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彌漫,霧中一片寂靜。


    謝昂仍然隱跡藏形,暗中偷襲本就是他最擅長的工作。


    王貝拉和王珈樂二人心知此時正有個殺手潛伏在身側,不可妄動,便仍在原地凝神戒備。


    盛文耀早已先一步離開了霧氣的範圍,第四支箭已然蓄勢待發。


    一旁的宋飛鳶見狀,當即大聲提醒霧中那兩人道:“小心,他又要放箭了!”


    “你還有心思管別人?”唐姑娘劍氣再催,逼得宋飛鳶閃身躲避,險些令他再添新傷。


    “劍氣發射的頻率降低了……”宋飛鳶隻得再將注意力集中到唐姑娘的劍上,心道,“看來這招她也沒法持續施展。不過從剛才起,她的動作就有些奇怪,再讓她出幾招當能看出其中的貓膩。”


    念及此處,宋飛鳶挺劍直刺,一連朝對方攻出了三招“對影”,卻見唐姑娘始終保持著雙手握劍、劍尖向前的姿勢,隻是腳下步法靈活運轉,手上並不運劍招架格擋;待宋飛鳶三招“對影”刺完,方才雙手前遞,發出淩厲劍氣。


    宋飛鳶此次早有防備,假裝招式使得老了,已無迴轉餘地,但卻是預先留好了閃避的時機,這一道劍氣再度落空。


    “咦?她的手上何時戴了手套?”宋飛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繼而又將目光延展到了唐姑娘的劍上,“劍刃四周的空氣有所扭曲,是高溫嗎……唐門……原來如此。”


    他臉色不變,心裏卻已經有了底。


    仍是正麵刺擊的“對影”起手,唐姑娘無聲冷笑,蓮步輕移,錯開了對手的攻擊方位,手中長劍已完成蓄勢。


    然而,這次宋飛鳶卻突然在中途縱身躍起,躲開了迎麵而來的劍氣,緊接著便是一招全力下劈的“飛流”,時機恰好把握在唐姑娘劍氣剛出、未及收勢的空檔。


    這一劍真如砯崖飛瀑,聲威俱顯,自上而下擊中了唐姑娘的劍身,竟將其硬生生地斬斷!


    在唐姑娘驚怒交加的眼神中,宋飛鳶飄然落地,隨後劍尖直指對方脖頸,道:“唐門四絕乃是暗器、毒術、輕功和機關,想來你這劍裏便是暗藏機括,可以如發射彈丸那般輕易地發出劍氣吧。”


    唐姑娘此時已經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聽宋飛鳶繼續說道:“你劍身發熱,手上又戴了可以隔絕高溫的冰蠶絲手套,這應當是劍中機關高負荷運轉的特征。而且自打你開始發出劍氣以來,招式風格都變得完全不同了,雖然威力大增,靈活卻大不如前,發招的間隔也在增大……”


    “夠了!”唐姑娘突然打斷道,“你以為看穿了很了不起嗎?你以為沒了劍我就沒法子對付你了嗎?”


    手中兵刃被斷,放在任何一個劍士身上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這脾氣乖戾暴躁的唐門少女?


    說話間,她忽然用自己的脖頸去碰宋飛鳶的劍刃。


    宋飛鳶當然不想殺人,連忙抽劍,可卻正中了唐姑娘的下懷,隻見她的皮膚與劍刃一觸即分,在雪白的脖頸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隨即身形倒掠三丈,將手中斷劍丟掉,複又從腰間拿出一根雕花圓筒,臉上殺意頓顯。


    一旁的魚捕頭見到此物,眉頭頓時一緊,道:“那是唐門暗器百機透骨針!內中暗藏牛毛銀針九十九枚,瞬息可發,勢如疾風驟雨,當者披靡,她這是要下殺手啊。”


    南思齊道:“這下我不出手不行了!”說罷便要縱身上前,可在這個距離下,他也沒把握能快過唐門的機關暗器。


    那頭元少爺見她情緒行將失控,當即說道:“唐姑娘,不要傷人性命。”


    “我不管了!你們全都去死吧!”唐姑娘終於按下了圓筒上的機括。


    也正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盛文耀也同時發難。


    盛文耀的第四箭在離開弓弦的一瞬間便消失了蹤影,隨即箭影又在數個方位和距離上一閃即逝,速度愈發迅疾,連用視線捕捉到都十分困難,更遑論判斷它的飛行軌跡。


    這是“拘絡射法”的極招,速度最快,也最難以捉摸。


    盛文耀早已記住了王貝拉與王珈樂二人的位置,而就算她們在霧中移動,憑借飛箭密集的攻勢,她們也難免撞上;而一旦其中一人中箭,謝昂便同時對另一人出手,二人可一舉而擒。


    唐姑娘手中“百機透骨針”寒芒猛綻,無數點寒星朝著宋飛鳶催魂索命而來!


