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司飛沒想過有人會來見他。

    所以見到喬森的那一刻, 是真的有些吃驚的。

    “你怎麽來了。”司飛看著做到了他對麵的喬森。

    嘴上問著,手上還特別自然的接過對方帶來的,他的午餐,態度自然到,讓喬森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們還像曾經那樣搭檔,並沒有分歧。

    喬森心裏有說不出來的滋味,這種感覺很陌生。

    不得不說,拋開聯邦的很多做法人道不人道不提, 隻從他現在的待遇來說, 比之前塞勒斯的小黑屋要舒服的多。司飛在喬森麵前沒有拘束,沒有忐忑,他自顧自的吃飯, 反而讓說不清是為什麽跑來一趟的喬森, 更有點坐立難安的意思了。

    好一會兒喬森才冷靜了下來, 也不說話,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吃飯。

    “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兒?”等到一頓飯吃完,連奶都喝了個幹淨,司飛用手抹了把嘴,這才看向喬森。

    喬森硬著臉和他對視, 一言不發的, 像是在生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 他是聯邦公民, 是護衛隊的一員,感情犯曆來都是槍斃的重罪,他被救後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向隊裏進行了檢舉,包括他和周至等人可能存在的關係,還有那個不知姓名的醫療人員。

    “你違反了聯邦曆法,”喬森說道,似乎這樣會給他勇氣,讓自己的行為理直氣壯,站的住腳,“危害了聯邦的利益。”

    ......

    這估計就是傳說中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司飛此時麵對喬森隻覺得說什麽都多餘,既不想憤恨他背後捅刀子的舉報,又不想說些拉拉雜雜的客套話,於是認識了二十多年的兩個人,如今卻無話可說到了極致。

    喬森並沒有呆多久,兩個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就直接離開了。在他離開沒多久,司飛準備閑著沒事兒午個休的功夫,房間再一次打開了。

    “你...”司飛還以為是喬森去而複返,結果轉頭才發現,進來的人是蓋斯勒。

    ......

    沒想到,他這小小的號子,業務還挺繁忙。

    “你來幹什麽。”

    是他的錯覺麽,總覺得這個蓋斯勒好像跟他八字相克,司飛沒什麽好客氣的問道,擺明了一副不想看,不願理,不歡迎的態度。

    就是不知道,他來找他,是想做什麽了,他可不信,他是來看他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的。

    “司飛先生看起來恢複的很好。”蓋斯勒完全一副沒有察覺自己不被歡迎的樣子,自顧自的在剛才喬森做過的位置坐下,然後主人般的樣子朝司飛指了指另一張椅子,“請坐。”

    mmp的,他們果然是屬性不和。

    司飛坐在椅子上,往後懶懶的一靠,目光肆無忌憚的看向蓋斯勒,“不知道教士大人大駕光臨,究竟找我這個階下囚有什麽事兒。。”

    “司飛先生是聯邦曆528年進的護衛隊吧。”蓋斯勒打開了光腦的投影,上麵是司飛從培育箱到成長的所有資料,包括以往的各種戰鬥視頻,密密麻麻的擺在了司飛的麵前,“進入護衛隊到如今也有二十年了。”

    是啊,他38歲,18歲入職,到現在,竟然已經二十年了。

    他人生中一半的光陰。

    司飛看著那些資料,一時間還有點感慨,他看著自己從懵懂青澀到老練英朗,一股說不出來的複雜感在心下蔓延。

    “你應該是這次行動之後才覺醒的感情吧。”塞勒斯調出了他最初覺醒的那次任務。

    司飛有一霎的失神。

    “那次覺醒之後,你之後接觸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周至博士的叛逃案。”蓋斯勒用了然一切的語氣說著,“所以那一次也是你暗中幫忙將他們轉移的吧。”

    “那應該是你和隱藏犯團體的第一次接觸。”

    司飛看著他擺出來的,一樣一樣的資料,甚至是自己的行動總結報告。

    “你知道為什麽聯邦要遏製感情萌發麽。”蓋斯勒突然將他麵前的一切收了起來,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他在培育院的時候自然也學過聯邦史,那是所有聯邦人從培育箱中成長後的第一站,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們產生的第一個認知便是感情的罪惡。

    “在聯邦成立之前,人類曾經因為人類本身罪惡的情感而陷入過長達萬年的大混亂時代。”蓋斯勒用著循循善誘的語氣說道,“那時候的人類,自私自利、獨占獨享、好逸惡勞、逞兇鬥狠...人和人之間很多時候連最基本的信任和平和都沒有,最惡劣的時候,更是相互傷害。”

    “那是人類曆史上最荒蠻無知和匱乏的時期。”

    司飛看著他感歎,帶著聯邦教廷特有的優越感,毫不掩飾其中的鄙夷和厭惡,“個人和個人的鬥爭、派係與派係的鬥爭,國家和國家的鬥爭、甚至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鬥爭。整個人類社會,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罪惡因素。”

    “是聯邦第一任教皇,在人類最混亂的年代,製造研發了第一代的情感抑製劑。通過少量的鐵血手段,統一了世界,建立了聯邦。”

    “由此聯邦才擺脫了萬年被情感支配的時期,真正進入宇宙紀元大時代。”蓋斯勒調出第一任教皇的圖像,看著的目光帶著崇敬和向往。

    這種感覺就好比進入了傳銷窩,任憑對方說的如何大義凜然,他一個純正的,有感性思維,有理性理解和分辨能力的人,都無法認同和被洗腦。

    “感情是原罪。”

    “自私、獨占、控製、貪婪、暴力...一切的罪惡背後,都是感情的觸發。理性的思維,才是人類最終的歸宿和未來。”

    放特麽的屁!

