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坦的身高至多隻有一米七幾,站在足有兩米的莫克塞羅麵前活像個自不量力的侏儒。


    然而這瘋狂、自不量力的侏儒卻將莫克塞羅的胸甲生生打破,把莫克塞羅的胸膛錘得隆隆作響,就像打一麵破鼓,高大的騎士反而像傀儡一般毫無反擊的能力。


    在範坦瘋狂的錘擊下,莫克塞羅的肋骨就像牙簽一樣脆弱,肋骨的斷裂聲聽起來讓人心驚肉跳,他的胸口也像擱久了的麵包一樣癟了下去,還綻出青紫色的色彩,看上去狼狽而又可憐。


    堂堂教會裁判所裁判長,在肯托唿風喚雨的人物,何曾如此狼狽過?但在範坦這裏,一切身份和過往似乎都沒有任何參考價值,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就算是莫克塞羅也不能讓範坦多給自己一些顏麵。


    鮮血浸紅了莫克塞羅破碎的胸膛,地麵上的點點血跡就像朦朧派畫家筆下豔紅的花朵一樣令人意猶未盡,連同範坦的衣襟也無可避免地沾上一部分的血跡。雖然莫克塞羅已經足夠狼狽,但他依然像一杆旗幟一樣屹立不倒,固執地想保留最後一點騎士的自尊。


    範坦停下瘋狂的動作喘著粗氣,他的手也不比莫克塞羅的胸膛好到哪裏去,他的拳頭足足腫大了一圈,手指已經不能伸直,從他手變形的樣子已經無法推測他的指骨碎成多少節,但他看起來神色不改,似乎和莫克塞羅有著同樣的驕傲。


    “你還是心太軟,就和你以前一樣,和人打架幾乎從不用全力,即便用力了也很少打人要害。”莫克塞羅的臉綻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你如果剛才打我的臉,我已經不能站在這裏了。”


    範坦的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神采,“我之所以心軟,是因為我有足夠的實力掌握全局,就算我不打人要害也能擊敗他,就像你一樣被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我不想看見有人死去,也不想看到有人受傷。”


    莫克塞羅的聲音充滿了遺憾,“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自大而且還有著可笑廉價的仁慈,你可以掌握幾場戰鬥,但你能掌握一個國家的命運?你又怎麽能為了你那毫無邏輯和事實經驗的政治構想,就去行刺教皇大人,使這個國家陷入混亂之中?”


    範坦嘲諷地說道,“莫克塞羅,你不像這麽囉嗦的人,想要拖延時間?還有什麽陰謀在等著我?沒事,我來者不拒!我就最後一次告訴你,在我眼中,皇權和神權高高在上的這種穩定就如同牛糞一樣毫不值錢,至少牛糞還能拿來漚肥,這種穩定最終隻能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社會不斷發展才是我所求的,你們的穩定隻不過是對人們的牢籠罷了,說實話,我很看不起你們。”


    “可你終究是什麽也沒做成。”


    “我隻不過開了一個頭,這場浩大的事業從來就不是一個人能做成的。”


    莫克塞羅深深看了範坦一眼,他忽然覺得二十年來範坦一直都沒有多少改變,還是那麽固執,那麽自大,那麽……幼稚。


    但正如範坦所說,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敘舊,而是殺死他,這重在結果而不在手段,他的的確確是想拖延時間。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很快,他接受到了來自五公裏外傳來信息,於是他直直倒了下去。


    就像被風吹倒的旗幟一樣,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選擇一樣地倒了下去。


    他的眼睛隻能看到滿天星光,而看不到範坦那張可惡可憎的臉龐了,他也知道他永遠也看不到這張可惡可憎的臉龐,這二十年來,範坦一直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如今噩夢即將結束,他卻由衷地感到有些傷感。


