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州又住了四日,周浚乾再次開拔,直奔登州!


    安朝劃分的登州管轄區域,按照現代地圖是北起龍口、南到乳山,州內四縣分別是義縣(龍口)、蓬萊縣、文登縣、及州府治地牟平縣。


    這次周浚恪沒跑掉,心不甘情不願的隨軍出發。


    周浚恪不是沒想過辦法,可周浚乾不願他留在萊州折騰田養民,便每天端起大哥的派頭,時不時的就說教一番。


    一開始周浚恪沒太不當事迴,慢慢的就有點受不了了。以前咋沒發現老大有唐僧的潛質,翻來覆去那點話,自己都快背下來了。


    他還說的樂此不疲的,最終還是周浚恪受不了了,選擇了屈服。


    但是周浚恪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登州刺史每天都來信詢問,太子殿下何日到達登州,自己好去義縣接駕。


    周浚乾不以為然,州府刺史來接駕,屬於太稀鬆平常的事情。


    周浚恪卻認為這貨沒安好心,李鳳遠和田養民也沒像他這樣,日日詢問,比給自己老爹請安還他麽準時。


    儲君的行蹤,豈容他人窺覬。老實的待在州府等著得了,沒事瞎打聽個什麽。


    萊州治地掖縣,到登州的距離很近。


    快點走,夜晚就能進入登州境內,缺點就是得露宿荒野。


    所以一般商隊都將路程分為兩天,第一天抵達招遠鎮住宿,第二天早起出發直接抵達登州境內的義縣。


    義縣到達州府治地牟平縣,還得有個兩天的路程。


    周浚乾沒有選擇急行軍,就跟商隊一樣,第一天的目的地就定在了招遠鎮。


    而就這一天的路程,登州刺史這個孝子賢孫,也不忘送來信。


    這就激起了周浚恪的疑心,不安的情緒越發強烈。


    “大哥,登州刺史天天問你什麽時候到,準沒憋什麽好屁。要麽我們晚到一天,先派些將士先行前往?”周浚恪想著別以身犯險,先派點斥候去探探虛實。


    周浚乾瞪了一眼周浚恪,喝道:“四弟!”


    周浚恪馬上認錯道:“汙言穢語、言辭粗鄙,我錯了大哥,下不為例!”


    “再有下次,晚上我就好好給你補補禮記!”周浚乾嚴肅的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周浚恪捂著腦袋,神色懨懨的縮迴了馬車。現在他聽見禮記的名字腦袋就疼,這些天周浚乾給他講了不下十次了!


    受了治的周浚恪,除了吃放和解手,在沒下過馬車。整個人窩在車廂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這反而讓周浚乾心裏沒了底。


    到了招遠鎮外,千人的部隊指定不能入城,也沒那麽多地方供你休息。所以大軍所到城鎮,都在城外駐紮。


    雖也是露宿野外,不同的是城外野獸罕跡,補給也更方便一些。


    由於隻過一夜,將士們隻是簡單的紮了營帳,並未做拒馬和防護。


    周浚恪做好了飯菜,跟周浚乾坐到了一起。


    相顧無言的吃著飯,周浚乾有些過於不去的說道:“四弟,生氣了?”


    周浚恪搖了搖頭,說道:“大哥,這點小事還不至於,我就是單純的覺得不安。也可能是墜馬後遺症,你別管了,我自己會調節好。”


    周浚恪越這麽說,周浚乾就越愧疚。


    這個四弟自幼喪母,雖然一直養在母後的身邊,不缺少關愛,到底心中還是有份缺失。


    所以才導致他行為乖張、肆無忌憚的性子,更招來了其他人的詆毀。


    自己這個當大哥的,在沒有經過詳細而深入的了解,就妄加非斷的認為四弟是行為不檢、不學無術的典範。


    因此厭棄這個弟弟,認為他丟了皇室的臉麵,屬實不該!


