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心道你確實不是小孩,你比小孩難哄多了。


    他把手裏那塊剩下一半的糕點扔進嘴裏,把整包糕點舉到裴翊麵前,問道:“那你吃不吃?”


    裴翊瞪他一眼,把整包糕點從他手裏奪了過來,轉身坐到椅子上。


    陸卓笑起來,坐到他旁邊伸手探向他手中的油紙包:“再給我一塊。”


    “少動手動腳的。”


    裴翊斥了一聲拍開他的手,偏頭看了看兩人的距離,才發現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又坐到了一起。


    裴翊身子頓了頓,想起老將軍臨走前的話,臉頰登時又紅了起來。他深深地看著靠了半個身子在自己身上的陸卓,沉吟片刻後做下決定。


    隻見他伸手推開陸卓,而後站起身來,幾步換到了離這人較遠的一根椅子上,然後開始打開手上的油紙包,低頭吃著陸卓帶迴來的糕點。


    人糕兩空的陸卓,看著裴翊的舉動,半晌摸不著頭腦。


    沒有裴翊靠,陸卓隻能靠在桌上,撐頭打量著對麵跟自己隔了條銀河的裴翊。


    見他吃得開心,唇上的傷痕在他進食時仍清晰可見,陸卓摸著下巴,咂摸著嘴裏的滋味,心道:不就是一塊糕嗎?不給就不給唄,至於離我那麽遠嗎?


    明明什麽都吃到了,但是忽然又什麽也沒得吃的陸大俠此刻也是很委屈。


    陸卓覺得自己今晚,得好好跟裴翊再說說自己的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趁著上夾子小小地給自己放了一個假,今天開始恢複更新,晚上還有一更。


    第74章


    元帥遺骸與地形圖兩事, 茲事體大,自然要在隊伍動身前就派人向京城報信。報信的人上京前,裴翊特意讓人把他叫來, 托他再幫自己帶封家書迴京。


    家書中裴翊問候了相爺和裴夫人的身體, 順便將陸卓的事在信裏告知了二老。無他,隻是想同他們說一下,他已經找到了想要攜手終老的人, 請他們不必再為他掛懷。


    據聞這封家書送到相府後,沒過幾日相府就重新購置了大量茶具,都是相爺最愛的雨過天青瓷。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裴翊也沒多在意,就連他已將陸卓與自己定下終身一事告訴父母,他也是在這日跟陸卓聊起皇帝對元帥遺骸迴京的態度時, 才想起這事應該告訴陸卓一聲, 便順嘴向陸卓提了一句。


    陸卓當場呆住:“你……把我們的事告訴你爹和裴夫人了?”


    裴翊見他如此態度,皺起眉頭:“你不願意?那我現在去信告訴他們弄錯了。”


    說著就要拿起毛筆寫信, 陸卓連忙攔住:“什麽不願意?你可別汙蔑我。”


    陸卓從背後抱住裴翊, 確保他不能行動後,在他耳邊說道:“我不是不願意, 隻是覺得在信裏講這件事太兒戲了,婚姻大事還是該莊重一點。”


    裴翊翻了個白眼, 嗤笑道:“真不知道你平日裏那麽瀟灑,怎麽就偏偏在這件事情上像個老學究, 一會兒是三書六禮,一會兒是莊重, 你不會真的打算抬著東西去我家向我爹求親吧?”


    笑完半晌沒聽到迴答, 裴翊迴頭去看陸卓, 見到陸卓擰著眉頭,似乎在認真考慮這個提議,裴翊瞬間扶額。


    “你覺得你提著東西上門求親,是被我爹叫人把你連人帶東西趕出來的可能性大一點,還是你直接把我爹氣死的可能性大一點。”


    陸卓把下巴墊在裴翊肩膀上,沉吟許久向裴翊說道:“以你爹的脾氣,兩個可能性都挺大的。”


    裴翊聞言偏頭瞪了他一眼,差點拿手中的毛筆往他臉上甩上一臉的墨點,但是瞪完迴頭想起京城裏的相爺若是知道真的被陸卓抬著東西上麵求親,不知會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裴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罵道:“合著你就是誠心上門去氣我爹是吧。”


    “我是誠心上門求親,隻是相爺的脾氣……”陸卓嘖嘖兩聲,看了裴翊幾眼,向他歎道,“你們兩個還真是一脈相承,真不愧是兩父子。”


    裴翊如何聽不出他在揶揄自己,瞥了他一眼,見到他眼中得意的神采,裴翊咬了咬牙根,直接一腳向他踢了過去。陸卓連忙側身一翻從他身邊躲開,躲過了這一腳。


    裴翊一腳踢到陸卓的袍角,隻留下個灰塵的印記。躲開的陸卓還裝模作樣地拍著袍子上的灰塵,不住地撫著胸口,像是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幸好,這要是挨上一腳,我該去衙門告你謀殺親夫了。”


    在大鄭朝,謀殺親夫可是大罪。


    裴翊根本也沒用力氣,而且裴翊也知道自己就算用了力氣,也不可能傷到陸卓。見陸卓如此無賴,裴翊‘呸’了他一聲,罵道:“好歹是一代大俠,能要點臉嗎?”


