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像是從天而降的瀑布,在瘋狂洗刷著這裏。


    院內,不算結實的小的四角涼亭,轟然間倒塌。


    因為雨聲太大,卻直接將倒塌的聲響淹沒了。


    太後有些被嚇到,緊皺著眉頭,看著院中倒塌的涼亭,和石板上逐漸上漲的水。


    眉心不自覺突突挑著。


    這時,方丈冒雨踢踏著水跑來。


    “太後,山頂的水流正瘋狂朝寺廟裏灌,寺廟怕是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淹!寺廟有專門避洪的高台,可隻能容納四十人!”


    青龍寺算是大廟,光寺廟裏的人,裏裏外外加起來就有三十幾人,根本沒有多餘的位置留給其他人。


    就算他們是貴為太後皇後,也不能以犧牲他人為代價,硬自己上去搶了他們位置。


    況且,一行人不隻有太後和皇後,還有眾多女眷。


    這些人加起來,包括奴仆都少則有四五十人。


    寺廟的人不能有事,這些貴婦小姐們更不能有事。


    太後擰眉,一臉的愁容。


    與此同時,竹影冒雨迴來了。


    她渾身早已濕透,鬢角的發絲緊貼著臉頰,下顎還滴著水。


    走近,低語說了什麽。


    葉姝華緊張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這一幕被太後瞧見,問:“華兒,你可有什麽對策?”


    葉姝華微微一笑,道:“迴皇祖母,外孫女的護衛在寺廟斜上方發現了一個山洞,山洞正好是水流繞過的地方,很安全,裏麵也可容納四五十人。”


    太後一聽喜上眉梢,直拍大腿道:“好,好啊!方丈,你現在立刻安排寺廟的人去高台,還餘下幾人的空缺,卞嬤嬤你去召集大家聚到前院,誰願意去高台自發去,其餘的人都等著一同朝山洞行去!”


    方丈和卞嬤嬤領命,隻是方丈走後,卞嬤嬤也沒走。


    隻是擔憂道:“太後娘娘,您不去高台嗎?您的身子……”


    “山洞也許別有一番風味,哀家想去山洞。行了,快去安排吧。”


    卞嬤嬤走後,太後若有所思看向葉姝華。


    眼底有詫異和疑惑。


    “你早就知道有這次洪流,早有安排?”


    她笑了笑,如實道:“正是,外孫女之前一直被關在院子裏,無聊為了打發時間,什麽書都看,也翻了基本天象書。所以,外孫女來前觀了天象,便猜測有可能會有暴雨,便有備無患做了些準備。”


    說著,身後的竹影大步跨出門,將進屋前置在一旁的牛皮筏子拿了進來。


    葉姝華接過遞給太後。


    “這是牛皮筏子,裏麵充了氣,將它綁在腹部和背部,就算落水也不會被淹。而且它又非常堅韌,極難剮蹭破,所以即便被水流衝走,它也能起到保護作用。這是給皇祖母您的。”


    太後接過,眼眶早就濕潤了,眼尾泛著絲絲紅暈,哽咽道。


    “好,好。”


    寺廟水位暴漲,不過半個時辰,水位早已蔓延到膝蓋位置了。


    寺廟的人都上了高台,一眾貴婦小姐們也都驚慌失措地撐著傘,瑟縮在一起。


    見方丈說高台隻能再去五人時,皇後和徐妍盈二人爭搶著去。


    皇後身邊帶著兩個嬤嬤,徐妍盈身邊婢女死了一個還有一個,二人加起來正好五人。


    其餘的女眷也想去,可卻是敢想不敢言。


    葉姝華攙扶著太後撐傘來到前院時,皇後和徐妍盈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跟著方丈去高台。


    見太後來了,她們也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其他女眷都低垂著頭,等著太後發話。


    “方丈,勞煩你帶著皇後她們去高台吧。”太後說完,又吩咐卞嬤嬤先閉嘴。


    等皇後和徐妍盈急匆匆上了高台,太後才抬手示意,卞嬤嬤也隨著高聲喊著。


    “寺廟斜上方有個山洞,可以容納四五十人,大家不要慌,現在一起帶著東西,朝山洞行去。”


    聞此,女眷們紛紛喜極而泣,開心地小聲歡唿著。


    竹影帶頭,身後跟著一眾女眷。


    太後由卞嬤嬤和葉姝華攙扶著走在最後。


    山洞距離寺廟不遠,隻是上去的道路很陡很崎嶇。


    好在大家都有條不紊,互相攙扶著爬了上去,依次進入山洞。


    葉姝華命竹影堆放牛皮筏子的草屋位置距離山洞不遠,她帶眾人到了山洞後,就依次從草屋將牛皮筏子拿了出來。


    依照吩咐每人一個牛皮筏子,除去皇後和徐妍盈幾人,牛皮筏子倒是剛好夠。


    “這是牛皮筏子,若有人不慎落水,它能救你們的命,大家務必拿好,將其綁在腹前,以備不測。”


