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之庭。


    潘地曼尼南。


    猩紅色的天空之中仿佛布滿裂紋的蛋殼。


    裂紋之後是無盡的黑暗。


    天空之下,巨獸的骨骼被無處不在的巨大的根莖和藤蔓纏繞、覆蓋。


    無數樹根藤蔓生長在大地上,緊密地纏繞、編織在一起。


    遠處高聳的宮殿背後,一棵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支撐起碎裂的天空。


    如同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那樣恢弘偉岸。


    龐大的樹幹上,少女的臉龐輪廓若隱若現。


    她像是被嵌在了這棵巨樹之中,又像是親自化身為樹,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宮殿寬闊的輦道上。


    四匹白馬拉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在搖搖欲墜的紅天下飛馳。


    馬車在空曠高聳的宮殿門前停下。


    妖嬈的女人俯身下車。


    她穿著由人編織的華麗裙袍,裙袍上的人蠕動著,身上的裝飾隨著她的走動伶仃作響。


    她單手推開沉重的宮門。


    靜靜地注視著宮殿盡頭王座上那頭漆黑的惡魔。


    “想念我了麽?”女人對著空蕩的宮殿高喊。


    “你想得太多了,斯旺。”


    賽特緩緩抬起頭顱,他振動雙翼,想要朝斯旺衝去。


    可斯旺隻是淡淡打了一個響指,宮殿之中的石像鬼雕像驟然活了過來。


    巨大的石像鬼守衛咆哮著從兩側而來,手中的利劍徑直貫穿賽特的雙肩,將他死死釘在宮殿的牆壁上。


    賽特雙翼張開,憤怒地掙紮,可宮殿之中沉寂已久的煉金矩陣驟然展開!


    極其強大的靈質鎖鏈穿透他的雙翼,讓他徹底失去了動用力量的能力。


    “說到底,我才是潘地曼尼南的主人。”斯旺微笑。


    “如果不是芙羅拉,潘地曼尼南乃至整個白銀之庭,早就在沉沒中裂開、毀滅了!”


    賽特抬起猩紅的眼眸,瞪著這個款款向他走來的惡魔。


    “裂開?毀滅?”斯旺笑了起來,“原來那個蠢貨甘願用整個身軀撐起白銀之庭,就是因為不願這裏毀滅麽?”


    斯旺貼近了賽特,口中編織成舌頭的細蛇嘶嘶吐著信子。


    “攝政王,毀滅惡魔,這個腐朽蕭索的國度,該由當初建造它的人來接管了,舊的時代已經過去,沉沒和毀滅才是這裏最好的歸宿。”


    “叛徒……”賽特低聲說。


    斯旺一如既往地微笑,手中凝聚出一柄漆黑的釘子,貫穿賽特的胸膛。


    她將手伸進賽特的胸膛,像是在掏著什麽。


    可一番搜尋後,斯旺皺了皺眉。


    “毀滅惡魔的位格……好像暫時無法剝奪啊,你將你的位格收斂、保護起來麽?”


    斯旺嘖嘖打量著這頭年輕的惡魔。


    “可惜了,晚安吧,賽特。”


    她轉身,坐上了那張千年未見的王座。


    王座之下,紅霧們戰戰兢兢地匯聚而來。


    “恭賀我王,凱旋而歸!”


    ……


    ……


    夜空下。


    金色的射燈將酒店襯托得仿佛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金碧輝煌的大廳裏,侍者們來來往往。