    陸卓算是發現了,從前裴翊看他多少是受了點大俠光環影響的,兩人在一起以後,裴翊知道陸卓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正派,多少有些夢想破碎的惱羞成怒,與平時相比也更易怒些。


    陸卓表示理解,摸著鼻子向裴翊笑了笑,再次走到裴翊身邊,陪他看京城來的信件。


    上麵寫著:上聞元帥事,悲痛不能自已,罷朝三日,自困於禦殿之中,朝臣宮妃皆不得其麵。


    兩人看到這句話時,同時望向對方,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找到同樣的嘲諷。


    裴翊諷刺一笑,將信件扔開:“老東西慣會裝相。”


    誰也不知道他罷朝三日,究竟是因為悲傷難以自持,還是因為太過興奮,怕在旁人眼裏露了馬腳。


    京城之中,因皇帝罷朝三日,由太子暫理朝事,但總有些必須由皇帝過問的事,也隻能等到皇帝見人以後,由太子親自向皇帝稟報。


    皇帝聽完太子的話,向太子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就依太子所言去做。”


    太子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又緊接著向皇帝上報了三四件事,皇帝一一聽過以後,大部分讓太子按自己的意思去辦,隻有小部分提出了些許意見,太子忙俯首記下皇帝的話,等著迴去就趕緊將事情吩咐下去。


    皇帝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向看到自己就害怕。此時看太子片刻都不想在自己身邊多留的樣子,皇帝暗自歎了口氣,等他稟報完了,便揮手讓他下去。


    太子俯首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一禮後,心道這一關終於過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虛,皇帝在涉及穆元帥的事時,一向喜怒不定。往年穆晏在京城生風波時,曾被人告到皇帝那裏,那人隻是提了一句穆晏有愧穆公遺風,便被皇帝命人拉下去活剮了。


    自那以後,眾人便知穆元帥是皇帝的逆鱗,不敢再輕易觸碰。凡是涉及穆元帥之事,必定小心小心再小心,隻怕一不小心就落了個活剮的下場。


    今日奏事,本該有兩個朝臣陪太子同來,但是臨行前都被他們找借口給溜了,畢竟虎毒不食子,太子是皇帝的兒子,不怕被活剮,他們可不是皇帝的兒子,也沒個免罪金牌在身,對活剮之類的事情還是害怕得很的。


    太子隻能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前來奏事,現在皇帝讓他走,他真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腳下都輕快了許多。


    太子躬身快步向殿門走去,剛剛走了幾步,身後的皇帝忽然開口叫住他。


    “他們說是朕害死了穆鋒,太子也是這樣想的嗎?”皇帝語氣深沉地問道。


    太子霎時感覺自己整個後背都濕透了。他慢慢迴頭,看見皇帝直直盯著自己,太子張了張嘴巴似乎有話要講,話到嘴邊他又想起了什麽,咽了咽口水,把嘴邊的話一齊咽了迴去。


    太子恭敬地向皇帝行禮,小心翼翼地迴複道:“兒臣不敢。”


    太子在皇帝麵前,一向膽小如鼠,但是遇到這個問題,膽小如太子也隻敢說一聲‘不敢’而不是‘不曾’。


    皇帝低頭看著太子的頭頂,半晌沉聲道:“出去吧。”


    太子聞言忙慌張退下,差點自己絆了自己一跤。皇帝沉默著看太子狼狽逃出殿去,許久向左右吩咐道:“穆元帥有功於本朝,特賜伴葬皇陵以示恩典。”


    左右躬身領旨,待他們離去後,皇帝才想起他做得越多,世人隻會越以為他在心虛。


    皇帝冷笑一聲,他偏要如此。


    第75章


    太子慌慌張張的迴了東宮, 向宮中人問起楊純在何處,得知楊純在書房之中,太子又慌忙趕往書房。


    正在書房寫信的楊純, 看著太子跟逃命似的奔進書房, 狐疑道:“又怎麽了?你不是去麵聖去了嗎?”