    宋飛鳶下意識地使出了“青蓮劍法”中覆蓋麵最大、攻防一體的招式“蔽日”,但……這真的能完全擋下漫天花雨般的銀針嗎?


    他忽然眼前一黑。


    身體沒有被刺入的疼痛感,是麵前有一團陰影遮住了視線。


    細看之下,那是一把花傘,傘柄正對著自己,整把傘正不住地淩空旋轉。


    隻聽“叮叮叮”連聲響動,銀針盡數被那高速旋轉的傘麵彈飛出去,紛紛落地。


    “宋公子無恙否?”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花傘停止了旋轉,緩緩飛迴到身後那人手中。


    隨著花傘飛離,唐姑娘一臉震驚地望向出現在宋飛鳶身後那個白金色長發的少女。


    “王醫生……”宋飛鳶鬆了口氣。


    “你不要動,我先給你應急處理一下。”說罷,王乃琳一轉傘柄上的機關,傘麵頓時如百葉窗般切換了顏色與圖案,由原先的銀白變作淡紅,其上繪有植物與鳥形圖紋,古意盎然,似是出自名家之手。那鳥羽衣人首,懷抱嬰兒,目露慈愛,身畔有丹萱環繞。


    晉郭璞《玄中記》載:“姑獲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遊女,一名鉤星,一名隱飛。”


    王乃琳輕托傘柄,那花傘竟脫手飄到宋飛鳶頭頂,懸在半空緩緩轉動,從中降下點點熒塵,正落在他周身劍傷之處,嗅之藥香怡人,傷口很快止血,痛感也大為緩解。


    不消說,自是她青丘派的療愈手法。


    另一頭,盛文耀的飛箭正待飛入霧中,誰料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赫然又是另一把足有半人多高的“傘”。


    不過說它是傘也隻是形似而已,那“傘麵”更像是蘑菇頭,而“傘柄”則是棱柱狀的,細看之下竟是通體木製,隻在關節之處附有金屬零件。


    而那支箭正穩穩當當地夾在了傘柄當中,“傘柄”末端直插入地麵。


    箭上餘力未消,還帶著那柄“傘”朝著前方硬生生推出了幾寸,但也隻是最後的掙紮罷了,終於徹底停下,盛文耀想要收迴卻也無能為力。


    隨後,又有一道人影閃到傘前,手中短劍一揮,連接箭支的靈傀線就此斬斷。


    “哼哼哼,我的【海月二號】經過改造之後果然是不同凡響!”紮著紫色雙馬尾的少女一手挽個劍花,另一手拍在那木質“傘麵”上,得意洋洋地笑道,不是王向晚又是何人?


    “海月?你說那玩意是海月?”元少爺不解地問道。


    “難道不是嗎?”他身邊的周七看到了“海月二號”夾住飛箭的全過程,有氣無力地道,“上半截那個蓋子是水母頭,下半截那些木柱是觸手,原本是分開的,合在一塊兒就正好把小盛那根箭夾住了。”


    “原來是仿生機關術……那好像是杞梓道人在《木獸叢考》裏記載的技術。”元少爺略一點頭,道。


    一邊的盛文耀可要抓狂了:“別說啦!我四箭全都沒射中,我好沒麵子啊!”


    與此同時,又有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近前。


    “唿,看來是趕上了。”


    “宋公子好像又掛彩了……嗯?那團霧是怎麽迴事?”


    宋飛鳶看到徐嘯倫和吳穹姍姍來遲,搖頭苦笑。


    但聽“唿”的一聲,恍如強風撲麵,迷霧當即散盡!


    隻見場中,謝昂正欲自背後偷襲王貝拉,可手還未及近前,便有一隻粉拳迎向了他的鼻子。


    那不是原本霧中兩人的拳頭,但卻及時救下了她們。


    這一拳虎虎生威,拳風竟將場中迷霧盡數吹散,卻在謝昂鼻尖之前半寸處急停,他再也不敢妄動。


    王貝拉和王珈樂循聲望去,眼中所見的出拳者卻隻是一個身形玲瓏嬌小的粉衣女孩。


    沒有人看到她是何時進入霧中,更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準確地找到謝昂的位置、並及時出手阻止的。


    王向晚見到王嘉然這驚人的一拳,大聲笑道:“然然你原來勁這麽大,平時吃什麽長的啊?”


    後者鼓起腮幫子氣唿唿地看向她,無聲地抗議著。


    王乃琳也笑道:“看來然然的武功比我們都高得多,真叫人羨慕。”


    至此,五人終於是在這枝江之畔……齊聚。


    吳穹見此情形,喃喃自語道:


    “這果然是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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