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一定無法理解我這樣的存在吧?”劍鬼雖然被打倒在地,獰笑聲卻仍然中氣十足。


    “你是說在你的體內同時存在何自錚與何自峻兩個不同的人格……或是說,靈魂?”宋飛鳶身為穿越者顯然對於雙重人格這種事接受起來比拉姐他們更快。


    劍鬼沒料到竟然有人能快速理解自己的身份,不禁啞然。


    宋飛鳶向拉姐和魚捕頭簡單解釋了一下雙重人格的含義,那兩人也是一點就透,不免驚歎於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既然如此,魚捕頭,還請你把他帶迴城中,再細細審問吧。”拉姐聽完後站起身,綽起長棍作勢要走。


    “你要去哪?”魚克禮問道,“你方才劇鬥一場尚未恢複,更何況還有傷在身。”


    拉姐沉聲道:“我要去追那個姓張的,他與劍鬼相識,又隨身攜帶毒針,一定還有所圖謀,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有更多無辜者遭他們殘害。”


    宋飛鳶也起身道:“我和你一同去。”他先前並未出手參戰,現場幾人中也隻有他仍然是滿狀態。


    拉姐擺手道:“宋兄,你盡快迴書院去將此間之事稟報各位師長,我會沿途留下記號,也便於你們過來支援。”說罷,便要運起輕功,去追張通佑。


    “慢來!”魚克禮手指著一個方向道,“此去不到一裏有片樹林,那兒拴著幾匹官馬。”


    拉姐點點頭,說了聲“謝”,轉眼間人已在數丈開外。


    這頭魚克禮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宋飛鳶則將劍鬼繩捆索綁後,依著魚克禮指示,也跑去那片樹林牽了兩匹馬迴來,又把捆成個粽子的劍鬼橫放在馬鞍前,三人兩騎迴城去也。


    這期間,魚克禮也是問清了劍鬼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原來,何自錚是何自峻的第二人格,而且隻能在何自峻睡覺或神誌不清時出現,並且麵貌也會發生些許改變。何自錚,也就是劍鬼知道何自峻的存在,而何自峻卻隻將何自錚當作自己的同胞兄長,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何自峻並不與其兄共享意識和記憶。甚至何自峻眼前偶爾會出現兄長的幻象,是以他從未懷疑過自己這個兄長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在他小的時候家人也發現了這麽個情況,但也都沒在意,就當是自家孩子缺少玩伴,於是在心中幻想出了一個不存在的“哥哥”陪伴自己。


    後來何家遭逢巨變,何自峻機緣巧合投入昆侖派。在“劍鬼”的狀態下,何自錚性情殘忍,且武學天賦更強,能快速掌握昆侖絕學。掌門炤暝子在發現此事以後,下令全派的知情者對此事保密,裝作何自峻確實有這麽個兄長的樣子,也將“何自錚”的名字錄入了昆侖派弟子名冊。白天炤暝子正常教授何自峻“瑤池分水劍法”;而每晚何自峻入睡後,何自錚便即掌控了這具身體的主導權,而炤暝子則在夜間秘密傳他本門禁技“天厲五殘劍法”。


    關於炤暝子這個人,這裏還要多說幾句,當然以下這些陳年往事,劍鬼是所知不全的。


    炤暝子早年間輕狂放浪,目中無人,曾挑戰當時聲名鵲起的薑琅卻為其所敗,心生敬佩,遂迴山閉關潛心習武。數年後武功大成,下山曆練屢除大惡,武功人品均被公認為派中翹楚,便也順理成章地繼承了掌門之位,並娶了前代掌門之女為妻——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昆侖派同期內沒什麽其他能打的人了……


    這位掌門夫人自幼受家門熏陶,武德充沛,胸懷振興門派之誌。在見到昆侖派好不容易出了炤暝子這麽個厲害角色後,也是第一次有了實現夢想的希望。奈何天不假年,嫁給炤暝子不到三年她便因病撒手人寰,臨終前叮囑夫君一定要把昆侖派做大做強,再續輝煌。


    炤暝子與夫人伉儷情深,這番遺言他一直銘記在心,可也許是當年輸給薑琅那一場他仍然耿耿於懷,夫人的遺囑他銘記著銘記著就變了味了——原本重振門派的決心,逐漸異化成了稱霸江湖的野心。在得了何自錚這麽個好苗子後,他當即決定要將其培養為昆侖的利刃,為他掃除一切障礙。


    而門中除了“天厲五殘劍法”外,還有什麽武功更適合這位天賦異稟之人呢?


    不過前文也說過,“天厲五殘劍法”會對修煉者的身心健康造成嚴重的負麵影響,而這個何自錚吧,他本身多少也沾點暴力傾向,這下學了這門劍法後那可真是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武功即將大成那晚當場就速殺了幾名圍觀的同門,不過炤暝子一開始卻未加阻止,反而是直到最後才出手壓製。


    炤暝子知道,自己這柄“利刃”算是快煉成了,不過他過於鋒利,難免傷及己身,必須尋找能徹底控製他的辦法。


    於是,炤暝子編造了“何自錚偷學禁招,殺戮同門,畏罪叛逃”的故事,並將何自峻關入野牛溝禁閉。


    說來也巧,自打炤暝子告訴何自峻其兄叛逃一事後,何自峻眼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何自錚的幻象了,是以他對兄長離開昆侖的事深信不疑。不久後,他發現了野牛溝的石壁岩畫,便一麵習武一麵試圖參悟其中玄奧。


