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漸弱。


    水柱從屋簷翹角上滴落下來,似如珠簾般潤透屋前的青石板路,使得雨中清新的空氣裏混了些大自然的泥土味兒。


    祁家公告已發。


    並未宣告具體有何要事,隻道是明天上午九點要開一場發布會。


    但隱世已久的祁家突然有此動靜,已足夠震動京都各家,所有人都爭破了腦袋想要一張祁家發布會的邀請函。


    樓宴京和黎枝迴了歸妤閣。


    路上。


    黎枝便接到了付顏夏的電話。


    她大概是在網上看到了那些輿論,當場就氣到發癲,恨不得創飛所有人。


    樓宴京給黎枝撐著傘。


    而黎枝舉著手機,都不敢緊貼耳朵,連免提都不必開,樓宴京就也能聽到付顏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瘋狂輸出——


    “瘋了吧?他們是又瘋了吧?”


    “搜狗和搜狐到底哪個才能搜到江芷悠和她家粉絲?如果不是江芷悠,我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這麽豐富的物種多樣性!”


    “一條爛泥鰍沾點海水,還真把自己當海鮮了!你說她們的優越感究竟從哪裏來?下迴見到江芷悠能幫我要個鏈接嗎?酬勞我都準備好了,我賞她一個大嘴巴子。畢竟每次看她們講話我都想變成章魚,這樣我就能一下子扇八個!”


    付顏夏罵得酣暢淋漓。


    樓宴京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功力。


    再聽她變著花罵人,他依舊眉峰微動,對付顏夏在這方麵的口才甘拜下風。


    黎枝笑得忍不住肩膀聳動。


    該說不說,雖然付顏夏不擅長安慰人,但每次都能通過罵人給她足夠的情緒價值,惹得她再生氣都會笑出聲來。


    況且她現在也不氣。


    倒是付顏夏氣得快要頭腦發昏了:“小荔枝!人家都蹲你頭上拉屎了!你還笑!”


    黎枝清瑩的眼眸裏滿含笑意。


    恰好行至庭院,樓宴京將黎枝送入長窗門,收起盛滿水汽的傘交給家仆。


    黎枝俏然地輕歪腦袋:“你都說她們是爛泥鰍了,那有什麽不能笑的?”


    付顏夏被黎枝哄得一愣一愣。


    但總覺得哪裏不對:“你笑肯定比氣哭了好,但是……你臉笑爛又有什麽用!快點想辦法把她們的臉打爛啊!”


    付顏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團團轉很久了,也數不清這是給黎枝打的第幾個電話才終於打通。


    前麵那段時間她都擔心黎枝會不會想不開了,腦補無數場景,偏又不知道她現在住哪兒,想聯係樓宴京都聯係不到。


    她差點炸了這個世界!


    但又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怎樣,沒辦法冒然替她出頭免得對她更不好。


    隻是憑借對黎枝的了解,付顏夏知道,就算她性子驕縱,也不可能主動砸喬莫雅的頭,最多也就是砸個江芷悠的。


    付顏夏試探著問:“喬莫雅的頭……該不會真是你動手砸的吧?”


    “那倒不是。”黎枝語調輕快。


    付顏夏懸著的心緩緩放了下來,卻又忽然聽黎枝補充道:“但也差不多。”


    付顏夏:??????


    “你瘋啦……”付顏夏小聲尖叫。


    她痛苦地翹起蘭花指,用指尖抵住自己的太陽穴:“黎枝!你這樣就不對了吧!”


    失望。


    這個姐妹真是太令她失望了。


    虧她以為她不會這樣做。


    黎枝輕輕眨動了下眼睫。


    付顏夏氣得深吸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咆哮道:“你砸人怎麽能給她們留下告狀的把柄呢!還弄出那那麽明顯的外傷!”


    “就算你忍不住非要砸的話也喊我來啊!我保證給你打得她們倆嗷嗷直哭,但是去醫院檢查不出任何可以告你狀的內外傷來!這才是揍人妙計你懂不懂啊!”


    樓宴京:“……”


    他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黎枝的手機。忽然覺得,她這位閨蜜有點危險。


    對黎枝沒威脅。


    但讓他感覺到會有被揍的威脅。


    倒也是。


    畢竟高中的時候他就見識過了。


    他好幾次見付顏夏在宜城一中附近小巷子跟人打群架,她僅憑自己一個人,就把對麵八個男的給包圍了。


    據說付顏夏最開始壓根學的不是舞蹈,而是散打柔術和跆拳道,好像小學那會兒就追著小男孩揍得人家嗷嗷直哭。


    付家書香門第。


    也是受不住自家千金每天都在學校裏鬧出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暴力新聞。


    便幹脆送她去學了芭蕾。


    指望著能從小糾正,將她培養成氣質姣好貴氣的淑女。但如今看來,最多隻有把她嘴巴封上時才勉強算得上是個淑女。


    啞巴淑女。


    而現在付顏夏小嘴化身機關槍蛐蛐完之後,又開始跟黎枝討論關於動手。


    黎枝頗為無奈:“當時是事出臨時,她話講得太過分,媽媽沒忍住,才砸她腦袋的。”


    “謔。”付顏夏驚呆地將眼睛瞪成銅鈴,“咱媽辦事居然這麽威武嗎?”


    黎枝很鄭重地點了兩下頭。


    她輕聲歎息:“比我威武,她都能把腳踩在我爸爸的頭上。”


    “哦那沒什麽。”付顏夏語調飛快,“你也能把腳踩樓宴京頭上不信你試試,屁股放他頭上他都不敢兇你的。”


    樓宴京:?


    他被付顏夏這番話惹得幾乎氣笑了,恰逢他剛脫掉外套,於是便解開袖口的紐扣,意味不明地開始挽袖子。


    黎枝:“……”


    她美眸輕睨,用餘光瞥他幾眼,連忙捂著手機快步走遠繼續跟付顏夏通話,為保她的小命可謂是苦口婆心。


    “付顏夏,你謹言慎行!”黎枝提醒。


    但付顏夏滿不在意,她撕了一瓣橘子扔進嘴裏,一邊咬出汁水一邊口齒模糊:“樓宴京在你旁邊我也敢這麽說。”


    他最多也就隻能是氣笑了。


    不敢反駁,也不敢動她。


    他就是會允許黎枝踩在他頭上!搞不好還是她越踩他越爽的那種!


    嗬,男人。


    付顏夏翻著白眼看向天花板。


    黎枝連忙轉移話題:“好啦,總之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明早就把她們的臉打爛!”


    “尊嘟假嘟?”付顏夏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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