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餘士卒的圍剿,在刹那間便被文論率領的鐵騎所衝破了。

    事實上,文論的軍令狀目標早已達成。

    吐血而死的南魏右都尉連冠宇,已然算作七品將職。

    但他的目的不在軍令狀。

    而是為北冬燕王朝破局。

    若是現在離開。

    十八座營地依然會被修複,死掉的士卒,以及一位七品右都尉,相較於整個南魏來說,九牛一毛,無關痛癢。

    相較之下,反而會讓他們升起警惕。

    使得下一次的襲擊難度變大。

    “叔叔,我們去哪?”

    “殺一個叫做崔安歌的人。”

    鳳凰在百年鷹妖旁並肩而行,於兩朝邊界不同,此處已經不再需要鵷雛測探陷阱。

    小鵷雛宋書君沒有繼續發問。

    之前陳成曾經說過。

    司隸校尉乃是聖帝曹晟遷都後,整個怙梁城周圍最大的監察者。

    它的權高位重。

    秩比兩千石,正三品官階,堪比北冬燕朝‘冠軍侯’皇甫和正、‘懷遠侯’裘經賦。

    司隸校尉除了督查四方的權責之外,手下尚有1200人中都官徒隸,既犯人與死囚組成的軍陣。

    “殺他的難度不啻於襲殺慕容光祿,文論真是敢想......”

    高空中的景物飛退。

    雲層漸隱。

    飛鷹下方的三百餘騎士星夜奔襲,構成了一道漆黑無聲的洪流。

    文論沒想過要怎樣破開隱城的城門。

    陳成也沒有想過。

    在突破第二十四座軍陣,擊殺了近十餘位騎將後,他們忠於看見了被竹林圍繞的林阜城。

    林阜為山林隱居之地。

    更是這位司隸校尉崔安歌的家鄉。

    漫天的星光灑下。

    城門敞開。

    有一位白衣書生正在城門道中,設宴飲酒。

    “足下至今不過一虞候,且虞候尚且少一都字,僅有一部人馬,何苦在北冬燕蹉跎呢?”

    白衣書生看起來很是年輕,正是深受曹晟信重的司隸校尉,崔安歌。

    陳成站在不遠處眺望。

    詭異的林阜城像是一座死城,月光疏淡,隻一人在此飲酒,且酒菜剛熱,尚且飄蕩著煙火氣,儼然把時間計算得很是精準。

    崔安歌拿著印有魚龍彩的酒杯抬起,說道:“我生平最敬英雄,文英雄連破二十四關,與星月齊明,姑且不提將來如此,來,你我先滿飲一杯。”

    他似乎害怕文論不信。

    揮手間將酒瓶的瓶口削去,將酒水倒得滿臉皆是。

    白衣青年白麵無須,豐神俊逸。

    文論身後的甲士駐足。

    向前走去。

    警惕的看著周圍。

    空蕩蕩的林阜城一片寂靜,杳無人煙,崔安歌將酒杯遞給文論,眼裏滿是誠懇。

    文論一飲而盡。

    “好!文將軍可知我為何深夜在此空城枯坐?”

    “不知。”

    他的時間緊迫,本不應該浪費時間與他閑談,但文論已經確定周圍無人。

    兩百甲士外加陳成,已然是必勝之局。

    “我與文將軍英雄所見略同,都竊以為此戰事之前,時機緊要,當有人在南魏、北冬燕兩朝之間敲一鍾鼓,所以我讓那些個徒隸還有隱兵乃至於竹節甲士都去北冬燕的公古江城了......”

    文論的瞳孔微縮。

    崔安歌繼續說道:“文將軍不必如此,外界時局變化莫測,非你我凡俗能夠更改,棋子既已落下,不如你我二人一邊飲酒,一麵靜觀時局,如何?”

    “我專程前來取你首級。”

    “明白,明白!在下立即就將體內真氣盡散,不留分毫,待我把話說完後文將軍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崔安歌體內的真氣豁然向外湧去。

    蓬勃的氣浪卷碎了樓閣。

    一間客棧轟然倒塌。

    “哎呦......忘了,那客棧灶台底下還埋著三隻叫花雞......”崔安歌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拍額說道。

    文論渾身血跡早已幹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你要我替你去取?”

    “然也。”

    文論手中環刀連斬,右臂擎起梁柱,在灶台旁沿著細線掀開一片泥土。

    荷葉包裹的叫花雞泛著清香。

    崔安歌大笑道:“將軍莫不是以為有詐?哈哈哈哈......這林阜城,早已是空城了。”

    身後的北宮衛甲士正在林阜城大肆搜索。

    沒有陣法。

    沒有人煙。

    建築依然在,但線索難尋,四處閣樓空空蕩蕩,地底無暗道,上空無樹影。

    崔安歌笑道:“文將軍須知一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您接連破陣,弑殺右都尉連冠宇之時,我便令人偽裝成將軍樣貌,去詐連州城了,連州城或許能保,但連州城東的紫西城、昭寧城、清水山門城,乃至公古江城恐怕難保。”

    他一邊說笑,一邊掰開一根雞腿不顧油脂,大口吃肉喝酒。

    文論蹙眉深思,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難以解釋得清。

    他注意到地底的竹木微動。

    幾名北武衛將竹木掀開,一名麵帶驚恐的年輕人慘叫一聲,被那名侍衛帶到了文論麵前。

    “此為何人?”