    “你明白什麽是感情和感性麽。”司飛終於忍不住插嘴道。

    “如果感情是原罪,沒有了感情,就沒有了罪惡。”司飛嗤笑了一下,用看智障的目光,關愛他,“915連環殺人案怎麽來的,那是無感情罪犯做下的吧,曆時7個月,共謀害了普通公民21人。”

    “411毒氣泄漏事件,無感情犯罪案,一次毒氣泄漏,造成96人死亡。”

    “515爆炸案,無感情犯罪案,爆炸引起連鎖反應,共計死亡人數170。”

    “培育院虐殺幼童案、622分屍案...”司飛將這些年,經護衛隊之手轟動一時的案件一一數來,蓋斯勒的臉色隨著司飛的話,越來越冷。

    “這些可都是標標準準的聯邦普通公民案件,和情感萌發者沒有絲毫幹係。”司飛嘲諷的勾了勾唇線,“而感情犯罪者,除了萌發了感情之外,又犯過什麽案件。”

    “鳳麟毛角。因為一旦萌生了感情,就是犯罪,他們畏縮躲藏都來不及,怎麽敢想其他呢。”

    “你不要忘了...”

    司飛見他著急的表情,嗤笑著打斷,“哦,你是想說之前的暴動吧。”

    “其實我有句話,早就想說了,為啥暴動你們心理就沒點逼數麽?”司飛費解,“上來就給人定性了犯罪,判處死亡,來個申辯的機會都沒有,躲著都還被各種公開審判,圍追堵截。”

    “想活著,總會爆發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司飛不讚同塞勒斯他們的做法,可是卻明白他們暴起用武力掙紮威懾的原因。

    “超過了範疇的欲望才是惡的溫床,而這樣的惡沒有感情和道德約束的惡是純粹的惡,也往往這樣犯罪的是摒棄了感情的。”

    “看來,你是確定要和感情犯們一起站在教廷的對立麵了。”

    “不。我不站任何人,我隻站人類本身。”司飛突然笑了出來,非常非常輕鬆愉悅的笑,放下了一切的心理包袱,“無論是理性還是感性,本質上都是人類的天性,一切無害於他人的行為都是人類享有自由的權利。你們剝奪了人類自由選擇的權利等於就將所有人都關進牢獄裏。”

    表達的自由、信仰的自由、免於匱乏的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任何剝奪了人自由的權利都是奴役。

    “人類或許在某個時期又或者在很多時候,都不夠理智,被情感驅使,可是保持相對的‘冷靜理智’並不代表泯滅人類的天性。”

    “存在即合理。”

    “人類天性中存在著感性,有著獨特的感情,人與人之間因此而產生多元的羈絆,通過藥物強行遏製的不是進步,而是毀滅。”

    “理性讓人類充滿智慧,感性讓人類變得多元化,高壓下一成不變的改革,真的是對人類好麽。”司飛徹底掌控了這場對話的節奏,看著蓋斯勒難看的臉色,發問,“係統的培育,係統的培養,係統的教授,係統的規定,人從培育皿中開始就被強行框住,沒有應變能力,沒有應急能力,每年有多少人因為麵對各種突發事件應變不足而死亡的。”

    “模板化的人類,甚至缺乏創造力。”司飛突然想起那些觸目驚心的數據,看似強大的聯邦下,其實已經滿是孔洞,隻是表麵上的那些人,永遠不肯放下手中的欲望和權利。

    “200年間人均壽命縮短17歲,基因免疫力下降4.1%,基因缺陷概率增大1.45%...一味的通過基因修複通過藥物和生化強化,難道這些數據就能消失麽?理智清醒的聯邦高層真的看不出,人類的繁衍已經在走下坡路了麽。”

    “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人類終將滅亡。”

    司飛說完又忍不住樂了一下,說不出的歎息和譏諷,

    “說到底,抑製劑啊、理性思維啊,也不過是人類某一個政權群體,控製其他民眾的方式而已。”

    ......

    ※※※※※※※※※※※※※※※※※※※※

    唿...終於寫出來了。

    寫這一段之前我整個人都要分裂了,到底感情是惡麽。是不是沒有感情,人類就不會滋生罪惡。

    心裏有兩個人,一個說感情是惡,一個說感情是遏製罪惡的道德枷鎖。

    寫這個故事的每一天我幾乎都在反思這個問題,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一樣,直到我寫出來。

    理性讓人類充滿智慧和清醒,感性人類變得多元化和溫暖。感情本身並不是罪惡,過度的,超過範疇的欲望,才是罪惡的溫床。感性是帶有部分主流價值觀的引導性的,比如善惡的分辨。

    純極端理性,完全否認感性社會會是什麽樣子呢?

    機器人。我覺得這大概是理性最優最完美的例子了吧,機器-人。而機器人,大家都不陌生。

    如果這個世界隻有理性,那麽人體試驗、輕視生命,舍棄下限,一切隻為大數據最優選項存在...

    就像我說的,對生命沒有敬畏,最終隻會滅亡。

    寫到這裏的時候我查閱了很多資料,理性的定義,感性的定義。然後發現很多人都非常踩低感性,認為感性是無知...其中更是用女人大多感性這樣的說法,讓我真的...很不舒服。

    極端的感性和極端的理性都是偏激和病態的,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感性而理性的人。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有感知情感的能力,有冷靜思考的能力,也有認知自我,肯定和愛護自我的能力。

    人類,生而如此。尊重生命,尊重自己。

    好吧,廢話有點多,算是最這個故事我想表達的東西做個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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