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莫老夫人強笑著解釋,「隻是一個半月有些趕,怕辦得不夠盛大。」


    「有本官在,那些都不是問題。」柳權大手一揮,就這麽定案了。「這幾天我就先讓竹音住到莫家去,學學怎麽理家,等成親之後,接下老夫人的擔子也就不會那麽匆促了。」說完,他完全不給莫老夫人搭話的機會,立刻勸菜勸酒。


    莫老夫人當然也不可能和一個當官的爭什麽,隻能把委屈全吞進肚子裏,默默的用起餐來。


    這時她發現雀兒一直安分安靜,還很乖巧的適時為她這個長輩及莫宸布菜添水,恬淡的笑容看了讓人放鬆心情,反觀柳竹音,什麽事都是奴仆幫她動手,她自己卻隻是偶爾吃點東西,維持著高傲冷然的神情,連關心一下他們這些客人的意願都沒有。


    她突然有那麽一瞬間的反思,她堅持孫兒要娶官家女,真的是對的嗎?如果這個官家女還沒過門,就想騎在她這個祖母頭上,若是真讓人進了莫家大門,府裏以後還能平靜嗎?


    席畢,柳竹音隨著莫家祖孫迴到了莫家。


    以往她也常來,但當時莫家勢大,她雖然嬌氣,卻仍有收斂,而且也還算尊重莫老夫人,但這一次卻完全不同,她是為了日後當家做莫府的女主人,再加上莫家曾經衰敗過一次,在她的眼中,莫老夫人的權勢已是昨日黃花,所以她表現出來的氣勢自然不同了。


    柳竹音帶了自己的奴仆、自己的侍衛,吃喝用度都要求最好,老夫人的話也不怎麽理會,彷佛已然當家作主一般。


    莫府的下人看到她都閃得遠遠的,深怕未來的少夫人哪裏不高興,挨打挨罵事小,被發賣出府可就得不償失了。


    原本莫府裏的一派祥和、歡樂,在柳竹音來了之後,氣氛變得緊張、詭譎。


    莫老夫人也感受到了這種不尋常的轉變,但她想著,也許是孫子這陣子忙於莫家鍛造坊的事,冷落了柳竹音,令她不喜,故意小打小鬧一番,所以她去找了孫子,告訴他他是現任家主,又是柳竹音未來的丈夫,應該多花點時間陪陪她,也幫著勸勸她收斂一點,莫宸不置可否,遂放下工作,陪著祖母前往柳竹音住的院落,然而祖孫倆才到了院子外頭,便看到柳竹音的婢女小蘭,正猙獰著臉大聲斥責春兒,而柳竹音隻是冷笑旁觀,雀兒站在一旁試圖為春兒說情。


    「……我真的沒有偷竹音小姐的披肩,我連見都沒有見到啊!」春兒哭得淒慘。


    「哼!我家小姐的披肩就放在床上,除了你之外沒有其它人進來過,還有誰會偷?告訴你,我家小姐以後可是要嫁進府裏當家作主的,既然抓到了你這偷兒,正好處以家法,以儆效尤!」小蘭早就準備好了一根木棍,把春兒推倒在地,就要往春兒身上打去。


    莫老夫人看得直皺眉,什麽時候莫家有這種殘忍的家法了?而且顯然柳竹音都還沒進門,就已經把自己當成莫家的女主人,迫不及待的耍威風了。


    她正想出言阻止,莫宸卻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莫老夫人正想問孫子為什麽要阻止她時,就看到雀兒一把抓住了木棍,正色說道:「竹音小姐,事情還沒有問清楚,怎麽可以動用私刑?我們莫家也沒有這條家法,再說了,我相信春兒是無辜的。」


    「雀兒夫人……」春兒哭得聲淚倶下,緊緊抱住了雀兒的大腿。


    她不過送個點心來給柳竹音,東西放下人就離開,想不到屋裏的小蘭居然追了出來誣賴她偷竊,令她百口莫辯,她以為自己死定了,但不知誰去搬了救兵,雀兒竟急急忙忙的趕來,堅決護著她,令她感動不已。


    「不是她還會有誰?別以為你是莫宸的小妾就與我平起平坐了,你還沒有資格這麽跟我說話!」柳竹音冷哼了一聲睥睨著雀兒,似乎連多說一句都會髒了她的嘴似的。


    雀兒無視柳竹音的鄙視,她一心隻想著要為春兒討公道。「竹音小姐掉的是披肩,掉之前放在床上?什麽顏色、什麽布料?」


    小蘭冷笑迴道:「難道雀兒夫人懷疑我們栽贓?那條披肩是我家夫人送的,絳紅色的綢巾,上頭繡著一隻七色鳥,全天下也隻有這麽一件,今早起來我家小姐本來想穿,後來忘在了床上,人就離開了,現在一迴房,卻發現披肩不見了,剛剛也隻有春兒進來過,不是春兒偷的會是誰?」


