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眨動著眼睫看向樓梟。


    那一瞬間。


    她好像感受到了基因遺傳的具象化。


    突然就明白了樓宴京那副桀驁囂張的做派究竟是從哪裏延續而來。


    隻是樓宴京沒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的性子被蘇桑中和了些。


    比起樓梟那狂到沒邊兒的脾性,樓宴京竟也算是低調收斂的那類。


    不過,狂歸狂。


    黎枝卻沒有在樓梟身上感受到什麽令人發怵膽寒的敬畏感。


    似乎就隻是個脾氣有些個性的長輩。


    於是她乖巧甜聲道:“爸爸。”


    樓宴京也跟著叫:“爸爸。”


    樓梟意味不明地掀起眼皮,睨向跟著喊疊字,喊得他一身雞皮疙瘩的親兒子。


    有幾分不適。


    但懶得在兒媳麵前落他麵子。


    於是隻意態羈傲地抬了抬下頜:“能讓這小子娶到你,也是便宜他了。”


    樓宴京早料到了二老對他沒什麽好話。


    倒是黎枝忍俊不禁,她扯了兩下樓宴京的西裝:“原來你在家地位這麽低?”


    樓宴京漫不經心地輕笑。


    他抬手,捏住黎枝的臉頰輕扯,沒好氣似的:“論家庭地位,誰還能比得過我們枝枝大小姐?”


    此話倒是不假。


    黎枝在祁家的地位自不用多說。


    而樓宴京也始終甘願讓她占在上風。


    現在多了個樓家,蘇桑和樓梟本就為兒子婚事發愁,原本以為他夠嗆會娶老婆了,結果卻忽然間天降一個兒媳。


    並且話說迴來。


    還是自家好姐妹生的小公主。


    想當初懷著孕時,她還指著鬱蘭瓷的腹開玩笑道,要是她生的是個姑娘,剛好兩家可以聯姻訂個娃娃親。


    鬱蘭瓷可抗拒了,堅決拒絕。


    結果如今還不是被她兒子給拐跑了。


    現在想來還真的都是緣分。


    所以不用多說,蘇桑自然喜歡黎枝喜歡得要命,以後樓宴京在這個家裏能有多高地位,估計全要指著她老婆的麵子。


    婆媳二人挽手閑聊,十分投機。


    鬱蘭瓷端著一杯香檳酒走過來時,見此情景都不免有些醋了:“呀,你兒子拐了我家鮮花不說,這會兒怎麽連你也給人拐跑了?”


    蘇桑仗著自己在這件事上有功。


    她挽緊黎枝的手臂,眼睫輕眨:“什麽叫我給拐跑的?這可是枝枝剛才主動喊我媽媽的,你都沒聽見她喊得有多甜。”


    蘇桑拉著黎枝湊近,用手肘輕輕抵了鬱蘭瓷兩下:“別忘了,你能找到寶貝閨女,可有我跟我老公的一份功勞。”


    畢竟在祁嘉澍發現妹妹之前。


    是樓梟先敏銳察覺,自家兒子娶迴來的這位姑娘,極有可能是祁家失蹤的女兒,隨後讓蘇桑去給鬱蘭瓷通風報信的。


    鬱蘭瓷驕矜輕哼。


    雖有不服,卻又不得不承認。


    即便如今有幾分懷疑,蘇桑當時來找她通風報信,就是為著今天做鋪墊的。


    不過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如今看來,鬱蘭瓷對這個女婿也沒有什麽不滿,連祁鶴卿那一關都過了。


    於是鬱蘭瓷端著姿態輕抿酒杯。


    她矜然地瞥了樓梟一眼:“雖然順序有點兒亂,但提親的步驟還是不能少了。”


    嬌貴的鬱大小姐最在意這些虛禮。


    少了哪步她都覺得不夠風光。


    當年祁鶴卿娶她的時候是,現如今樓宴京娶她女兒時也必須是。


    “放心。”蘇桑早有打算,“這不是想著枝枝剛迴家你們肯定想先跟她親近一下?如今事情落定,婚事肯定抬上日程。”


    比起鬱蘭瓷在意這些虛禮。


    蘇桑更怕兒媳跑了。


    從得知樓宴京拐得黎枝領證起,她就成天在家跟樓梟謀劃兩人的婚事。


    聘禮都早早備下了。


    提親,婚禮,那是一樣都少不得。


    她非得大張旗鼓地昭告全世界,這姑娘已經被她兒子娶了,這兒媳已經被樓家認定了,旁人誰都別再想覬覦!


    樓梟又何嚐不懂夫人的意思?


    他羈傲散漫地挑了下眉,懶洋洋地點頭應聲道:“親家放心,過了這陣子,我跟阿桑就帶著這小子正式上門提個親。”


    宴會逐漸散席。


    付顏夏瞧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今晚這場演出的舞監還打來電話,說是有個景片出了些小問題,因此要臨時調整演員走位,重新設計這一段的燈光。


    恰是她要出場的片段。


    所以通知她盡量早一些去劇場,走個調度配合燈光和布景的技術合成。


    付顏夏今天中午應酬得也有夠累。


    京都豪門圈這幫人是有夠鬼精的,也不知道怎麽就發現了她跟黎枝關係好這事兒,所以好多人都來找她套近乎。


    祁家千金覬覦不得,好多貴公子就對大小姐身邊的朋友產生了興趣。


    尤其是他們一來二去打聽到,付家在宜城豪門圈裏也有幾分說頭,雖然比不得京都豪門,但娶妻是絕對夠用了。


    但付顏夏對談戀愛毫無興趣。


    管那群公子哥怎麽撩,她都不為所動,也就是怕給好姐妹丟臉才皮笑肉不笑地偶爾應付兩句,免得被罵沒禮貌。


    她平時確實挺沒禮貌的。


    做人也沒素質。


    但是為了她家小荔枝,她今天是裝也得裝得有素質一點兒。


    因而舞監的電話像是救命稻草。


    付顏夏掛斷電話後,便擺脫掉那群公子哥來找黎枝,想著臨走前跟她打聲招唿。


    黎枝眼睫眨動:“這麽著急嗎?這通知確實有點臨時,要不我找個人送你吧。”


    她不放心讓付顏夏自己走。


    但付顏夏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打個車就行,這兒都喝酒了哪有人能送我?別演出沒趕上給我送局子裏去了。”


    她真是怕了。


    主要生怕黎枝也想當媒婆,安排哪位公子給她當司機,讓她路上又要應付人。


    黎枝倒不知道付顏夏被纏得這麽狠。


    不過……


    大家都喝酒了嗎?


    黎枝眨著眼,轉眸觀察著宴會廳,便見不遠處有道矜貴頎長的身影。


    祁逾白忌酒。


    他手裏不曾端過酒杯,圈內人似乎也知道他在外幾乎可以說是滴酒不沾,哪怕來敬也是隻會給他遞個茶。


    不過這會兒祁逾白手裏連茶也沒端。


    他眉眼疏淡,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撥動著手裏那串寶貝的黑色佛珠,與眼前一位老者閑聊著家常事。


    似乎也是催婚之類。


    畢竟祁逾白確實年紀也不輕了,再過幾年都該被妹妹生的崽崽叫大舅了,他自己的婚事卻一直沒有著落。


    祁逾白對這件事情並無興趣。


    他無奈淡笑:“不急,這種事講求緣分,緣分到了的時候自然會落定的。”


    “害,哪有什麽緣分?”老者擺手,“你不去認識姑娘人還能天降不成?”


    就是不想相親罷了。


    都是托辭。


    而這時一道輕快的聲音響起,黎枝忽然朝他走了過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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