    見太子渾身僵直,楊純皺眉:“你老子又嚇你了?”


    楊純起身倒了杯茶遞到太子跟前,又伸手去探太子的額頭, 摸到一腦門的汗,嫌棄地甩了甩手,向外麵吩咐拿張熱帕子來。


    太子接過茶向他擺了擺手, 驚魂未定地說道:“別忙活了,陪我坐會兒。”


    婢女端著熱水和帕子進門來,楊純將帕子在熱水裏過了過然後擰幹, 用帕子服侍太子擦過臉後, 才遂太子所願坐到了他的身邊。


    “你麵聖之時發生了什麽事?”楊純不解。


    太子偏頭看了看他,正張嘴欲言, 又看了看左右, 閉上了嘴巴。


    楊純揮手讓左右退下,書房中伺候的人皆聽命離去。


    若是讓外人來看到, 堂堂太子親隨,竟由得一個無階無品的酒樓老板來做主, 真是要讓人驚掉下巴。


    但太子和東宮眾人卻一副對此事習以為常的態度,待左右退去後, 太子命人關上房門,才向楊純說起:“方才陛下問我, 是不是也疑心是他害死了穆元帥。”


    楊純聞言頓了頓, 抬頭看向太子問道:“你沒說傻話吧?”


    太子忙擺手:“我哪有那個膽子!”


    聽到他沒犯傻, 楊純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又聽太子歎息道:“入秋從羽離京之時,也向孤言明對元帥之死心存疑惑,那時孤曾向他許諾,若哪一日孤不怕死了,就去幫他問問陛下。現在看來若要依賴孤的膽量,從羽隻怕一生都難解其惑。”


    從羽便是裴翊的字。裴翊與太子自少年時便相識,倒也稱得上一句好友,隻是現在兩人一人為君一人為臣,見麵也是君臣忠義那一套,略顯客套,更叫太子懷念兩人少年時的那份情誼。


    是以那日兩人談話之時,太子才會一時忘情,向裴翊許下這番承諾。


    楊純無奈扶額,心道你都趁我不知道的時候,在外麵亂許了什麽承諾。


    聞言楊純繼續追問:“你真沒做傻事吧?”


    太子篤定地向他搖頭,表示自己什麽也沒做。


    楊純坐直身子鬆了口氣。想起手下傳來的消息,楊純向太子說道:“元帥骸骨迴京,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風波。”


    太子點頭歎息道:“以陛下的性子,恐怕朝堂之上朝臣們又要受不少的磋磨,隻願這場風波不要再波及百姓,大鄭的百姓這些年已經過得夠苦的了。”


    說完見楊純直直盯著自己,太子奇怪道:“怎麽了?孤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楊純搖了搖頭,彎起唇角向太子道:“若能得殿下為君主,是大鄭百姓的福氣。”


    太子聞言一愣,良久方開口說道:“這還是……你頭一迴誇我。”


    書房的氛圍頓時因他這句話陷入一陣古怪的沉默中。


    太子抬眸看見楊純發冠上的發簪有些歪斜,白玉做的簪子斜插在烏黑的發髻中,像極了楊純身後掛的那副自己所作的水墨山水圖。


    太子望得有些失神,依稀聽見楊純在說什麽卻沒聽清,下意識追問道:“什麽?”


    這人可經不起誇。楊純歎息,重新向他提起剛才的話頭:“有朝臣建議陛下為東宮立太子妃。”


    太子聞言立即皺起眉頭:“誰提議的?”


    楊純翻了翻桌上的奏折,說道:“是禮部侍郎岑樊。”


    “誠王的人。”太子冷笑,“看來是顧貴妃的主意。”


    提起顧貴妃太子整個人都冷了下來,楊純難得見他這幅模樣,低頭手指在茶杯邊沿劃著,沉吟說道:“也不算壞主意,東宮本來早就該立太子妃看,之前是因為你的‘病’才拖延到現在,現下殿下若能迎娶一門有助力的婚事,對你在朝堂之上也大為有利。”


    “我若立了太子妃,貴妃是不是就該覺得自己高枕無憂了?”太子表情沉鬱,“若是事事都叫她順心,豈不是讓她太得意了!”


    “你也想我迎娶太子妃?”太子目光深沉地看著楊純。


    楊純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不必問小人,小人隻是殿下的謀臣,娶與不娶全聽殿下的吩咐。隻是殿下須得想清楚,殿下遲遲不願娶新婦,究竟是因為恨貴妃,還是因為放不下貴妃?”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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