    太後高聲喊著。


    眾女眷齊聲喊著是,便都不顧及形象地把牛皮筏子綁在身前。


    這裏是山洞雖然安全,可萬一,水流更大,直接將山洞都衝塌了呢。


    在天災麵前,什麽體麵形象,統統都不如保命來得要緊。


    葉姝華也早已幫太後前後綁了牛皮筏子。


    山洞裏早已站滿了人,她和太後顯然沒法兒再擠進去了。


    “皇祖母,再往上就是外孫女存放牛皮筏子的草屋,那裏也很安全,牛皮筏子半空正好也空出了位置,外孫女帶你去那兒吧。”


    太後臉上浮現疲憊,但仍然點了點頭。


    “好,走吧。”


    葉姝華和卞嬤嬤一左一右攙扶著太後,朝著草屋行去。


    竹影在前開路,吉翠則走在最後。


    一行四人又走了小半刻鍾,看到草屋。


    隻是,草屋和她們麵前隔了一條不算窄的水流。


    是自山頂傾瀉而下的,兇猛又湍急。


    正常人一步是跨不過去的,要鉚足勁才能跳過去。


    竹影會輕功,自然很輕鬆跳過去。


    葉姝華和吉翠也沒問題,隻是太後和卞嬤嬤肯定過不去。


    雨越下越大,麵前的水流流速更快了。


    水流瘋狂肆卷,裹著泥水沙石,如猛獸般衝向上下。


    隻猶豫了這麽一會兒,麵前的水流就沉了下去,成了一條不淺的水溝。


    兩邊的石頭瞬間凸起。


    淌過去是不可能了,依照水流速度,人肯定會被衝走。


    周圍也沒有木板可用,隻有一個辦法了。


    “竹影,你可能一人背著太後跳過去?”


    太後年老,但體態不算柔弱,腰身的肉堆積了一圈。


    體重定然是比尋常人還要重一些。


    “若飛行恐怕不行,但隻是跳過去沒問題的。”


    就這樣,吉翠和竹影一人背著卞嬤嬤一人背著太後,齊齊跳了過去。


    確認她們安全後,葉姝華也起身跳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身下水流突然湍急,濺起了一層水花,直接迷了她的眼。


    葉姝華迫不得已緊閉雙眸,依著慣性落地,腳下卻踩到石頭邊沿,腳一滑,重心不穩,直接朝後跌落下去。


    撲通!


    因為她落水,濺起一層水花。


    “小姐!”


    “華兒!”


    葉姝華沒綁牛皮筏子,瘦弱纖細的身子很快被湍急的水流淹沒。


    一轉眼的功夫,早已被水流衝下山去。


    隻能看見她被水流衝撞得此起彼伏的身影。


    太後徹底慌亂,急得渾身發抖,指著前麵,聲音發顫。


    “快去,快去救華兒,救我的華兒啊!”


    吉翠不等太後說完,哭著喊著小姐就要衝向水流去救她。


    卻被唯一理智的竹影一把拉住!


    她怒吼帶著命令道:“你瘋了嗎,跳下去你也得死!保護太後!我去救小姐!”


    葉姝華隻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被強大的水流衝擊著,強硬地朝前推著。


    她不能反抗,也無力反抗。


    她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一直被急速地朝下衝去。


    不停地衝擊翻滾,讓她大腦被攪得一片空白,思考的能力都沒了。


    眼前的景象也早已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隻有身下不斷的衝擊帶來的疼痛,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並且還在往下墜。


    “嗯,啊!”


    尖銳的石頭,戳中她腹部,疼得她一陣痙攣。


    忍不住叫出了聲。


    可身子還在翻滾,背後的水流像個粗魯的大漢,沒有半點憐香惜玉,急迫地帶著她滾下山去。


    不知被水流衝著滾了多久,總之,葉姝華腦子天旋地轉的,渾身也早就沒了半分力氣。


    七葷八素地閉著眼躺在一個什麽地方。


    雨水還在瘋狂地下,打在臉上身上像是不算硬的土塊。


    不算太疼,但也不好受。


    被密集地拍打了一會兒,她的意識才算徹底恢複過來。


    眼皮下的眼珠左右滾動,眼睫微顫,掙紮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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