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靈世界,東平大陸。

    北冬燕朝南部的西嶽州,始永城,這裏車水如龍,轆轤滾在泥濘的地麵上,正飄著一場小雨,近來氣候雨水豐沛能夠洗刷痕跡,幫助文論省去了不少麻煩。

    他看著這座城市的風貌。

    有些忐忑。

    不知道趙承讓自己來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恩情要還,不論是四次相救,還是傳劍授課都被他記在心裏。

    他喬裝成了一個消瘦的書生。

    骨骼的位移,變化。

    對於德魯伊而言,完全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身後的竹簍中的竹簡也變相的證明了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太過狼狽了些,或許說不定能惹來哪些個小姐的賞識。

    屋簷下,落魄書生模樣的文論問道:“兄台,敢問泗江街怎麽走?”

    一個茶客坐在屋簷下,任由熱氣騰騰的茶煙漂浮,被雨水打散,悠閑逗弄著籠子裏亂跳的雀兒,隨手指道:“那邊,前麵拐角穿過巷弄,過河便是。”

    文論說道:“謝謝。”

    他到泗江街當然不是因為陳成的叮囑,而是提前思索了怎樣在這座看似寧靜,實際上生存艱難的城市內立足,據傳泗江街有間鐵匠鋪,正在招收學徒,包衣食住宿。隻是那鐵匠在各處張貼布告,背景頗厚,卻遲遲不收學徒,他也隻打算碰碰運氣。

    老木門吱呀吱呀的打開了。

    雨季的天氣潮濕,木門的下方濕漉漉的,儼然是被磚瓦屋簷滴落的雨水濺射而成。

    文論將周圍的環境觀察得很細致,企圖記下每一個地方的標記,位置,在不清楚自己的主上,究竟有何企圖時,他必須做好一切逃離的準備。

    老鐵匠正赤膊鍛鐵。

    赤紅的鐵在接觸空氣變得泛黑,在捶打的過程中,外層冷卻的薄鐵皮不斷散落,就像是牆皮脫離牆麵似的,在沉重的大錘下,變化著形狀和顏色。

    文論覺得麵前的光線扭曲,皮膚傳來一陣熾熱,這種熱量對於他來說是極珍貴的事物,因為他已經淋雨趕了整整三天路程了。

    “過來幫忙。”

    “哦。”

    文論不清楚對方為何見麵連問都不問,便叫自己幫忙,也不清楚該如何去做,隻是照著老鐵匠的方式,捶打著火紅的鐵塊。

    “我姓單,單名一胡字,早年在北冬燕朝戍邊殺賊,如今戰事了結,便開一鐵匠鋪,你叫什麽名字,是何處生人?”

    “文論,古木鎮人。”

    “我問你本名。”赤膊老鐵匠轉過頭來,虯髯胡須氣勢凜然,讓文論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他已經放棄了文斯卡的名字,不是因為正在被東沉鎮通緝。堅定的說道:“我叫文論。”

    “好,你現在去隔壁孔屠戶那裏去敲門,替我拿十斤牛肉,兩斤梨酒。”

    “啊?”

    文論心想你也沒給錢啊。

    他恍然的朝門外走去,沿著屋簷向隔壁的孔屠戶家門口敲門,看得出來這屠戶家財甚廣,居所極為寬敞,隻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在雨中對練。

    文論站在雨裏等了半天,也未見兩人搭理自己,緩緩的說道:“隔壁單鐵匠讓我來院裏取肉和酒。”

    暴雨之中身影迅疾如雷。

    宛如霹靂一般。

    文論甚至覺得那個孩子都能一拳拍死自己,感到心神亂震,一個屠戶竟有如此武力麽?文論外表雖然是西方模樣,但從小生活的環境讓他與東平大陸的普通人無異,習慣話說三分留下七分。

    但見那孔屠戶魁梧的身材屹立在雨水中,如不倒山崖,大笑道:“酒肉皆在井裏,自取罷。”

    文論不知道古代典故。

    看著井口處沉重的千斤磨盤,以及父子二人迴屋內的身影,雨水澆灌下,確認四周無人,手臂毛發瘋長,沉重的半噸重磨盤在它壯碩的身軀體魄用力之下,緩緩挪開,栽近泥土裏,發出隆隆悶響。

    他拉起井繩,拿起早已放好的酒肉,從容離去。

    ......

    ......