    又過了些時日,一個有著銀色眼睛的美貌女子來到了昆侖派,而她的到來也為日後昆侖派的巨變揭開了序幕……


    這位女子姓肖名莨,出身不明,年齡不詳,隻知道她是何自錚叛逃後不久被掌門帶上山來的,似乎精擅岐黃之術,並且很快成了掌門的續弦夫人。


    按說這神秘的銀眼女肖莨過門時日尚短,理應不插手派內事務,可炤暝子卻把自己所有的秘密盡數告知於她,包括野牛溝中那一體雙魂的“何家兄弟”。


    肖莨說自己有辦法駕馭那“何自錚”,原理是用家中秘傳的藥物侵蝕何自峻的神智,提高第二人格何自錚出現的頻率,直至徹底覆蓋掉原本何自峻的人格。到那時,要想控製他便容易得多。


    之後,每天送到野牛溝的飯食裏可就開始摻東西了,何自峻逐漸變得萎靡不振,貪眠嗜睡,還經常做噩夢,發展到後來即便清醒時眼前也經常會出現可怖的幻影——拉姐當初見他麵色暗沉形容憔悴也正是這個緣故。


    不過某天之後,突然沒人來給何自峻送飯了,這藥一斷,何自峻的症狀便減輕不少。


    何自峻禁閉的地方是野牛溝的一處陋室,不過並未上鎖,他在一定範圍內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隻是不能離開野牛溝,不然他也沒法去研究那些個壁畫。斷糧之後,他便隻有采摘些野果充饑。


    後來昆侖門中生變、何自峻被炤暝子趕下山等事情咱們不贅述,真實內情不久後也自會揭曉,單說他來到枝江城一段時日後,某天突然在一群路過的武林人士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長安鬼市有人販賣昆侖武學秘籍。


    何自峻久未接觸門中的消息,興許是受了這番刺激,當夜何自錚的人格突然蘇醒了。


    對於已習得“天厲五殘劍法”的何自錚而言,殺戮是淩駕於三大欲望之上的至高享受,壓抑許久,今夜當要大開殺戒。


    在他殺死第一個無辜的夜路人後,張通佑出現在了他麵前。


    這次可不是巧合,張通佑就是來找他的。


    張通佑的同夥中,恰好有一位對於尋人問卜有所心得,而委托他們尋找何自錚的人又與那位肖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總之,在向何自錚表明了身份來意後,張通佑把那位“委托人”交給他的“金縷鹿盧劍”和完整版的“天厲五殘劍法”又轉交給了何自錚。後者知道這劍法若搭配掌門佩劍威力更甚,當年自個兒劍法還沒練全就被關了禁閉,這下終於有機會更進一步,腦子一熱當即答應了對方的要求——即,在枝江城中犯下駭人血案,吸引官府和武林白道的注意力,好為張通佑等人的秘密行動打掩護。


    一並被交到何自錚手中的,還有之前肖莨給炤暝子的那種藥物,用於壓製何自峻的人格。


    為免暴露身份,張通佑當晚便帶著何自錚找到一名高手匠人,把何自峻帶下山來的那柄寬劍精心改造一番,將黃金劍藏納其中,且整體前後重量手感分毫不差。白日裏無知無覺的何自峻仍佩寬劍,入夜何自錚醒來後便拔出黃金劍殺人。


    由此,“夜行劍鬼”正式誕生。


    那麽在過了兩晚的殺人癮後,理智逐漸占據上風的何自錚突然可就迴過味兒來了:張通佑既然持有貨真價實的劍法和掌門信物,那定然是門中發生巨變了啊。


    何自錚由打習得上乘武功開始就認為昆侖派早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這下勝利果實被他人竊取,心裏自是一百個不服,便要找張通佑問個究竟。不過顯然比起殺人,找人要更加困難,何自錚久尋張通佑不見,心裏越想越氣,這天晚上好不容易在落柳莊遇見,還沒下手便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少女打敗,也隻能說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了罷。


    說迴現在。


    兩匹馬不多時抵達了枝江城,魚捕頭見著守門的軍士,還不及療傷便安排人前去落柳莊收屍,自己則押著劍鬼迴了官府向上司報告。臨走前,魚捕頭把金縷鹿盧劍交給了宋飛鳶,請他帶給薑琅處置,畢竟此乃一派至寶,若是流落江湖,對昆侖派聲明有損不說,少不得還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宋飛鳶是愛劍之人,不過此劍與昆侖派的命運幹係重大,加之劍身過於輕薄華貴,同他的武功路數與性情誌趣皆是不合,他也不敢私自藏匿,告別魚克禮便即趕去隱麟書院。


    讓宋飛鳶感興趣的,反倒是劍鬼被眾軍士押走前從他身上掉出並被宋飛鳶拾獲的另一樣東西——一個巴掌大小的卷軸。


    起先宋飛鳶以為卷軸內是“天厲五殘劍法”的圖譜,不過在翻開查閱並看到其上鬼畫符一般的各種圖案後,他頓時明白過來:這些應當是何自峻描摹下來的野牛溝岩畫。


    這東西應該與本次事件無關吧……宋飛鳶如此想著,便沒有把它交給魚克禮,而是帶迴了書院向幾位師長請教,不過可惜沒人能夠解讀。


    他沒想到的是,這些圖畫中確實記載著某種古老的武學,而且比“天厲五殘劍法”隻強不弱。隻不過這卷軸的秘密破解還要等上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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