    「你們應該搜過春兒的身了,搜到東西了嗎?」雀兒冷靜地反問。


    「她很聰明,知道要先把東西藏起來,哪裏搜得到?」小蘭瞪著春兒,殘忍的道:「這個賤婢,不打是不會招的!」


    「我明白了,我確定春兒是無辜的。春兒服侍過少爺和老夫人,能拿到貴重物品的機會多了,但我們府裏從沒有掉過東西,春兒絕對不是那種人。」雀兒看到小蘭不善的表情,往前站了一步,將春兒護到身後。「我想,竹音小姐的披肩應該是夾在被褥被單之中,一並拿去府裏的洗衣房清洗了,今早洗衣房的人也有進院落,你們要不要問問看?」


    「你說拿去洗就是拿去洗了?」柳竹音冷冷地開口,擺明了不相信雀兒的判斷。「小蘭,派個人去找找。」


    小蘭立刻喚來一名婢女,告知事情經過,便打發她去找。


    雀兒又道:「等等,我讓夏兒和你一起去,她比較知道東西會在哪裏。」不待柳竹音有所響應,雀兒也找來了夏兒,讓她陪著柳竹音的婢女去洗衣房。


    莫老太太看得頻頻點頭,不經意地脫口道:「竹音的判斷還是差點,倒是雀兒相當冷靜,她或許想到了竹音的人萬一找到了披肩,也可以托詞找不到,所以派了夏兒隨行。」


    莫宸則是噙著一抹微笑,從頭到尾都不擔心雀兒與柳竹音正麵對上會發生什麽事,不說他在這裏看著,就絕對不會讓雀兒吃虧,更不用說他相信雀兒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


    不一會兒,兩名婢女迴來了,柳竹音派去的那名婢女臉色陰晴不定,倒是夏兒,遠遠的就高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被夾在被單裏帶走了。」


    東西很快的交迴到柳竹音手上,柳竹音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竹音小姐,府裏的被褥在冬天是十日一洗,今日恰恰好是第十天,你可能沒注意到。府裏這類瑣碎的事情可多了,時間久了你就熟悉了。」雀兒好心的替她找了個台階下。


    但柳竹音可不領情,她在婚前先住到莫府,就是打著要來學習怎麽當家作主的旗號,雀兒的話聽在她耳裏,無疑是搧了她一記耳光,好似在說怎麽一個要當家的人,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


    所以雀兒越是這麽說,她便越生氣,硬是要把氣撒在春兒身上。「哼!誰教這賤婢自己闖入我的房間?」


    「我是來送點心的,問過小蘭才進門,不是自己闖進去的!」春兒大聲喊冤。


    雀兒也連忙道:「是我請春兒送點心過來的,這點心是我親手做的,府裏每個人都嚐到了,所以也想讓竹音小姐試試。」


    柳竹音細眉一揚,彷佛找到了一個打擊她的好理由,冷冷地道:「我是什麽身分?你們又是什麽身分?府裏每個人都吃到了,難道你要我和其它奴仆吃一樣的東西?你這是故意眨低我嗎?」


    雀兒聞言,不由得一呆,府裏本來就上至莫老夫人,下至砍柴的大牛,吃的全是一樣的東西,隻是有時候主人會多一、兩道菜肴或點心,免得廚房還得一直開夥,這種他們習以為常的事,怎麽到柳竹音身上就不正常了?


    不過她仍是溫言軟語地迴道:「老夫人和少爺也都吃了,何況,替竹音小姐準備的點心和其它人的不一樣,我之前服侍過竹音小姐,知道你嗜甜,所以特地幫你多加了點糖蜜,還綴上了花瓣,是特製的,哪裏會一樣呢?」


    柳竹音頓時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怎麽反駁。難道說自己不喜歡吃甜?還是自己的身分比莫老夫人和莫宸都高貴?即使她心中是這麽想的,但也不能說出來落人口實。


    末了,她隻能訕訕地道:「以後不需要再送點心來,免得又造成誤會,我不喜歡吃!」說完,她帶著小蘭悻悻然迴房。


    雀兒見她走了,連忙將春兒拉起來,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她,等她稍微冷靜下來後,雀兒這才領著她和夏兒從偏門離開。


    莫老夫人看得不禁笑彎了眉眼。「雀兒倒有幾分當家的樣子,隻是這竹音的氣度也差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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