    “我的幼時同窗,現在的左膀右臂,司隸從事,費同鳴。”

    “大......大哥,我...我不想死......”費同鳴的小腿亂顫,若不是被兩名北宮衛攙扶,說不定要直接癱倒在地。

    崔安歌神情疑惑道:“何人要你死了?文將軍連破二十四營,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驍勇悍將,怎會與你一般計較?”

    他一邊笑著侃侃而談,說著南魏的奇聞異事,一邊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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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時替文論夾菜,視周圍的甲士如無物。

    文論刀柄幾度欲動,但都被他按捺下來。

    不久後。

    林阜城出現一位雙騎信使。

    崔安歌長袖揮動,繼續倒酒,對麵色猶豫不安的信使問道:“此為我家鄉友人,直說便可。”

    信使說道:“稟崔大人,公古江城破,北冬燕知府冉良朋於護城河墜河而亡。”

    崔安歌興奮之情難以言表。

    將蓋有印信的黃紙遞給文論。

    文論一陣沉默。

    “文將軍剛一破營,我便前去詐營,正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得聞此訊,不勝感激,您現在便可殺我了。

    另外,文將軍若是想走,這便是我司隸校尉的通行文牒,看在您助我南魏成此大事的情況,營中諸將也不會與你為難,若是想留,以這兩百兵卒占據林阜城,負隅頑抗則必死無疑,城內糧秣皆無,周遭平民百姓早已被我遣往化陰城中,大局已定,您若從一開始向冬燕傳訊,尚且還有機會......”

    文論問道:“一命可換幾城?”

    崔安歌說道:“慢則三城,快則五城,文將軍若是有興,在此聽信即可,莫要忘了把信使給放了。”

    他再飲一杯酒,笑著拿起短刃,打算引頸就戮。

    寒芒落下。

    文論的環刀阻隔了崔安歌的行動。

    他睜開眼睛,有些疑惑的看著文論,問道:“文將軍還有何事?”

    文論沒有說話。

    一名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文論的身前,崔安歌的體內元氣盡散,神情微醺。

    陳成拿起酒杯,搖晃著琥珀色的酒水,看著茫茫月下,問道:“你就是武曲星?”

    “你是何人?”

    “山府城,陳紅葉。”

    “哦。”

    “據我所知,文將軍不是與山府城互生嫌隙麽?現在看來情報有誤。”崔安歌笑著給陳成倒酒。

    陳成說道:“你很有趣。”

    崔安歌說道:“我敬重文將軍是因為他的膽色,二十四營接連被破,林阜城隻剩兩人,這的確出人預料,你區區一江湖人物,說實話不在這位崔安歌崔大人的目視之內。”

    “兩個問題。”

    “講來。”

    崔安歌的話裏漸漸升起一抹醉意,下示意的搖晃著額頭,似乎在行酒令。

    陳成說道:“聖帝曹晟之子,曹承赫在此,為免太子身亡,你倒是煞費苦心了。”

    崔安歌笑著搖頭道:“您在說什麽?”

    陳成說道:“你左右一個江湖人物,文論雖強,但卻難以勝你,若不是我的話,你何必浪費口舌?”

    崔安歌笑道:“足下真會說玩笑話。”

    一旁偽裝成司隸從事費同鳴,實則是南魏太子曹承赫的年輕男子手中的一根根機關,驟然拚接成一柄細劍,連同數十條影子,向陳成襲來。

    陳成笑道:“你這影劍,勉強入流。”

    崔安歌坐在城下的桌前,說道:“您莫不是對此有何誤會?此人分明為我幼年同窗,自穹廬學宮練劍的費同鳴,何來所謂太子?”

    陳成看著遠處又來了一道信使,單手隨意的格開影劍。

    一道道明亮的劍芒將細劍斬斷,接著將那位太子的胸膛斬出一道血痕,看著又一位信使從城外而來。

    信使單膝跪地,說道:“稟司隸校尉,北冬燕昭寧城破。”

    崔安歌麵色不帶絲毫喜色。

    文論立於一旁。

    陳成看著屬性麵板,以及倒在地上的南魏太子曹承赫,笑道:“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阜城歸我了,我北冬燕當先下一城。”

    【您的天賦‘難以捉摸的影子’,識破陰謀。】

    崔安歌看著眼前這位帶給自己極大壓力的陳紅葉,神色清明,單膝跪地,說道:“南魏願讓三城以贖太子。”

    “五城。”

    “四城。”

    “那便死吧。”

    陳成的冰冷劍鋒向地上曹承赫斬去。

    崔安歌驟然說道:“可!”

    劍刃墜落在曹承赫身旁,斬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曹承赫目光迥然的說道:“我願用五十城換您一人。”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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