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一行人改了線路, 直接將車開到了深山裏去。張楚剛剛接到消息, 老大夫采藥的時候摔斷了腿, 幸得獵戶所救, 不然小命得交代在大山深處了。

    田村真一看著兩邊綿延起伏的大山, 心裏則想著, 早晚有一天,這裏麵,也會插上他們大日本帝國的國旗, 而這裏,也會屬於田村家族。

    到時候,大山裏所有珍貴的草藥, 也將屬於他。

    張猛鐵青的臉坐在車裏, 憤憤的看著張楚的背影,他已經知道鄧老夫人尋找張楚說話的事情了, 此時, 他連鄧老夫人也恨上了, 氣道:“娘, 等迴到蘇州, 您別忘了去祠堂磕頭請罪。張家, 可是兒子做主。你扯兒子後腿,就是不敬祖先,不守婦德, 若是父親在世, 休了你也有可能。”

    聽了這話,鄧老夫人一張老臉羞的紅彤彤的,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比兒子的訓斥,更讓人難堪的了。

    "好好好,娘活了這麽大歲數,就是給你訓斥的。往後,你幹什麽,娘都不吭吱一聲。隨別人在你頭上拉屎拉尿,給你帶綠帽子。"鄧老夫人被張猛氣的心肝疼,當即沒忍住,也往親兒子心窩裏插刀。

    鄧老夫人這話無異於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張猛臉上,緊隨其步,張猛也紅了一張老臉。

    就這樣,母子兩個在車裏不管不顧的對掐起來,那吵鬧聲,張楚在另外一輛車上,都隱隱約約的聽見了。

    車子沿著蜿蜒崎嶇的土路慢慢的往前行駛,越往裏開,兩邊的村落亦變得稀少起來,一開始是成片的大村子,接著是三五不成群的小村子,如今,隻能零星看到一兩座孤零零的破草屋子。

    "張小姐,咱們都開了三四個小時了?怎麽還沒到?再往裏麵可就沒有路了,您確定沒記錯?"田村真一出聲讓車隊停下,而後走到張楚車前,再次詢問。

    這山路高低不平,坐的人頭暈心慌,體質虛弱的鄧老夫人已經半道上吐了好幾次,此時,她也跑到張楚身邊催問:"楚楚,你再想想,老大夫是不是在前麵幾個莊子裏?再往裏走,可得靠一雙腿了。這山裏草木茂盛,還不曉得有什麽毒蟲毒蛇,保不齊,還有老虎狼群。"

    這一路,好懸沒把她這老身子骨給顛散架了。

    "沒錯,就是這條路,咱們得棄了車子,再往山上走個二裏路。老大夫傷了腿無法下山,這會兒就在頂上的木屋裏休息。咱們得快些上去,若不然,老大夫腿傷好了後,怕是會去別的地方尋藥。"張楚的臉色瞧著並不比旁人好,此時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

    田村真一見此,不得不體貼道:"這樣,咱們稍作休息,等張小姐恢複了力氣,咱們再棄車往上爬。"

    眾人聽了,都輕唿一口氣,唯張猛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怎麽都安定不下來,他恨不得早早上山,然後再早早迴上海。

    "田村先生,那山,我怕是爬不上去了。"張楚有些無奈的說道,那樣的山,就是尋常的大腳姑娘,約莫也很難上去。

    田村真一看了眼張楚的小腳,暗道,自己怎麽把這麽關鍵的事情給忘了。張楚可不是穆婷婷那種無靠山的人,對她,他不能威逼,隻能好言哄著。

    "張小姐,咱們這麽多人,唯有你見過老大夫,這樣,我讓人做個滑竿抬著你,不會讓你受累的。"

    鄧老夫人聽了,急忙忙出言道:"田村先生,您看,我老婆子也是一雙小腳,那山,楚楚爬不得,我老婆子更爬不得。不若也給我弄個滑竿?"

    "無妨,老夫人身體弱,就在車子裏休息吧。"田村真一冷淡淡的說完,就迴到車上休息。

    眾人約莫休息了三十分鍾,田村真一就忍不住的要爬山尋找老大夫。一下子,一群人又衝衝的往山上走,鄧老夫人左看右看,見沒有一個人留下來陪她,當即哇哇叫道:"田村先生,別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呀。"

    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萬一碰到個歹人猛獸,她的老命豈不要交代在這兒啦。

    田村真一是真煩透了這個老婆子,可想到張楚與他們的關係,隻能忍著。

    "那就跟上。"他倒要看看張家人能裝到什麽時候?

