其誠,遂逐一記下,並取名《海錄》,於同年底刊行問世。中國曆史上有關中外交通往來的書,主要有南宋趙汝適的《諸藩誌》、元代泛大淵的《島夷誌略》、清徐繼佘編著的《瀛寰誌略》等。至於林則徐所編《四洲誌》則在謝之後。《海錄》是鴉片戰爭前夕中國國內最先介紹世界概況的著作,時人稱:“廣東人乃至中國人略知世界大事,應從閱讀《海錄》開始。


    《海錄》書中記載了十八世紀八十年代羅芳伯(嘉應州人)在昆甸(今馬來西亞東部婆羅洲的昆甸)地區,組建公司,設立自治行政管理機構,建立法製,號稱“大唐總長”,臨終禪讓賢者的豐功偉績,史實詳盡,文筆優美,為研究華人海外奮鬥史的一本不可多得的珍貴史料。


    由於謝清高是隨外國商船漫遊世界的,所以所到之處,他接觸最多、感觸最深的往往是當地有別於中國的風土人情,因而《海錄》在這方麵的資料相當豐富。


    謝氏先後到過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走遍亞、非、歐三大洲,每到一個國家就學會當地語言,記述其島嶼、港灣、要塞、風俗和物產等,見聞極為豐富。查中國古代著書談海事者甚少。明朝隻有黃衷的《海語》,其後就要算是清朝的謝清高的《海錄》了。唯前者所錄是間接傳聞,缺乏真實感;而後者雖隻有二萬二千多字,但其內容直接出自口述者自身經曆,較有價值。


    《海錄》一書,據清《光緒嘉應州誌》載,呂調陽及清高之族弟謝雲龍均有重刻本。其後《海外番夷錄》以及“海山仙館叢書”、“小方壺與地叢鈔”均全文采載。商務印書館於民國25年(1936)作為“叢書集成”,連同其他三篇《新加坡風土記》等一起集結為一冊出版。其中《海錄》一篇,乃據“海山仙館叢書”本排印的。後人對《海錄》評價甚高,如林則徐稱其“所載外事頗為精”,並鄭重地將其推薦給道光皇帝。在呂調陽重刻書的《序言》中,褒獎備至,謂“中國人著書談海事,遠及太平洋外大西洋,自謝清高始。”《海錄》無疑是中國近代史中一本有關華僑與國際關係方麵的重要參考書。作者謝清高的姓名事跡已載入《辭海》條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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