    陳成在始永城裏憑借屬性麵板對於臣屬的感知,以及地圖坐標信息的理解,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文論。

    他此次前來是為摘取冥蓮。

    ——肉身入冥,化為黑騎士,接著跨越服務器,禍害前世選擇對外域文明妥協的光幕、日落、北凜等其他大陸,削弱這些服務器的玩家實力,讓最終選擇抵抗外域文明的東平大陸,成為未來的世界主導者。

    “前世的光幕大陸、日落大陸人才輩出,俱樂部盛行。由於玩法的緣故,東平大陸偏向古代,但在光幕、日落、北冽、南雲、狂野等中世紀大陸,卻都一定程度上的發展了科技,對東平大陸聯手實施孤立,展開聯手打壓。”

    換而言之,這些玩家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趙承也不是。

    他的前世職業,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東平大陸,能夠轉職黑騎士職業,純粹是因為遊戲不希望讓每個大陸如此單調,或多或少會加入一切其他大陸的隱藏玩法,給玩家挖掘。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對於黑騎士職業的開發,雖然引導了很多東平大陸玩家,但還是幫助日暮大陸的玩家們更多一些。

    “上一世的錯誤不會再犯,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待自己殘忍。”

    他沿著泗江街道前行。

    文論連夜趕路,都耗費了三天時間才趕到始永城,趙承耗費的時間更長一些。

    他發現自己也在各個城市張貼的尋人啟事上。

    儼然那位雲霽月和山府城,對於自己的離開依然耿耿於懷。

    “不是追殺就好。”

    陳成笑著走進鐵匠屋內,看著並未斂藏身影的文論,正在火爐前冒著熱汗,赤膊打鐵,心裏總覺得這副場景怎麽這麽眼熟?

    轟的一聲!

    他整個人便被單手提了起來。

    陳成看著麵前的虯髯胡須,身材寬廣的麵孔,笑道:“單文德,你隱居於此多年,便要因為殺我而暴露身份麽?”

    陳成的臉色一片血紅。

    單胡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陣,問道:“寒林鳥和你是何關聯?”

    “哦?”

    文論看著被單胡單手捏住喉嚨的陳成,立即說道:“單師傅住手,他是來尋我的。”

    陳成感覺脖頸驟然一鬆,悠然自得的坐在草木焚燒的風箱前,從灶台拿出了一塊饅頭。

    “你倒是自來熟。”

    “嗬嗬,魏武侯單文德,單大人,當然不會與我這小人計較。”

    “你出自寒林鳥?”

    “不是。”

    “鰈燕?”

    “不是。”

    單文德撫弄著粗壯的胡須,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擊殺麵前青年的意圖,這青年除了手法與寒林鳥相似之外,一無名碟,二無信物,三則與文論相識,四則是天縱奇才。他們多年埋沒於此,當然要為晚年著想。

    孔屠戶有個好兒子,能夠繼承他一身武藝。

    他卻是個孤寡鰥獨。

    或許也稱不上。

    目前還能使上力氣,但人總是要老的,沙場奔波四十餘載,壯誌未酬,如今學徒未至,便先來了位根骨悟性奇佳,五行屬木的好徒弟。

    而麵前這個青年,更是一語道破他的來曆,顯得神秘非凡。

    “我不管你來自何地,始永城是北燕朝疆域。”

    “嗬嗬。”

    “南北不是早有一戰,您在此處等待機緣,心餘殘念,何必自欺欺人?”

    “你知宇文白甫?”

    “那位林泉笑傲,詩酒飄零?”

    單文德一陣沉默,話題跳躍,忽然笑道:“可願為我徒弟?”

    【始永城鐵匠‘單胡’願收你為徒,迴答是/否?】

    “不願。”

    文論看著陳成與單胡師父談笑風生,不明白兩人為何聊得如此投機,聽他的話,自己的這位鐵匠師父是南魏的大人物,隻是武侯又是什麽意思?

    從小在古木鎮長大的文論見識淺薄,隻要兩人不發生衝突,他就覺得很好。

    陳成有些感慨的看著文論,說道:“你的運氣太好。”

    “啊?”

    文論不明白被收做打鐵學徒運氣有什麽好的。

    即便對方是所謂武侯。

    但傳授他的也都是打鐵技巧,根本不可能學會什麽武功,這讓他感到有些茫然。

    陳成依然記得前世在論壇上看到過有玩家探測過單文德的屬性,這家夥是個四百八十級的統帥,有勇有謀,在北冬燕與南魏朝決戰之時,狠狠的給老東家南魏來了一記,導致南魏在重要的連州戰役中敗北,使得愈發孱弱的北冬燕朝抗住了最為艱難的入侵。

    夜裏他聽著文論敘述著自己這幾天的經曆。

    心想,這位隔壁的孔屠戶,不就是前世人們議論的典籍出處,演義裏的張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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