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頭重新撿了鍋迴來煮粥,夥計去扶起擦拭被踢翻踩髒的案幾,還去拾來了幾把浮土撒在那灘血泥之上做遮掩。二人一起忙活著收拾酒肆,這都是往日做熟的活計。

    紅衣則是向著被動員起來至此的信徒們致謝,沒說兩句卻被拆了屋頂的那家人給盯上了,上來就吵鬧個不休。她隻好號召了一些手巧的人出來善後,所站出來的卻大多都是之前拆過椽子的人。

    城裏的國人在平素有狡黠不吃虧的一麵,也有抱團互相幫忙的一麵,同時還有擔負起責任的一麵。有了找麻煩的家夥就去走,拆了無辜之人的房頂就得賠,這是很樸素的道理,他們沒理由昧著良心拒絕。

    好在他們這裏的生產力不高,矮牆上麵頂的也不是什麽沉重的房頂,而且一經大風大雨的總得去收拾,大家在這方麵都積累了不少的經驗,十幾個人一起協作就很快能辦好了。

    第一步要做的卻是從所有人的手中迴收木棍,若是有在打鬥中砸斷的還得另找完好的來湊。再去取了草繩,將它們同扯下來的梁子紮成一體。這些東西的調配都由紅衣同金頭溝通,從酒肆的庫存中取來一些便是。

    在信眾們的合作下,齊心合力地沒過多久就將房頂給人家收拾好了。在最後一束草紮緊之後,大家雖然都知道這不是什麽大事,但還都一起拊掌歡唿了起來。

    一直在一邊圍觀的街坊和病患們都有些看不懂,還有人悄悄地問道:“這是怎麽迴事?他們一會作妖鬧怪,一會又這麽正常了?”

    他這句問話不是向誰提出的,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語地對著空氣發問,或許有哪個了解內情的人在聽到後會做出解釋。但是過了一會才有人接言:“他們……都聽四娘的話,是吧?”

    這莫名其妙的話語不像是迴答,卻引得周圍人都跟著點頭。四娘打小就愛鬧騰,在七斤死後就更是鬧了幾場大的事情。所以說這河青城裏要有什麽幺蛾子發生的話,放別人身上都是不正常,唯獨放四娘身上才是正常的。

    這些信眾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河青人,同街坊們抬頭低頭間都是互相認識的,之前還都在見麵時互相打過招唿。結果今天再一見麵就不同了,從穿著到語言上都透著許多的不同。

    這其實沒有什麽不正常的,他們也就是去了幾次異界,還見到了不同的天空和風景。若是共同的經曆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改變才是奇怪的。

    比如身上普遍穿著上了不同風格的衣服,鮮豔大方中還不怎麽重樣。

    比如喜歡上了集群行動,時不時還會作出一些奇怪的舉止和唿號。

    還有彼此間所津津樂道的東西也讓外人聽不懂,什麽滿地骨、百丈樓、大天使之類的聞所未聞,以名思意也都是無法理解的東西。

    但這些突然的改變是如此的快速,躲於家中避疫的人們才不過是過了幾天蒙頭日子,一開門就發現很多熟人的舉止都變得奇怪了起來,以他們不多的常識隻能理解為邪魔附體。

    但這些人的行止還沒有失常,而且這麽多的人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交談,又不像是中了什麽邪,這就讓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了。

    那些還未成為信徒、還未通過黑門獲利的熟人們自然會生出吃驚驚疑之感,在未能完全了解發生了什麽之前,就隻能默默地退入圍觀者之中,小心地做著觀察。

    大部分的圍觀者也是這個心思,他們都在心照不宣地做著謹慎的窺探。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之前在這裏就剛剛發生了一起暴力衝突,至於引發的理由他們也都在一邊全程聽到了。

    開始在無法理解之餘還是能詫異而笑的。

    所謂“取悅大神”的事情收拾幾條魚不就得了,再不行就獻上幾隻牲口,那東城的窮人甚至還有用草紮成小動物的模樣做獻祭的,神明那種存在啥時候清晰迴應過了?糊弄一下不行麽?

    但是在發現真就動手之後才明白,這些家夥們竟是來真的!真就一起為了那種奇怪的理由而施展了暴力,並且還發生了那麽許多的血腥之事!

    這都是他們所無法理解的。

    更多的人則是在沉默中疑惑著。

    他們對這些熟人突然的改變充滿不解,尤其是對滿嘴“聖哉聖哉”的叫喚也不明白在讚頌著什麽。當許多原本低調普通的熟人突然換上了鮮豔的奇怪衣服,還同時帶上了洋洋自得的神情行走說話,並且從表情和語言中也掛上了明顯的蔑視,任誰都會覺得驚訝的。

    就彷佛是城中突然就多出了許多西城人,卻又混居在北城和東城一般。

    那種高高在上的嘴臉大家不是沒見過,平素裏繞著走就是了。可換成相熟的街坊們如此作態又怎麽辦?難不成趕緊搬家麽?

    之前還會哄笑看熱鬧的人們默默地自發後退,本能地同這些發國人們保持了一定距離,他們想知道所發生的變化還會帶來些什麽。

    紅衣自然是發現了這一狀況,隻消稍微想想就不在意了。這裏畢竟是個半閉塞的小城,不像那種交通要道上的大城般開放,也不同南城那樣的碼頭往來人員複雜。

    見個外鄉人就本能地排拒,這是小地方人的保守心態。當年自己流落在此的時候可是吃了不少虧,這城裏的許多人都是討厭變化的,窮困才會使人抱團,封閉才會使人排外。

    她不屑地瞥了下縮在遠處的那些家夥們,現在也不覺得他們會是什麽麻煩了。在散亂中苦苦打熬就會懷疑一切,在團結中得了好處就會自信高傲,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人性。

    被忽悠住的信眾們也好,在遠處窺視這邊的河青人也罷,他們隻是際遇不一樣而已,在其他的事情上並沒有什麽區別。

    迴頭後卻見金頭再次端著碗進了後院,她就知道治療是告了一段落,四娘需要吃喝一些東西好做恢複。

    她趕緊便找借口離了湊上來獻殷勤的一堆男人,還無視了飄來的許多女人或羨或妒的目光,進前堂後招唿了一聲便走進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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