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四娘的熟練詢問就仿佛是一個真正的大夫,她的神情上也透著些許費心費力的疲憊。而且她為了表現對於所謂“聖人”的哀悼還穿上了一身白麻,這樣的一副樣子在王濤眼中就多多少少有些時空錯位的感覺。

    不過嫌沉重脫卸在一邊的甲胄可不會放在正常醫生的治療室中,從附近信眾的身上一直在飄來不怎麽經常清洗的濃重體臭,以及怎麽揮手也驅散不了的異族血液腥氣,更有偶爾經過的沉重機甲也在做出提醒。

    所以此時此地依舊是在雙月之星的暗河之中,而王濤則是正在帶著自己的未婚妻前來求診。

    “啊,就是嗓子在發癢難受,還有眼睛也癢癢,還請您給瞧瞧吧。”

    快速確定病灶可以節約彼此時間,不過四娘卻是沒有立刻亮出左手心的紅鳥,而是先將身體前傾嗅聞了一下。她那抽動鼻頭的模樣倒是讓人想起了進食之前的狗子,甚至就連微微眯起來的目光也帶著幾分相似。

    在做完這個動作後就將目光掃視了一番,在王濤與紅衣的二人身上明顯沾染著較一般人更重的灰塵。類似的情況就是在以前也見過許多次,四娘便駕輕就熟地要求道:“先去喝水洗臉,記得多將眼睛附近洗一洗。你看看你們身上都沾了多少的灰啊,就是想要不難受都很難。”

    前來求診的二人聽罷便都是臉上一紅,好在那上麵沾染的灰塵足夠厚實才沒有顯露出去。畢竟是他們自己要從財物之中尋找心儀物品,那麽就不得不親自上手去翻動靜置了許久的戰利品。

    其中有的東西才沾染了幾個月的灰塵,而有的東西則是沾染了數百年的灰塵,並且就是隱藏在其中的各種微生物也是多種多樣。即便像是王濤這種有點防疫觀念的人都未曾想起這茬,那就更不用說這方麵認知近乎為零的河青人了。

    四娘在處置上會這麽熟練但也不是由於接受多麽先進的教育,而是從處理大量病症中所帶來的豐富經驗。

    因外來物造成的瘙癢紅腫其實早就不止麵前的兩例,靠著劫掠致富的信眾們其實才是這一症狀的高發群體。在最初接觸時就免不了會好奇地翻來覆去做檢查,在進行搬運時也需要手部、暴露的皮膚位置、乃至唿吸係統都受到沾染,要是沒人發病才是奇怪事情呢。

    像是格魯古人對待異域物品時就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光是因為不加保護的接觸所以引發的悲劇就存在一大堆案例。所以他們在接受以及送出東西時都會很注意,除非是確認了足夠安全才會有限度地進行交流。

    王濤和紅衣作為教團之人其實也該知道這種事情,可他們依舊是在身上、臉上沾染了超量的灰塵,那麽因為這種狀況而得病就多少顯得有些奇怪了。於是四娘就先喚來服侍的信眾提供淨水,然後就將她心中的疑惑提問了出來。

    “嗨,那不是要送彩禮嘛,我倆就覺得還是模樣幹淨些好看。誰家去求親時還會帶著一大堆染灰之物呢?所以就邊挑邊洗了唄。”王濤在說話時就先將自己洗了個大花臉,然後又多抓了幾把水才讓臉麵變得幹淨些,“但哪曾想放東西的地方還是灰太重了,結果我倆就先後出現了不舒服,所以這才清洗幹淨過來找你治一治的。”

    得到的解釋雖然能說明一些問題,但四娘立刻就想起這二人剛才一臉泥猴的模樣,她便不由驚奇地問道:“哈!?清洗幹淨才過來的?就你倆剛才那一副剛從土裏挖出來的模樣?那沒清洗前是不是渾身都掛滿了土疙瘩?”

    被人看到狼狽的一麵其實挺讓人不高興的,紅衣哪怕是啞著嗓子也要發出不滿的抱怨:“別提了,都怪那些北邊的蠻子不講究,那些家夥們居然在暗河之中刷洗戰利品。結果反害了我二人邊走邊沾了一身灰,直到是見了你的麵時才被提醒起來。”

    “哼,倒是便宜他們了。”

    “就是,太便宜他們了,以後得想個辦法才是!”

    說起別的事情還好,一說起草原人帶迴來的東西就讓四娘感到不爽,當然教團中的其他人也都會感到不爽。明明是想盡辦法給自己編了個神明代言人的身份,而且又是出了渾身解數以用邪神嚇唬河青人,這麽努力換來的份子規矩怎麽能不起作用呢?

    如果是能飛能打的格魯古人也就罷了,知道自己實力與知識範圍的一群人根本就不會去亂打主意。但如果是被連忽悠帶強拉過來的北邊蠻子卻不一樣,要知道河青人向來認為那幫穿皮衣的過的比自己還慘,憑什麽就能弄迴來戰利品卻不上繳呢?

    這還講不講道理了?這還講不講公平了?

    雖然經由一群半職業的強盜來表達這種不滿還是挺奇怪的,但這也說明河青人至少將對方當做平等的群體。否則若是當做力量孱弱的異族就會是另外的對待方式,被擄掠而來的卡托恩人以及其他族群都對此深有感觸。

    但是己方的不滿和信眾們的質疑都需要盡快解決,否則不但是在忽悠……在布道的時候會遇到不少阻力,就是能否保證已經上了賊船的傻瓜們也很有問題。這個注重宣傳的團體一向都在這方麵非常努力,或者說所有注重宣傳的團體都有同樣的傾向。

    他們絕大部分的本事都放在如何詮釋天地運行之上了,比如下雨是神明在灌溉,打雷是神明在敲鼓,地震是神明在翻身……總之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草木萬物都可以被歸攏在同一個筐中,而且還得具備非常容易被傳播的特性。

    一切的未知和神奇都要與強大而神秘的存在相掛鉤,而且隻有這些詮釋者們能通過自己絕高的智力和德行予以領悟。但凡其他胡亂解釋之人就都是邪魔外道,哪怕是通通從肉體上予以鏟除都是在為所有人做大好事。

    眼睛依舊又癢又腫的紅衣就在這時抬起了頭:“我有一個主意,或許可以治一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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