    他的背後蕩起一片輕輕的空間漣漪,所以他沒有倒在海島的地上,而是和另外三個臉腫的和豬頭一樣的巨頭一起出現在距離海島五公裏的一處草坪裏。


    這處五公裏外的草坪還擺著一座巨大的機械巨炮。臃腫的後座,還有高高伸出來的炮膛使得這尊巨炮看起來殺傷力十足。但這座機械看上去極為簡陋,內部的鋼杆和魔紋還裸露在外麵,就像一件被緊急調出來的半成品。


    這尊壓能式魔晶巨炮的魔紋在黑夜裏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與其說這是一件複雜的魔法機械,更不如說這是一組複雜的魔法機械組,至少有上百道傳奇級魔紋在一尊巨炮中協同工作,保證了巨炮的攻擊力和穩定性。


    數百道傳奇級魔紋一起運作耗費的能量可以瞬間抽幹一位大魔導師,三位高級法師不停地往魔晶艙內投放魔晶,可見帝國為了殺死範坦投入了怎樣的人力物力。


    莫克塞羅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在他通過空間缺口的那一刹那,魔晶巨炮的打擊地點已經通過空間導向器確定,上百顆聖級魔晶的能量已經聚集到範坦所在的那一處的小島上,那一方空間由於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變得破碎不連續,在這種情況下,一切空間魔法都失去了作用,範坦已經失去了任何逃脫的可能。


    接著,壓能式魔晶巨炮的光芒忽然變得極亮,光芒之盛宛若太陽,數百道傳奇級魔紋被運轉到極致,甚至連空氣的一切物質都變得極為混亂。


    然後,巨大的機械怪物光芒霎時黯淡,就像被吹熄的蠟燭,與此同時,範坦所在的那一處海島忽然綻放出一團白光。這白光無比璀璨,映白了莫克塞羅那鐵青著的臉。


    是的,一團白光,純粹的能量。無數道白光好像從四麵八方射入海島,然後又反射迴四麵八方,雖然是純潔的白色,但卻蘊含著恐怖的能量,就像神靈的怒火,把一切東西燒毀得幹幹淨淨。


    這一處白光將黑夜映得如同白晝,無論是個頭還是力量,範坦在這團恐怖的白光前都卑微的像個小蟲。這就像來自命運的製裁,他被緊緊地掐死,他的意識,他的肉體連同他的曆史都將被徹底的終結,他的罪惡或者功勞也被這道白光消融,他的信念在純粹的毀滅之前也單薄的可笑。


    這團白光過於耀眼,在黑夜中,它的亮度超越了一切現有的光源,群星和月亮在它麵前都顯得十分可憐,他就像夜裏孤獨的太陽,無物相配,也無物相陪。正如孤獨的範坦,無人相配也無人相陪。


    他的身影很快就被這團白光消融,白光裏蘊含的恐怖能量則在這一方海島內四處肆掠,將範坦的身體撕碎成最基本的粒子,正如偉大的皇帝所預測的那樣——他被消滅的幹幹淨淨,什麽也不曾留下。


    當白光散盡,那座小海島也隨著範坦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波克特村的茅草屋也被這白光引發的餘波震得東倒西歪,蒸發的水汽冷凝而成的白霧迅速升騰,將整個海麵緊緊包裹住。一陣不算溫柔的熱浪迎麵拂來,猛烈地吹在莫克塞羅的臉上,熱乎乎的氣流,吹得他耳朵發燙。


    瘦高的大魔導師從魔晶巨炮的操作室走出來,他頗有深意地看了莫克塞羅一眼,祝賀道,“恭喜裁判長閣下。”


    莫克塞羅極目遠眺,就像在尋找什麽根本不可能找到的東西。那道耀眼的白光和破碎的胸膛似乎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神色淡漠地說道,“對我個人而言,沒什麽值得恭喜的。但我知道,對那個固執得有些瘋狂的男人來說,他如果知道自己死在這代表帝國最高技術的壓能式魔晶巨炮上,說不定還會覺得有些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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