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夥計放在了前邊之後,大家夥就趕緊再齊齊地抬頭,仰看著鼓樓的上層,唯恐錯過了祈福儀式。

    但其實樓高人低,所以是越擠在前邊的就越是看不見,而那王濤之前懵懂地要跟進裏圈時就被好心之人拉住了,所以留在外圈的他反而能清楚地看到鼓樓上邊的動靜。

    幾人拿著樂器吹彈著,在這巫樂聲中有一盛裝之人出現了,想來他就是要進行儀式的巫師。

    他穿著一身紅衣大袍,其上密密地綴著彩布條,後背上披著條整狼皮,手上分別持著金劍和蒙皮盾,麵上帶鑲著利牙的猙獰表情紅漆麵具,顯得好不威風!

    這巫師就在鼓樓上蹦著跳著、大唿小叫地用奇怪的語調唱著所有人都半懂半不懂的歌謠。幾乎所有人都懷著敬畏之心,目光緊緊地隨著巫師溝通靈界的舞蹈移動,也不知能夠招來何等的神靈好驅逐邪祟。

    巫師的種種神秘舉動無人敢於輕視,就連平時對其不屑一顧的四娘也目不稍瞬地仰看著樓上揚起收迴的衣角袍邊。唯獨王濤是以複雜的心情站在人群中,看著巫師賣力地表演。

    他愣愣的站在外圈胡思亂想,一會看看那巫師的儺舞,一會再看看地上躺著的病人,在心中想到:“這是迷信吧?躺地上的那些人要現在能蹦起來我就信,真能蹦起來麽?不過我會在這裏,就說明還是有啥不科學的吧?

    那個門是這種用青銅器的神漢修的麽?不能吧?還是說太過科學了,使得他表現得看上去很玄乎?”

    巫師一會兒用盾作出格擋的姿勢,一會用兒又用劍作出刺擊的姿勢,彷佛在同帶來疾病的妖魔作戰。由於鼓樓四麵都圍了人,所以他也在鼓樓上的四麵都繞著跳了一圈。

    王濤的思緒也一直不停地跳躍著,試圖了解眼前這奇怪的舞蹈:“要不這樣吧,地上的人要爬起來了我就去求這個跳大神的把我跳迴地球,要是沒人爬起來……

    嗯……去噓這個神漢的話會不會被這些土人揍?”

    不過一直到最後巫師當眾燒掉了象征魔鬼的小草人,然後用灰燼泡了酒再朝四方噴出酒霧時,他都沒有看到一個重病之人能從地上爬起身來。

    最後這祛邪避病的儺舞就在密集的鼓點聲和定音的金器聲中結束了。

    王濤失望地想:“真糟糕,果然是誰也沒治好。所以說這就很科學地結束了,也就是說迴家不能指望這貨。”

    儺舞既然演完了,人群也就逐漸地散了。四娘也昏沉沉地要拉那夥計起身好一起迴酒肆,卻覺得手中稍微輕了一些,那夥計被拖了癱站起來。

    她本以為是金頭逞強,還想著大家都病了,這迴去的路可就顯得不算短了,可別在這裏就把餘力用光了,就想勸說兩句。剛開頭說了個:“金頭啊……”

    卻在她的身後響起了金頭的答應聲:“哎。”

    這情況就攪得她一愣神:“金頭在身後,那和自己扶人的是誰?”便心到眼到地往另一邊看了一眼,發現原來是王濤幫著自己扶起來了夥計。

    本不讓他來扶人便是想著起碼店中還能有個沒病之人,現在這個樣子再讓他離遠些恐怕也是晚了,病中的四娘也沒心思再說些什麽,就隻好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從辛苦地扶人的事情上解脫了的金頭走在後頭不住地抹眼淚,還暗自發誓到:“是好兄弟,之前打你都是我不對,以後一定好好地待你!”

    鼓樓下的人群逐漸散去,鼓樓上的幾個吹彈之人正在收拾東西,而那巫師帶著麵具還在樓上撫著胸口長喘。從縫隙中露出的白發看來,穿著這身行頭蹦蹦跳跳給他帶來的消耗實在是不小。

    等那幾人走下鼓樓之後,巫師又繼續“唿哧唿哧”地過了一會才喘定。他這才在樓上扒著土磚往下看,縮著頭小步繞樓轉了一圈,確定下麵人都走光後才在徒弟的幫助下換下了衣裝。

    然後兩人就一起將道具收拾起來,再下樓應付了幾個耐心等待的公門之人,販售了些符板之後才返家。

    路上老巫師低聲地對徒弟交待道:“嗯……你去跟縣令說,為師……突然得了山神的諭旨,要去神山深處為山神做祭祀,這樣山神就會賜福河青城了。

    嗯……山神福壽綿長,所以呢,它的舉止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這個這個……山神一閉眼再一眨眼就要花費三天,所以我去祈求也得花不短的日子,短則三月,長則半年……”

    徒弟聽得不耐,轉著頭看了看左右無人,便靠近了小聲地接道:“等這些得病的死完了再迴來。”

    “嗯,等得病的死完了再迴來。嗯?”巫師一不小心就接了句話茬,卻又很快地反應過來,於是就羞紅了臉低聲斥道:“呸呸呸!是為山神做完祭祀再迴來!”

    徒弟打趣道:“到時候熬過來的都是得了山神祝福的,所以當然是巫師大人的功勞;沒熬過來的就是應了先祖召喚,都得了解脫去享福了。還挺著沒死沒好的,那就是在為平時的惡行贖罪。”

    巫師嘬著牙,心想這徒弟悟性是挺大,就是不尊老,不穩重,將來遲早得碰牆。

    但此時他也沒心思再鬥嘴,就說:“跟縣令那裏的時候你就斟酌地說,反正我東西都收拾好了,迴去提了便可離城。不過你可千萬千萬要切記,得等到中午了才好去報與那糊塗縣令,千萬別早了,嗯?”

    徒弟聽了點點頭,就說:“知道的。這病來的急,之前幾個人用了藥草也沒法收拾,我也想趕緊離開。等報了信我就走。還是那片林子匯合是吧?”

    “嗯,就那片林子。中午再去報告啊!”

    不提公門那邊將要迎來的壞消息,以及之後的愁雲慘淡,酒肆裏的王濤正直忙得轉圈照顧三個人。他不停地將布巾浸到涼水裏後擰得半幹,然後再放在幾人的額頭上做冷敷,竭力要確保這幾人都不被燒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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