    田村真一猜測張楚與張猛鄧老夫人假意鬧矛盾,此時故意試探,卻累的鄧老夫人疲憊不堪,一雙小腳更是針紮刀鑽似的疼痛,沒一會兒就累出一身汗來。

    她心裏暗暗叫苦,想著,早知道這般累人,還不如坐在車裏侯著了,又見張楚腳不粘地,由人抬著上山,更是羨慕不已。

    世風日下呀!此事若是擱在從前,哪有小輩享福,老輩吃苦的道理。

    就在鄧老夫人快要癱軟在地的時候,總算看到了小木屋,木屋外頭有個壯漢正擺著個拉弓射箭的姿勢,見著來人,又忙忙把弓箭放在地上,憨厚的撓了撓頭,上前問道:"你們可是老大夫的朋友?"

    張猛上前給了肯定答複,又問道:"老大夫可在屋內?我們就是過來接他的友人。"

    "在在在,老大夫就在屋子裏養傷呢。"獵戶將一行人迎入屋內後,又急急的為他們倒水。

    小木屋不大,且又在深山老林之中,光線很是暗淡,眾人隻看到有個身穿灰色麻衣的人躺在床上,他身形消瘦,皮膚暗黃,五官如何,卻看不大清楚,想來就跟普通的大夏人一樣,小眼睛小鼻子,沒甚麽特別出彩的地方。

    眾人看不清床上的人,張猛卻一眼認了出來,那人,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穆正清,原來你真沒死?不僅沒死,還充起神醫來?嗤,你什麽能耐,我還不知道?就你,也配當神醫?"張猛一下子衝到床邊,拎著老大夫的衣領大吼道。

    張楚一愣,沒想到組織裏安排的人竟然是穆正清。

    真不知這是緣分,還是冤家路窄,瞧張猛那樣子,齜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張先生,這位就是你說的穆正清?"田村真一心裏有諸多疑問,沒忍住問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再次慶幸自己沒聽信了張猛的話,若他急吼吼的迴了上海,怕是真著了他們的道。

    若不然,他豈不是錯失了老大夫。

    真沒想到,穆正清就是張楚口中的老大夫,那麽,張猛之前那般做,目的就是為了騙他迴上海。

    好一個張猛,難怪他一副無懼無畏的樣子,原來是有高人替他解毒。

    想到自己差點被個大夏人玩的團團轉,田村真一心裏就很是不爽,他麵上不顯,心裏則打定主意,迴到上海之後,定要給張猛一點顏色瞧瞧。

    "田村先生,這就是個騙子,他祖上雖出過禦醫,可子孫後代沒幾個擅長醫學的,尤其是這個穆正清,當年連藥方子都不會看。"張猛很恨的說著,他想要田村真一看清穆正清的真麵目,而後借刀殺人,宰了這個仇人。

    隻可惜,張猛的話前後不搭,之前還說穆正清醫術高超,不輸先祖,如今又變成醫術不行,欺世盜名,田村真一聽在耳裏,隻分析出一條信息,就是張猛故意哄騙他,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找到這位穆正清。

    區區一個大夏人,竟敢如此耍他!

    "在下田村真一,久聞穆先生大名,還望先生助我醫院一臂之力,能救大夏萬民。"張猛說的越多,田村真一反而越不信他,這會兒更是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對待穆正清,將一旁的張猛急的不行。

    "田村先生,你可千萬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真的是個騙子,不信,你問問我娘,我娘可以作證。"張猛見田村真一如此看重穆正清,心下一凜,急的將鄧老夫人推出來做證人。

    對張猛而言,比穆正清活著更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就是穆正清得到日本人的重用,也許,以後他還得仰仗穆正清的鼻息存活。

    不行,他必須把這個苗頭掐掉,必須再次將穆正清打到泥地裏去。

    當年能弄死穆正清,如今也能。

    殊不知,張猛表現的越憤慨,說穆正清的壞話越多,田村真一越是覺得穆正清有大才,此時,他理也不理張猛,當即命人又做出個滑竿來,而後抬著穆正清下了山。

    鄧老夫人一口老命還沒續上就不得不跟著下山,當即眼前一黑,暈乎乎的靠在木椅子上,她捂著胸口一邊喘氣一邊求道:"田村先生,可否也給我老婆子弄一個滑竿坐坐?"

    田村真一正恨張家人演戲騙他,又怎麽可能讓她享福,當即理也沒理,一聲令下,所有隨從就急急的下了山。

    張猛還指望著鄧老夫人為他作證,隻能彎腰將她背起,可沒走兩步,就差點被藤蔓扯著絆了一跤,沒辦法,隻能將鄧老夫人從背上放了下來,半扶著半拖著她往山下趕。

    鄧老夫人見田村真一一行的身影都要不見了,隻能咬牙快步跟著,她知道,自己的一雙腳,怕是已經破血長泡,可再疼,她也不敢有半分停歇。

    誰知道田村真一到了山下,會不會等他們一道迴上海。

    從剛才的表現來看,指望田村真一善心大發,還不如指望老太爺死而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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