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冷風,上玄月,這場景像極了她和他初見的那個夜色。

    林雪默默的看著躺在她懷裏的扶搡,她聞到了風裏的血腥氣,那是死亡即將來臨的味道。

    扶搡輕輕的握住林雪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雙眼尾上翹的眼睛,這是一雙迷人的眼睛。

    初見林雪,也是在一個這樣的夜晚,當時的他還是一個遊走在時間長河裏的一個怪人,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實際上已經活了千年的老怪物。

    他不記得確切的時間,也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歲了,經曆了太多,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遇見林雪的那個時候,他是個走南闖北的賣貨郎,這個角色與他從前所扮演的很多角色一樣,隻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而隨意選擇的職業。

    隻是時間更替,男人從長辮子,剪成了短發,從長袍衫改穿方便的短款上衣,大家把冷兵器變成了火炮炸藥加手槍,夜裏騎著大馬土匪依然堵在小道上搶東西。

    那一晚他這個小小的貨郎,被騎大馬土匪追著跑了半座山,從前他遇到這種情況,會主動的將身上的貨物和錢財都給土匪選擇保命,但這次不行,為了躲避戰亂,他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帶上了,最貴重的白玉樽也帶在身上。

    他想起當年在文王墓,修練的時候,自己刻意避免了帶有殺傷力的功法,而隻修了長生的法訣。

    從小連雞都不敢殺,更不沒想過要殺人,他隻想自己能更夠長生,能夠避開死亡的痛苦就好。

    然而遇到這群搶東西的土匪,為了保住白玉樽,此時的扶搡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學一招半式的退敵心法。

    他跑了很久,實在是跑不動了,正想躲到一棵大樹上休息一下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半山腰有個結界。

    這是一道靈力所下的結界,普通人隻會把這道結界看成山崖的盡頭,然後自行繞開,隻有具備一定靈力修為的人才能清楚的看見結界後麵的路。

    扶搡不僅看到了結界,還看到結界處的那道狐狸形狀的圖案。

    難道說這個結界後麵是狐族的領地?

    他走南闖北多年,當年知道這世間上的奇聞怪事,當然也知道狐族的存在。

    前方的馬蹄聲更近了,還有土匪老大的槍聲,火把的火光在朝他所站立的這個方向靠近。

    於是扶搡沒有辦法,一隻腳踏入了狐族的結界。

    但願今晚結界裏不會遇到狐妖,但願這個結界能躲過土匪。

    深秋的夜晚有些冷,結界背後的山林,安靜的不像話。

    扶搡被一截幹樹枝絆了一跤,險些摔了一個狗吃屎,抬頭一看,一位披著紅色紗衣的姑娘光腳坐在一顆枯樹上,姑娘輕輕的梳著頭發,嘴裏哼著小曲,月光照在姑娘的臉上,一雙眼尾上翹的丹鳳眼,挺翹的鼻梁,殷紅色的薄唇,還有半遮半露的女性特征。

    他看了這位姑娘一眼,立刻閉上了眼睛。

    狐妖,狐妖,這女的絕對是一隻狐妖。

    狐妖魅惑人心,此地不能久留,於是扶搡準備原路返迴,走出結界的保護圈。

    “喂,你連外麵的土匪都不怕,還怕我這隻女妖怪嗎?我又不吃人。”

    姑娘調笑著飄到他身前,她就是林雪。

    林雪用舌尖輕輕在扶搡的臉上輕輕一碰,笑著說道:“甜的,你居然是甜的。”

    “你幹什麽?”扶搡嫌棄道。

    林雪癲笑一聲,說道:“我娘說,我們狐妖找另一半很容易,誰是甜的誰就是我們的另一半,因為隻有情郎的味道是甜的,所以你就是我的情郎,你跑不掉了。”

    林雪說完便將扶搡撲倒在地,輕輕的啄著扶搡的臉,就像在吃一塊珍貴的糖果。

    扶搡剛開始一直在反抗,後來他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應。

    他一身都沒有未娶妻,因為他害怕投入了感情之後,看著妻子老死自己會受不了,但是今晚的這個女子不一樣,她不是普通人,她是一隻狐妖。

    於是扶搡,反客為主的將林雪按在了地上。

    ……

    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就在女兒出生的時候,扶搡把自己大半的靈力修為渡給了女兒,為她避免了出生之後要做幾十年小狐狸的痛苦。

    於是他和林雪的女兒一出生就是人類的模樣,而沒有靈力修為保護的扶搡慢慢的變老,隻是老去的時間會相比普通人更長,但他不再擁有是長生不老的身體。

    就在女兒平安出生前的一晚,扶搡因為高興喝醉了酒,前來探望的狐王,從他嘴裏套出了白玉樽的秘密。

    狐王知道打開地圖的方法,必須要扶搡心甘情願的將血液注入到酒樽裏才可以辦到,而且扶搡則想讓女兒和妻子獲得自由,離開狐族的管製,成為真的正自由人。

    於是扶搡與狐王打了一個賭,賭注期限為了六十年,六十年的時間扶搡自願將靈力封印,不得與妻女見麵。

    如果扶搡違反了約定,他將雙手向獻上白玉樽,並自願解開白玉樽的血禁,為狐王找到文王墓的所在地。

    如果狐王輸了,狐王將消除扶搡妻子和女兒身上所帶著的妖氣,並且從此以後狐族出現任何變故,都不得影響到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因為能幫助妻子和女兒消除妖氣,獲得自由,這個條件足夠大,所以扶搡同意了狐王的賭約。

    現在好了,阻止他與妻女見麵的狐王死了,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的妻子,再也沒有誰能阻止他們一家人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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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扶搡的身體開始有些發冷,控製不住的顫抖,先是一個接一個的冷顫,再後來他的身體開始抽搐。

    林雪把扶搡抱的更緊一些,但是她抱的越緊,她就越覺得懷裏的丈夫在慢慢失去溫度,於是她哭了。

    長生不老隻是一個噱頭,如果自身的靈力不能維係這個法術,生命終有一天會走到盡頭。

    也許對於扶搡一個人來說,活了千年也夠了,但是他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他的心裏裝著林雪,還有那個不曾見麵的女兒。

    “我們的女兒,好嗎?”扶搡問道。

    “她生活的很好,你把靈力給她了,她出生的時候就是一個人類的小孩,而不是狐狸,雖然我沒有告訴過她,她是狐妖,但她一直都知道你是她的爸爸。”

    “不告訴就不告訴吧,做妖精畢竟不好。”扶搡說完這句話,艱難的抬起手,將手輕輕的放在林雪的臉上。

    她還是這麽好看,一雙眼尾上翹的眼睛,一張殷紅色的薄唇。

    “雪兒,你真好看。”

    “你長的也不賴。”林雪的眼睛流出了淚。

    扶搡的手慢慢的變成了透明狀消失了。

    接著消失的身體,最後就連他的笑容也隨著冷風消失不見。

    寂靜的小樹林,隻剩下林雪默默的坐在原地,她看著天空,努力的尋找著她丈夫消失的方向。

    千年的時間已經將他的靈魂消磨殆盡,死亡就意味著徹底的消失,永遠也不可能再出現了。

    過了很久當林雪再次找到李斯文的時候,李斯文才知道文王墓裏不止藏著天地靈氣這麽簡單,他還與一個重要的因素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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