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見大家麵色不善,轉念一想當然知道有所誤會,於是趕忙解釋道:“不是,那狂婆病了,還有光頭和那個夥計。他們酒肆裏三個人都病倒了,就那個又啞又呆的在照顧他們,我估摸著那個呆子也快了。”

    意思是我可不是怕那狂婆,隻是怕得病!

    至於又啞又呆的自然是說的王濤,他平時不說話是為了避免穿幫,聽不懂這裏人說話作出錯誤反應便自然被當做呆。這也是沒辦法的,自從到這裏後也挨了許多次揍,算是見識了這裏對異族的輕視之心。

    在拳腳的教導下使他很快明白這裏不是個開放包容的地方,小心低調沒大錯。至於悶聲發大財這種事情,等他先學會這裏的土話再悶聲吧。

    而衛便是深諳平時要悶聲,到時發大財的這麽一個人。他在得知那狂婆家病了一屋子後簡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擊掌相慶了,但表現出來的卻隻是平淡地迴應道:“哦,這樣啊。”

    不理會那幾家子弟的眉飛色舞,喜形於色,他先揮退了捕快,然後對大家說:“剛剛馮大人吩咐下了,要趕緊製住疫病蔓延,你們大家先討論一下怎麽辦,要遵照縣令大人的命令,合計個辦法出來,過會大家說一說吧。”

    之前馮縣令強要誘導著眾人說出個法子,但也隻借著那亂喊的捕快提出了一個字,之後也不敢多說,便匆匆地躲入後院。

    如今衛又說了這番含糊不清的話,很明顯是也不想由自己先說出來,更是句句不離馮縣令的在推脫,所以其實上還是什麽也沒說。

    那法子眾吏員也都知道了,可是誰也不敢先說出來。他們倒是不怕王庭追究,連著三代的王不但短壽還瞎折騰,弄得王都也烏煙瘴氣的,一堆王族互相都恨不得拍出彼此的狗腦子呢,才沒工夫理會他們這裏。

    但是若因此激怒了國人,不說提議之人會被唾棄,就是家人都會被全城排斥。甚至到時候整個公門也會在事後撇清,轉而翻臉把你推出去當替罪的草靶。這不是沒有過先例的。

    就像十幾年前的那次大疫裏河青城隻死了三成人,而不是像其他城是五成乃至七成,但主事者還是被整個公門都背棄,並通過公議放逐掉了。

    雖說就好比是獻祭了一個公門,起碼能救大半人,但現在還沒到最絕望的時刻呢,誰也不想自己連著全家人都去當祭品不是?而且就算是要犧牲,也不想背著罵名不是?

    要不是那次的事情使得各佐官病死的病死,放逐的放逐,令衛的上麵為之一空,而之後王都竟也沒想起再補充。不然哪裏輪得到一介捕頭成了城中一人之下的人物?

    衛轉身離開了這處院子,他看到了那些大家子弟彼此間以目相視的決然。聯係起前兩日的事情,他便知道有人會著急的。到時候自有那願意出力的就很快會自己揣著金餅求上門來的,這樣他又有什麽好急的呢?

    一個姚姓吏員在人群中慢慢地後退,然後使了個屎遁的障眼法就匆匆離了公門,小跑著就迴到了姚家。

    姚家族長要這子弟細細講了公門在院中商議的經過。聽完後便一癱,斜伸了手撐席。他枯瘦的手臂在長袖中簌簌地顫抖著,彷佛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渾濁的淚水一下子漫出眼睛。

    不顧這子弟和服侍仆婦的驚慌,老族長麵露枯槁之色地哀歎道:“打鼓那天,本以為是哪裏的大軍臨城的,嗬嗬嗬嗬……見那馮潮領兵逆聲而進,原以為是個有擔當的。當時便想:若是他真能熬過此難,那麽到時對他低頭也不是什麽事情。沒想到啊沒想到,敵非敵,勇非勇,而他卻終究是他爹的好兒子,果然是個沒擔當的啊……嗬嗬嗬嗬……”

    他站起身拉開門,對著白首山看了一陣,又似乎沒在看。過了一會對著屋中幾人說:“去,找到各房的來這裏,就說議事。戴上麵巾來。”他就是不願稱此為四娘巾,隻叫麵巾。

    自疫病起後,姚家就格外關注城內各路消息,自得知這次是患病沒幾日便會死人的烈性病後,便立刻招了各處家人迴來,各處產業也僅留下必要人手支撐。也因此平時散在城裏的人現在大都在姚家大宅內,倒是省了到處尋找的工夫。

    屋內的眾人都按照各房及長幼親疏的順序坐了,這都是以往便排過的位置,是以雖然大家都帶著口罩,但也無坐錯之人。

    不同於一般族人懼怕患病,特意戴的加厚的口罩,老族長因肺力虛弱而常感到氣悶,所以所戴的是由幾片薄紗縫製而成的,不然可能病未至就先把自己給捂暈了。

    他掃視了一下族人後問道:“我聽說糧店的糧價漲了,有這事?”

    負責的族人出席,作揖後答道:“有。北城幫的人在四野收糧,不問種類,隻要份量夠就都用牲口交換,而且願意將易物之價提高。族中務農者皆知,並已有易換之人。不過他們現在僅是在臨近之地做交換,暫時還沒有摸到遠處。”

    “我是問糧價的事情,為何漲了?”

    那人得意地說:“是……之前幾房稍稍算了一下養大這些牲口所費,以北城幫願接受易換之糧,幾乎是無利之舉。

    故而各管事皆以為北城幫此舉是要折本沽盡附近餘糧,再行壟斷之舉。大家合計了一下,既然能以糧換牲口,那也能以牲口再去上下遊之地換糧。如此既可得利頗多,又不使本地缺糧,更可使那狂婆折本。”

    蒼天作證,北城幫隻是找到個比較不一樣的進貨渠道罷了,並沒想過這麽深。之前到處去換糧,也隻是因為這是北邊比較接受的東西,至於現在換糧則是為了安心。

    族長聽聞此事,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哼哼,好算計。家中餘糧可夠?冬日將近,畜棚可有?肉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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