    起初自己知道此次外出賑災平亂,還有四弟的跟隨,心裏的厭惡感簡直到達了極致。


    更想不到四弟臉皮如此之厚,招唿都不打,就跟自己坐在了同一艘船。


    但是接下來的接觸,卻讓周浚乾大為改觀。自己這位四弟,雖說不愛讀書,言辭還散發著市井的味道。


    廚藝、眼界和算術,卻令人讚為天人。


    而後在滑輪組的和水泥的問世,簡直巧奪天工。在交流方麵,更是小小年紀就將三州的刺史輕易拿捏。


    到了青州之後,更是讓周浚乾大開眼界。在自己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四弟已經另辟蹊徑,找出了端倪。


    賑災、審案、治疫、平亂,一步步都是有他在推著自己往前走,卻從未邀功自大。


    那種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感覺,真的讓周浚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暖心,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親情的味道。


    這讓周浚乾重新審視了自身,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往自己隻在書本中尋求答案,現在看來是有些可笑,很多珍貴的東西就在身邊,自己卻從未想著去試試。


    已然錯過了許多。


    也正是有四弟的幫助,自己一行才如此順利,否則光博昌縣的民怨就夠自己梳理一陣子的。


    再加上疫病和食不飽腹的亂民,現在恐怕都出不了青州境。


    之後四弟推行的改革,雖然路不好走,卻讓周浚乾茅塞頓開。原來還可以這樣改變,能讓窮苦百姓的負擔變得更小。


    百姓們吃飽穿暖,朝廷的根基才更穩固,也才能更強盛!


    經過了這麽多事情,周浚乾發現自己從未為四弟做些什麽,也從來沒關心過他。


    春季的墜馬事件,自己都不曾去探望一眼!身為大哥,自己失職了。


    等這次迴去之後,自己一定要查查幕後黑手,看看是誰敢咱家老四!


    “我讓太醫來給你瞧瞧,別是舊疾複發了。”周浚乾緊張的說道。


    急忙吩咐身後的內侍去找太醫,卻被周浚恪給攔住了。


    這一刻,周浚恪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做。周浚乾被自己的親情所感染,終於不是在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氣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太子了。


    “大哥,我真的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周浚恪笑著說道。


    周浚乾不放心的確認道:“真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能不知道?放心吧。”


    周浚乾無奈的點了點頭,因為他知道周浚恪的性格,很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卻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因為這小子騎馬都嫌累,隻想躺在舒舒服服的馬車裏。這麽樂於享受的人,絕不會無視自己的病灶。


    一夜無話,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抵達了登州義縣。


    登州刺史趙曉,早已站在城外翹首期盼著,身邊跟隨者義縣的縣令等人。


    看著太子的儀仗越來越近,趙曉才迎了上去,大聲喊道:“下官登州刺史趙曉,恭候太子殿下。”


    一幹縣官也跟著行禮。


    周浚乾翻身下了馬,說道:“諸位請免禮,趙刺史有心了。”


    “下官應該的!登州能這麽快的消除疫病和民亂,全都仰仗太子殿下的運籌帷幄和千金良方。”


    “不然再熬些時日,疫病肆虐十室九空,登州真就成了人間煉獄了。”趙曉唏噓的說道。


    周浚乾也不居功,笑道:“非是本宮的能耐,文書和藥方都是四弟的功勞。”


    趙曉愕然一愣,齊王跟隨在賑災隊伍裏,他是知道的。打探到的消息也是,齊王殿下以整改封地的名義,對三州發起了改革。


    隻是齊王周浚恪,才年僅十三歲!趙曉得到消息的第一反應,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借用齊王的名義去推動的。


    根本沒考慮過是齊王本人的意圖,更沒想到那些文書和藥方是出自齊王之手。


    這難道就是天縱之才?


