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盜賊丙而言,骨鞭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感到,鞭梢已經纏住了蒙麵人的腳。


    但他隨即又感到一股蠻不講理的巨力,將自己朝著前方猛地一扯!


    骨鞭成了釣線,隻不過釣竿在對方手裏,自己反成了咬餌的魚。


    盜賊丙被這股力量拉扯著失去了平衡,連連朝前踉蹌了幾步,最後竟被淩空拉起。


    人一旦失去平衡,操縱骨鞭的內力便也沒了根基,纏在蒙麵人腳上的鞭子登時鬆開,被他一縮腳便脫離了骨鞭繞成的圈套之中。


    下一刻,迎著淩空飛來的盜賊丙,蒙麵人還是用那隻脫困了的左腳,轉瞬之間就朝著他的下巴、胸膛、肚腹和四肢踢出了七次!


    身懷純湛內功者,耳聰目明,夜可視物,吳穹等人伏在暗處看得可是一清二楚,這踢擊的速度直接讓腿腳現出了殘影,且落在盜賊丙身上全然無聲,非是尋常武學!


    盜賊丙先後連中七腳,最後一腳的力量顯然最強,直接將其遠遠地踢下了牆頭,“撲”的一聲落在院外牆角下。


    也就是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出一聲大喝:“何人擅闖?!”


    先是被打敗,又被主人家發現,這下仨人想不撤都不行了。


    盜賊甲架起一時半會還緩不過來的盜賊丙,踉蹌著消失在了街角。而牆頭上的蒙麵人也跳了下來,奪路而去。


    不一會,雷家院子裏就被家丁們往來巡視的火把照得透亮,可惜照了個寂寞,原先牆頭上打得火熱的幾位早不知道溜到哪去了。


    徐北玄見這場戲演得差不多了,便低聲問吳穹道:“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可他問完後吳穹卻遲遲不給他迴應,轉頭一看,卻不知這家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


    過了不久,雷家恢複了平靜,吳惘和宋飛鳶也迴到了地麵,一聽徐北玄說吳穹消失,樹上那兩位卻表示看到他追那個蒙麵人去了,想來是他發現了什麽秘密吧。在場眾人裏輕功屬他最好,也隻能由他去。


    “那……咱們接下來怎麽辦?”徐北玄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經過方才那一鬧騰,雷家肯定會加強戒備,想趁夜潛入已經不現實了。”宋飛鳶道,“至於閣主,隻能希望他別惹上什麽麻煩,並且能有所收獲吧。”


    三人一商量,決定還是先迴蘭梅客棧。


    那麽,話分兩頭。


    城中某處空地。


    蒙麵人停下了飛馳的腳步,靜靜佇立在場中。


    “追夠了嗎?”


    言猶未了,吳穹的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後,嘴裏已是氣喘籲籲。


    “你若是再多跑一陣,我也就追不上你了。”


    蒙麵人:“所以剛才在雷家的事,你全都看到了?”


    吳穹:“正是。”


    “那麽你的目的是?”


    “隻是好奇。”


    “好奇?”


    “好奇這世上除了‘燭鬼’梁景仁以外,還有什麽人能夠身兼‘雲湧腿法’和‘守宮縫城遁’兩大絕學。”


    蒙麵人聞言,沉默了良久,然後摘下了麵罩。


    “原來是你……”


    ……


    同天夜裏,魚頭村,河邊。


    黑暗中,盛文耀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


    起身,下床,穿鞋。


    這夥霸占河岸的混混,到了晚上一部分睡在附近的民居裏,隻留幾個人在岸邊棚子底下值守——當然,作為老大的焦投弘是不用值守的。


    說是值守,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可做,畢竟這地方已經好幾天沒人敢接近了,所以值守的人也隻是換個地方睡覺罷了。


    今晚便是盛文耀和其餘兩個混混值夜。


    他起身時,其中一個混混還沒睡著,見他離開便問了一聲:“你去哪?”


