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清潔工推著清潔車出了停在四樓的電梯,她身穿藍色製服,圍著白色的圍裙,渾身散發著全歐洲最奢華酒店服務生一絲不苟的幹練勁兒。沒有人會想到,45分鍾前,“她”還是那個傲慢的西班牙商人。


    馬修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扮相,有的時候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精湛演技,看來從小參加戲劇社的活動沒有白費功夫。走廊上空無一人,他推著清潔車,無聲地匆匆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他走到414房,按了兩下門鈴,又柔聲說了兩遍“清潔服務”。他側耳傾聽,見無人應答,就用酒店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他將清潔車推進房間,把一塊寫著“正在打掃”的金屬牌掛在門把手上,關上了房門。


    414房也是個套間,窗外就是寬闊的旺多姆廣場。馬修微笑了一下,這個客人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從這裏到對麵的凱道賽大廈至少隔了兩百米的距離,如果有人想要監視這個房間,顯然不會那麽方便。馬修猜測,此刻至少有兩架望遠鏡和一架安著長焦鏡頭的照相機正指向這裏,一旦他拉開厚重的窗簾,凱道賽大廈裏的人,不管是隸屬於蓋世太保還是帝國情報部或者是黨衛軍情報的,就會馬上忙碌起來。


    房間有明顯的煙味,而且確實還沒有打掃。但住客顯然是個整潔的人,床單和枕頭並沒有象其他客人一樣雜亂地團著,而是簡單地鋪平了,上麵放著一張寫著無需更換的卡片,客人的衣物都整齊地掛在衣櫃裏,茶幾和和書桌上的杯子和書報也都整齊地擺放著,最顯眼的是一遝已經用去了一半的稿紙,空白的首頁布滿了輕微的劃痕,顯然客人已經用這遝稿紙書寫了很多,但出於保密的原因,所有寫過的紙張都已經被他帶走了。窗邊的小桌上放著兩個盤子,擺放著一副刀叉和用過的餐巾,客人昨晚叫了送餐服務,用完餐後他沒有馬上叫服務生來收走,而是自己洗淨了刀叉和餐盤。從書桌上滿滿的煙灰缸和空空的咖啡壺可以推測,客人昨晚熬夜工作了,送餐是他的宵夜。


    果然是個勤奮而嚴謹的工程師,馬修心想。


    他打開套房中間書櫃上的收音機,調到了音樂台,讓輕鬆的香頌在房間裏響起。一個勞動婦女在從事繁重體力勞動的同時傾聽優雅的音樂,在巴黎這樣一個浪漫花都尤其是麗茲大飯店這樣優雅的場所,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又象一個普通的清潔工那樣拉開了窗簾,打開了窗戶給房間通風,開始熟練地鋪床。他的動作非常嫻熟,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那個在飯店工作了多年的清潔女工。


    收拾完床鋪、書桌和茶幾後,馬修從清潔車上取下一個盛放著各種清潔劑和抹布的工具籃,走進了衛生間。這裏背對窗戶,那些監視的鏡頭是看不到這裏的,盡管如此,馬修還是關上衛生間的房門。


    他從工具籃裏取出一個收音機一樣的小木盒,又從製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微型耳機。他將耳機插入木盒,打開木盒上的開關,開始緩慢地旋動木盒上的調諧旋鈕。在一陣沙沙聲後,耳機裏傳來模糊的說話聲,聲音逐漸清晰起來。馬修的嘴角輕微地撇了一下,德國佬不知道在這個酒店裏裝了多少個竊聽器,在附近的幾座大廈裏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監聽這個酒店。他繼續轉動旋鈕,確定了耳機中傳來的音樂聲正是收音機裏響著的香頌。


    耳機裏的音樂聲逐漸變得響亮而清晰,馬修滿意地關上了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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