    “那也是太子的福澤深厚,才有齊王這樣的貴人相助。殿下,請移步縣城,下官為你接風洗塵。”趙曉一臉堆笑的說道。


    周浚恪則坐在馬車裏,把簾子挑開一條縫,靜靜的看著趙曉的神情。


    隻見趙曉嘴裏滔滔不絕的說話,周浚乾完全一副插不上話的樣子,身後的縣官們則如一尊尊的木偶,麵無表情的聽著。


    周浚恪皺了皺眉頭,這貨嘴是真碎,碎嘴子還能聯動到信上?但看這些縣官的神態不似做偽,當真是聽多了麻木了,不然不能一點反應沒有。


    這不禁讓周浚恪陷入了自我否定,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而周浚乾那邊,顯然沒遇見過這種碎嘴子,有些疲於招架。


    眼見一行人馬上進入縣城,見狀周浚恪急忙下了馬車,一路快跑的追了上去。


    “大哥,等會我,我剛剛睡著了。”周浚恪邊跑邊喊邊揉眼睛。


    裝的一副少不更事,身邊離不開人的假象。


    反正歲數和模樣在這放著,能迷惑一時算一時。心裏的靈魂就算在作嘔,外麵的人也看不到。


    “趙刺史,這便是本宮的四弟,齊王周浚恪。”周浚乾見周浚恪跟來了,心裏不自覺的就放鬆了起來。


    一幹人馬山行禮道:“見過齊王殿下!”


    周浚恪笑嗬嗬的說道:“起身吧,等下吃什麽?登州有什麽特色?”


    周浚恪的問話,讓一幹人都有些不適應,趙曉更是有些迷惘。


    既然能寫出那麽厲害的文書,就不應該這麽不諳世事啊。齊王殿下在扮豬吃老虎?還是他察覺到了什麽?


    “迴齊王殿下,義縣挨海,等下我們就吃海鮮,這裏的特色就是海鮮。”


    “殿下,您久居長安鮮少能吃到海鮮,這東西美味啊。”說著趙曉滔滔不絕的講起了各種海鮮的吃法,有什麽滋味。


    慢慢的周浚恪感覺腦袋都大了,急忙打斷道:“趙刺史,等等!論吃的,你指定沒我懂,你別說了。”


    趙曉岣嶁著身子,緩緩的抬起頭,直視周浚恪笑眯眯的說道:“下官不信,殿下久居長安,怎麽可能比海邊的人,更懂海鮮的吃法?”


    周浚恪頓時眉毛一挑,好家夥鷹視狼顧,這老小子不是善茬啊!


    “我點幾個菜,你讓人去做吧,做好了有賞,做不好我可掀桌子!”周浚恪也沒客氣,直接報了幾個菜名,登州的官員們都懵了,沒聽過啊。


    什麽蔥薑焗螃蟹、紅燒大蝦,清蒸石斑魚、炒雜貝,多少還能從食材上理解出來一些,那個佛跳牆是個什麽鬼?


    做不好,齊王不會真掀桌子吧?


    炒菜還沒流行到登州,他們吃海鮮都是白水煮,吃的就是海鮮本身的味道。


    趙曉沒想到周浚恪真的脫口而出幾個菜名,看樣子不像瞎編的,都說的有模有樣。


    “齊王殿下,所說的菜名,下官的確沒聽過。”趙曉及時認慫。


    周浚乾大笑著說道:“趙刺史別太在意,齊王所說的是京城裏剛剛流傳起來的炒菜法,齊王就是炒菜發的創始人。在青州和萊州的時候,齊王給我做過幾次,味道不錯。”


    “今個就不吃那些了,看看登州的做法如何!”


    趙曉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沒想到齊王不僅會吃,人家還會做。


    這時,周浚恪漫不經心的說道:“趙刺史,從牟平到此需要幾天啊?”


    “下官走了兩天時間。”


    “您怎麽來了?坐轎子?”


    趙曉心裏泛起了嘀咕,齊王這是什麽意思?


    嘴上迴答道:“不怕齊王殿下笑話,下官騎驢來的,身邊僅跟了一位老奴。”


    周浚恪笑著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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