    “解手。”盛文耀隨口答道。


    一陣夜風吹過,那個混混覺得有些陰冷,便裹緊毯子,翻了個身,闔眼睡去。


    盛文耀緩步走到一片林中,在一棵樹下正有一名男子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這人穿著高領的衣衫,瞧不清下半張臉。


    “喲,謝兄!”相距還有十米開外時,盛文耀朝他揮手致意,可對方毫無反應。


    “嗨,險些忘了你耳朵不太好使。”盛文耀苦笑著搖了搖頭,待他走到近前,這謝姓男子方才睜開眼睛。


    盛文耀道:“能別這樣盯著我嗎?雖然謝兄你已經不做那一行了,可你的眼神還是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謝姓男子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吧。”他的語調低沉、遲緩且不帶感情,與跳脫的盛文耀幾乎是完全相反。


    盛文耀笑道:“當然是在誇你,如果一個殺手能光憑眼神殺人,可否稱之為天下第一殺手?”


    “那不是殺手,是西域精絕國傳說中的妖魔吧?”


    “好了好了,說正事。”盛文耀在謝姓男子麵前用同樣的姿勢坐下,“是元少爺那邊終於準備行動了嘛?”


    謝姓男子遞給他一張紙條,道:“這是名單,你要對付的人已經用紅圈畫上了。”


    “我瞅瞅啊……”盛文耀讀著紙條上的內容,“‘洛陽隋家’四公子隋卞、‘金沙遊俠’盧仁甲、‘銅鉤水寨’少當家艾水水……這都是什麽臭魚爛蝦,等等……怎麽最後還有個女人?之前唐大小姐不是說但凡女人都交給她對付嗎?”


    謝姓男子道:“我負責的人裏麵也有一個小姑娘,元少爺的確是把所有女人都安排給唐大小姐去對付,可唯獨你和我負責的這兩個,他擔心唐大小姐不是對手。”


    “有意思……”盛文耀盯著紙上最後的那個名字,露出一抹殘酷的微笑,“什麽時候開始?”


    “第一撥人預計三天之後進城。”


    “好吧。”盛文耀站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露水,隨即又問道,“對了,謝兄你有紙和筆嗎?”


    “沒有,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給蔣員外寫封辭職信,再在這呆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


    徐北玄等人迴到了蘭梅客棧,向晚等人已經睡下了,不過王乃琳卻仍然在大堂裏借著燈火讀書。


    “怎麽就你們三個迴來了?”見三人進門,王乃琳問道。


    於是宋飛鳶把己方四人如何躲藏,四賊如何相鬥,吳穹又如何緊隨而去說了一遍,不過王乃琳似乎對吳穹的去向不太感興趣,反倒是一直在追問那個蒙麵人的武功風格。宋飛鳶記性上佳,便連說帶比劃地把蒙麵人的腿法給演示了一通。


    “這腿法確實厲害,不過我想問的倒不是這個。”王乃琳道,“你之前說,他用奇怪的動作翻越牆麵?”


    吳惘道:“我當時看得倒還挺清楚,他翻越時後背、雙手和腳底都緊貼著牆麵發力,那動作就像是吸在了牆上。”


    王乃琳道:“果然是‘守宮縫城遁’……看來,令師兄也是認出了這門輕身功夫。”


    徐北玄:“什麽什麽遁?這是某種忍術嗎?”


    王乃琳笑道:“你說的是東瀛的忍術吧?從某種方麵看倒和這招有些類似。這是一種模仿守宮貼牆移動而創出的古老輕功,因為守宮能鑽進最狹窄的縫隙來穿越牆體,而早先使用這門輕功的高人可以自如進出戒備森嚴的城池,來去無蹤,這便是‘守宮縫城遁’名字的由來。”


    徐北玄一撓頭:“守宮是啥?”


    宋飛鳶:“就是壁虎。”


    徐北玄:“哈哈,別人的武功名字裏如果帶動物,一般都是龍、虎之類的,這個怎麽用壁虎起名?”


    王乃琳正色道:“若是小看這門功夫怕是要吃大虧,因為它可是‘封靈百相譜’上有據可查的一門絕學,它的上一個最有名的修習者便是那‘燭鬼’梁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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