    下班的審判院和情報局的人員神色疲憊。


    江柔提著公文袋,從車上下來,踏上酒店的階梯。


    聽說秦尚遠最近來了總部,她正想著要不要和他見一麵。


    上次在都容市分別後,一轉眼已經一年了。


    這一年時間裏發生了各種巨變,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怎麽樣了。


    從麵上來看,他還挺好的,先是成了約束局乃至是整個裏世界炙手可熱的紅人,又一路向上成了校董。


    幾次鬼級乃至神級的事件都有他的參與,得到了眾多家族勢力的認可。


    當初收容寄生惡魔時,江洋說要給這些孩子一些時間。


    現在看來,他倒是沒說錯。


    江洋……


    那個燃著火的夜晚又來了。


    屍檢報告顯示,江洋在血流幹之後還支撐了很長一段時間,和魔軀戰鬥直到支援趕來。


    這樣的神跡當然不會出現在普通人類身上,隻有江洋這樣的鬼級才能做到。


    而林瀾,則是死於一道駭人的貫穿傷。


    那不是惡魔造成的傷口,而是錫海隱修會的人下的手。


    而從掌握著冥演空斷的拘束官的現場推演來看,這道貫穿傷本應該出現在江洋身上。


    林瀾替他擋住了。


    江柔麵無表情,卻咬緊了牙關。


    “江柔部長?”助理青澤音小姐出現在她麵前。


    “音小姐?”江柔一愣,迴過神來,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現在是下班時間,不用叫我部長。”


    “我看江柔小姐好像陷入了很痛苦的迴憶似的。”清澤音甜甜地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有些擔心。”


    江柔一愣:“是麽?”


    “嗯,眼瞳都變得沒有光了呢。”


    清澤音點了點頭。


    “是有無法忘卻的痛苦麽?仇恨洗刷不去,敵人無法忘記,但還請江柔小姐,不要沉淪於過去的悲傷啊。”


    正說著。


    嘭——!!!


    高層的玻璃怦然破碎!


    酒店外圍,金色的射燈下,飛濺的玻璃碎片閃爍著璀璨如同鑽石般的光芒。


    “小心!”


    江柔眼瞳一顫,立刻將嬌小的清澤音護在了身下。


    玻璃渣子如同碎雨般落下。


    夜空下,兩個糾纏著的身影在璀璨的光芒中橫飛了出來!


    重重摔落,砸碎了酒店前的大理石噴泉。


    水流失去控製,散作漫天雨水嘩嘩地灑落。


    警報刺耳地拉響。


    “塞蕾娜庭長和……誰?”清澤音愣愣地抬頭。


    江柔眉頭一皺,緩緩走了過去。


    “你還沒有使出全力。”塞雷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目光落在拷在刺客右手的手銬上。


    “這是b級封印物,和代行官攜帶的很多封印物是一個用途。”塞雷納不緊不慢地說,“那就是壓製魔靈。”


    “但你的實力在鬼之上,這幅手銬對你的限製力不會那麽強……”


    塞雷納雙眼猩紅,一步步朝著刺客靠近。


    “所以,你為什麽不還手呢?”


    聖女低頭,默默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銬。


    雖然她沒辦法用鐵色紅潮控製這種經過特殊處理的金屬。


    但如果使用天使碎軀的力量,這種限製對她而言就隻是擺設。


    可她不能這樣。


    她的目的隻是拖住塞雷納,給秦尚遠爭取時間。


    因為跟蹤塞雷納到門口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哥哥的氣息。


    她知道秦尚遠一定在塞雷納的房間裏,大概率是發現了別的東西想要調查什麽。


    塞雷納現在還是庭長,他被異化為攀爬者的消息還沒有擴散,而且看樣子也沒有失控。


    她沒必要……和約束局的代行官真的發生衝突。


    可除開這個原因呢?


    聖女看著自己身上被劃開的斑駁傷口。


    無論塞雷納怎樣出手,她都沒能真正還手,而是被動地接招。


    “刺客,”塞雷納開口,“我從你的眼神裏,看到了恐懼和猶豫。你的實力在我之上,我們之間的差距,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人群迅速圍攏了過來。


    緊接著是審判院和情報部的武裝力量介入。


    禍級以上的拘束官和代行官們西裝革履,手中提著各種武器,將兩人團團圍攏。


    這裏幾乎是整個約束局的核心,大把強大戰力一唿百應。


    “能在這裏行刺?”清澤音驚訝地捂住嘴,“什麽來頭?”


    江柔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矯健的女刺客身上,過去的一件件案宗浮現在腦海裏,讓她的目光很難再移開。


    “你……因為什麽而恐懼和猶豫呢?”塞雷納盯著刺客的眼睛,“是因為我的身份麽?還是因為……”


    他手一揮,指向身後的拘束官。


    “他們的身份?”


    塞雷納淡淡一笑。


    “是啊,代行官和拘束官,其實本質上都沒什麽區別……對我出手,讓你想起了你曾經殺過的某位拘束官,是麽?”


    塞雷納那雙眼睛仿佛能夠看穿她的所有心思。


    “你的唿吸在加劇,我說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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